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自从其儿换了座位不再与谭泉同桌,她都几乎没与人像样地谈笑交流过,她的座位所在的教室一角落,就像一口枯井,了无生气。考完试的那天晚自习,教室里的气氛松松散散的,其儿大概觉得累了,眼泪像是压抑了好久,不停地流,老师来了,她都止不住在流泪,老师站在教室门口,就在她的桌位前面,其儿几乎能听到他的叹息。
“其实袁未也被分到了我们班呢上。”周宇星说,“他被选为班上的团支书了,等下他就会来告诉你,让你当团委宣传委员或者组织委员。”
其儿听了心里一惊,说道:“为什么会让我当呢?你怎么不当?”
周宇星就说:“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了,告诉你吧,本人已荣晋副班呢哦。”
果然,袁未攀着另一个男生的肩膀吊儿郎当地走到了其儿跟前,说:“诺,宣传委员和组织委员,反正就是你们两个哦,商量着办吧?”
那个男生说:“我当组织委员吧,这个比较简单,就负责收团费不是?”
“是啊,是啊,差不多。”袁未说着,然后就轻轻敲了敲其儿肩膀,说:“哎,那陈其你就是宣传委员咯。宣传委员的任务可是很快就下来了,后面的黑板报得出,肯定的。靠你了!”
“还说让我选一个呢,明明是来下达死命令的!”后来其儿这么说着,周宇星就说:“反正让你选,你也会选宣委嘛,我说得对吧?”
其儿想想,觉得也是,从心底里说,自己确实挺愿意做点学习以外的事的,这样子,生活就不至于那么枯燥,宣委的工作是自己最熟悉的,应该也是力所能及的。
初中的时候,看到一群女生在黑板报前比比划划,其儿也是免不了要去凑凑热闹的,看起来挺有信心的样子。记得第一次让自己的粉笔字上墙去,大家看着可是蛮不满意的,差点就被擦掉重来了,而其儿自己却左看右看看不出自己的破败来。如此强大的自信心,大家看着倒也觉得震撼,这以后一出黑板报,宣委就总忘不了找她来。有时候学校还会有一些额定的宣传工作,比如手抄报宣传什么的,宣委也会把任务派给她。长年累月,其儿在宣传工作这块领地上获得的殊荣还真是不少,可以算作宣传工作的元老咯。
听说周宇星当了副班长,然后自己也被定为团委宣传委员,其儿就莫名觉得喜滋滋的。然后周宇星说:“我们这些本校初中部直升上来的学生里精英可是不少的,终究也是要被老师更信任的。别说我们这班,就是其他任何一班,现在的形势都差不多,大多数的班干,团干以及学生会值日干部都是被本校直取生垄断的。”其儿只好乐呵呵地说道:“是金子总会发光,是金子总会发光!”
放学之前,班长在黑板上写了一则通知:“请班上所有班干部和学生会值日干部到图书馆梯形教室集合。”其儿扫了一眼,紧张地说着:“哎呀,这么快就来任务了!”
周宇星从课桌里抽出纸和笔来准备去集合,正在这时陈果还有其他两个初中时候的女同学来了,挤在教室门口朝里瞅,她们是来等周宇星一起去开会的。
其儿见周宇星去了,跟在后面喊了一声:“哎,等等我!”周宇星回头望了她一眼,并没有停下脚步来,其儿只好自己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一群人走进梯形教室选好座位坐下来,周宇星和那几位老朋友早就把脑袋聚在一堆,悉悉索索的,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多说不完的小秘密。
坐在讲台上准备给大家交代事情的是生活辅导老师石老师,听说她晋升为学生处处长了。她瞟了一眼台下的学生干部,慢条斯理地开始了她的工作指导。她说:“今天这场集合到的人,是不是挺杂的?”坐在旁边的副处长听得莫名其妙,于是石老师接着说到:“来的都是班干部和学生会值日干部吧?”大家都觉得莫名其妙,懒洋洋地答应着:“是。”
石老师的眼睛最后似乎是停在了其儿身上,这让其儿莫名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她说:“不行,我得点点名字,看看该到的是不是都到了,还有,只怕是闲杂人等也到了!”
正在这时,周宇星想起了其儿也跟着来了,她扭过头来狠狠瞪了她一眼,道:“嘿!你来干什么的?”然后其他几个终于注意到了旁边还坐了个不相干的人呢,听周宇星的话,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都掩嘴笑了,低声说着:“闲杂人等,闲杂人等!”
其儿这时也明白是自己来错了,石老师请的是班干部和学生会值日干部,可没有请班团干部哦,免不了地觉得尴尬。眼看石老师的点名就要结束了,其儿真想找个地儿藏起来,心想她下一步不会是要把闲杂人等清理出去吧?
后来大概真的是这样子的,其儿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可是她看到有三三两两的同学站起身来走出去,她也跟着他们晕晕乎乎地从石老师眼皮底下离开了。
又过了几天,有一天,教室窗口外面来了个漂亮的女同学,她隔着窗户和靠窗的同学交谈,道:“喂,请你们班的团支书袁未出来一下,可以吗?”
靠窗坐着的是一男同学,嬉笑着并没有急着叫喊袁未,只说:“哎呀,我们班的团支书是袁未,你都知道啊,我还不知道呢!”
然后又说:“我帮你喊了,有什么好处?”
那女同学当然不是好欺负的,笑着说道:“你都有机会和本小姐说了这么老半天话了,你还要什么好处呢?”
“哦,那你告诉我,你找团支书袁未有什么事啊?”于是男同学问道。
那女同学嗲声嗲气地说道:“我找他呀,是要问问你们班宣传委员是谁,我好给她下达任务来着!”
男同学接着说道:“哎呀,看来你的来头不小咯。”
窗口这一段谈话被坐得不远的其儿听得清清楚楚,知道那女同学是来找自己的,可是她没做声,直到袁未走过去,也像那男同学那样与她搭讪,然后坐等袁未来告诉她,没什么事,就是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乱七八糟的,脏兮兮的,该洗了换新内容了。
要办黑板报的事其儿谁也没告诉,她心里已经在为这事打算了,明天就星期五了,星期六星期天都不上课,趁这假期,我星期日上午抽出半天时间保准能办好,干净利落,谁也不求。
到了星期日的晚自习,同学们来到教室,看到的是黑板报焕然一新。其儿观察着这焕然一新的效果,发现大多数同学把眼光落到黑板报上时,眼睛里都有那么一点亮光闪烁,可是谁也没有把话题扯到这上面,忙自己的去了。
周宇星来了,其儿告诉她,那是她一上午的劳动成果,周宇星惊讶得目瞪口呆。她心里想着,你怎么可以自己一个人就把这事给办了呢,不找同学分工协作,不就少了份意义吗?其儿心里却喜滋滋的,心想,下次我还这样,反正又不是办不出来。周宇星她可不知道,初中的时候,班上的手抄报的任务好多次都是落在其儿手里,都是她这么一个人抽时间办出来的。
就这样,其儿自得其乐地打理着教室后面这块宣传圣地,一晃就过了大半个学期。团支书袁未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对她说到:“你出黑板报怎么老是自己一个人呢?不会找别人帮忙吗?”其儿道:“一个人办不行吗?要不你来帮忙吧?你的字也写得好,更重要的是还有美术基础呢!”袁未没有做声,