沈墨轩狡诈一笑,“我告诉你,别拿他来警告我!这场戏我会陪你们演到底的,其余你不用操心!”
“大少爷,大少奶奶到底腹中到底有无骨肉你不清楚吗?大太太可是吩咐了的,如果大少奶奶今晚能不能怀上,关键全在于你!如果你一旦踏出这个门,一切的后果是不是由你来承担?”
沈墨轩忧伤道:“好,大太太的这个局能否成功就全仗我了,你也回去告诉她,最好乖乖放人,否则毁局的人也会是我!”
这一晚,烛火通明,沈墨轩推开茜萝纱帐,何心瑜满脸娇羞,他无力的注视着半夜,秋风萧瑟天气凉,傍晚的天气如堕冰窖,我特意穿了件大氅,裹得严严实实,出了门,夜色如水,踏着霜露,我沿着扶栏慢慢走向明镜湖,夜色笼罩下的湖水,如一团墨汁,乌黑乌黑的,使人看不清湖底,也分不清密密层层的是湖水还是夜色。
我吐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向天祈祷,“爹,如果你在天之灵,就告诉清儿到底我做的是对还是错?”
“对对错错有那么重要吗?”
我转过身,沈墨轩抱着壶酒矗立于我面前,他眼睛红肿着,面色虚弱,风拂过我的眼泪,我强勉道:“你怎么来了?”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他甩过一壶酒,我恰好接住,“酒虽浊物,但可以解忧,浊物也好,清物也罢,咱们今晚一醉方休!”
他举杯,“咱们暂且不论叔嫂,府内能够陪我一醉解忧的人是你,可笑,真是可笑,枕边人之人是最信不过的,还不如一个外人。”
他的话语好生让我奇怪,他碰杯道:“不说了,喝酒。”
酒乃烈物,爱情何尝不是,爱一个人就像喝一壶酒,酒入愁肠,灼人心脾,爱一个人恨不得全心全意的去爱她,被伤透了心肝又如何?也要一口一口的继续倘佯在其中。
我问道:“你不就要当爹了吗?怎么在这喝酒?”
乍然之下,只听杯盏碎裂的声音,他青筋浮现,“够了,够了!”他嘶声竭力,狂妄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冷笑道:“这一切的一切是大太太一手安排的是不是?”
他暴躁的怒吼道:“我告诉你,是或不是有那么重要吗?这府里的压抑的太久了,就该有一天烧了这里,这里的人还没这里的石头干净。”
“沈墨轩,你还有良心吗?”我喝到。
“良心,你看我还有良心吗?在这里不需要良心,或许你比我更懂得活下去,但是你和我一样也没有了良心,从上次何心瑜被你陷害开始,你摸摸自己还有没有良心!”
我上前就是一巴掌,他的话触动了我心底的殇,我喃喃道:“良心,良心,我的良心!”
他冷笑一声,“我们两个的良心早就湮没了,今天我们两个没良心的人干一杯!”他举杯道。
我无力的走回去,迎着风,刮在脸上好似刀割一样疼,背后只听碗‘嘭’的碎响。“醉能忘情,我宁愿我醉一辈子!”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房中,我搂紧了自己,寻求那少得可怜的温暖,瑞香听出了响声,披着外衣走进来,她怜惜的看着我,“二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
“瑞香,瑞香,你抓紧我的手,你抓紧我啊!”我的手好冷,心也好冷,透过骨髓的深寒慢慢侵袭了我。
“瑞香,原来从头开始我就错了,如果一开始我没有报仇,那现在我也不会这样,我的良心!”我的眼泪顺着眼角颗颗落下,像散开的莲花,满地晶莹。
“二少奶奶,我们没有退路了,我们没得选了!”
“苏清泠再也不是苏清泠,从前的我哪去了呢?我好讨厌现在的自己,现在的这里,就像在冰窖中一样,死亡的深渊就在脚下,我稍微一个不留神,就掉了进去。”
“二少奶奶,我知道走出去的路很容易,可是我们走不回来了,没有退路了!”
“瑞香,不管前路有多迷惘我也会对自己说:‘我撑得住’;不管明日是口腹蜜剑还是风霜刀剑我也会对自己说:‘我挨得住’。”
“二少奶奶,奴婢会陪您的。”
她的眼里是对前路未知的信心,而她的信心鼓舞了我的动力,我点了点头。
大太太之所以能够赢到现在,不只是因为她工于心计,更是因为她知道藏得住聪明,守得住拙。大智若愚才是府里的生存方式。
第二日,大太太免了晨昏定省,菊嫂指示了两三个婢女抱了几匹丝绸过来,请了个安,恭声道:“二少奶奶,大太太说这入了秋,气温渐凉,念着二少奶奶您身子弱,特定制了几匹湖州湖绉,是由纯桑蚕丝所织造的,特给二少奶奶送来几匹。”
“菊嫂您客气了,去回了大太太,说我很喜欢呢,谢谢她的一片心意。”
瑞香掏出几两银子放在菊嫂手中,菊嫂也没说什么,笑道:“二少奶奶有这样好的教习奴婢,奴婢也甚是满意啊。”
我回道:“菊嫂说笑了,哪里哪里,一千个一万个瑞香也只抵得上一个菊嫂呢!”
“二少奶奶折煞奴婢了,奴婢和瑞香妹妹也只是各为其主而已,若说比得上或比不上也都取决于自家主子,主子的身份往往决定奴婢的地位。”
“菊嫂一席话倒叫清泠好生受益。”
一番客套,我支了一支胳膊顶着头在屋子里闷了半柱香,现如今我想走到了一个三岔口,来往都无路可走。前路渺茫,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暗自叹了口气。
瑞香打开门,透进闪烁的阳光,在黑暗里迷得久了,阳光投射在眸子里刺得我眼睛疼,忙用手抵挡,瑞香道:“二少奶奶,礼物准备好了。”
“礼物?”我暗自疑惑,瑞香果真是七巧玲珑心,她猜得出我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对,是奴婢缝制的麒麟送子的红肚兜。”
她取来予我看,我赞叹道:“瑞香你的手艺越发了得了。”
我抚摸着一只活灵活现的麒麟,愈看愈叫人欢喜。
我简单的装扮了一下,携了瑞香去拜见何心瑜,走进望月阁也只听欢笑声,我进去请了个安,大太太冷眼坐在一旁,何心瑜抚摸着肚子笑道:“孩子呀,你的表姐来看你来啦。”
我柔声道:“肚子里的孩儿岂知表姐,大嫂倒有和孩子沟通的本领。”我戏语。
“妹妹没做过母亲自然不知,母亲天生和自己的孩子有沟通的本领,我瞧妹妹和二弟成亲小半年了,这肚子倒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我莞尔一笑,“妹妹福薄,自然承受不起孩子这等绝色,倒是姐姐福泽深厚。”
大太太的茶杯重重一磕,顿时鸦雀无声,我道:“大嫂萌大娘您福泽庇佑,才有今日福分,所以府内大娘您才是福泽深厚之人。”
何心瑜也恭请道:“对啊,心瑜得大娘您的庇佑才有近日,心瑜感激不尽。”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罂粟绽放道:“清泠身子乏了暂且告退了。”
大太太若有所思道:“入了秋,您身子又弱,每日煲了竹笋腌鲜汤我会叫菊嫂送去一碗,你好生养着,心瑜有喜了,府里一切大小事务我也无心打理就都交给你吧,凡事以我们沈家的骨血为首要,你记住了吗?”
我微微抬头,大太太清冽的声调,仿佛珠玉落地,不带任何语气,我只是柔声道:“儿媳记住了。”
出了望月阁,瑞香问道:“二少奶奶,你有没有觉得好生奇怪,为何大太太忽然这么信任你了,所有大小事务一切尽数交给你了?”
“大太太行事毫无章法,刚刚何心瑜说我的肚子没有动静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大太太的脸色,嘴角含着丝丝笑意,却并不言语。老狐狸!”我懒懒一笑。
不管是何心瑜还是大太太还是三姨娘三个人各怀鬼胎,居心叵测,我猜不透她们,可她们却猜的透我!她们的功力深厚是我丝毫及不上的,这一切我只能学着,学着!
转过琉梦璃湖桥,到了三姨娘居住的摘星楼,三姨娘懒懒趴在藤椅上,侍婢文竹在一旁摇扇子,她双目闭合,一副静心的样子,我笑道:“三姨娘好生清闲啊!”
她盈盈起身,腰上流苏发出细微的碰撞之声,清脆而优雅,“清泠你来了。”
“清泠也想学着清闲啊,可外界风云变幻,三姨娘还可安然入梦!清泠真是佩服。”
“纷纷扰扰不去理会就好,每日晨起我誊抄佛经,你不妨试试,心静下来了,人也就静下来了。”
“清泠性子鲁莽,怕是受不了这誊抄的无聊。”
“那你更是要学着了!心若浮萍不管水底如何波涛汹涌都妨碍不了你啊。”
回到寒露阁,菊嫂送来一碗竹笋腌鲜汤,嘴角暗然一笑,道:“二少奶奶,这竹笋不仅脆嫩鲜美,而且对人体大有益处,而且这汤油而不腻,汤汁白浓,肉质酥肥,口味鲜香。”
“这竹笋鲜滑爽口到不像是现在这个时节的?”
“回二少奶奶的话,这竹笋是初春里采摘的,一直储存在地下的冰窖里,特地解了冻,拿出来尝尝鲜的。”
喝完汤,菊嫂又奉上一盘果肉,其外表肉质鳞片似蛟龙外鳞,我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回二少奶奶的话此果名曰吉祥果,又称火龙果,能够生津止渴,清热解毒。”
菊嫂剥开果皮,露出里面半透明的嵌有黑色芝麻状物体,她奉上勺子,指着道:“二少奶奶,这是果皮,你可以挑着吃。”
我吃了一小口,微甜带酸,很是清爽,她笑道:“大太太特地吩咐了留了一点给您,剩下的都给了大少奶奶。”
沈家无论是从财富,权势都是雄霸一方的大家族,纷争也自不可避免,家族的舞台上闪耀的都是女人,因为男人打江山容易却守江山难,女人们恰好有男人所没有的毅力。
未时过了,百般无聊,遂又去了帐房,华绮君今日倒不在,迎接我的是华叔,他满脸恭迎之意,“二少奶奶需要什么直接跟老奴说一声,老奴自会派人送去。”
“不必了,华绮君他今天不在这吗?”
“大太太说是今日派人出去采购,吩咐犬子同去记账,所以留我在这看守。”
“哦。”所有的账本都是只有华绮君亲自统计的,所以有人想要动点手脚,也是需要他的同意,莫非华绮君和何心瑜是一伙的!
想到这,我的心一惊,难不成上次我已经打草惊蛇了,难怪何心瑜有喜的那么及时,今日华绮君不在倒是个好时机。
我随即浅笑道:“华叔客气了,我就坐在这看吧,不必麻烦的!”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老奴就在门口守着,有事叫我!”
“好!”看着华叔离去的背影,我面上潺潺笑意似要融入轻和的微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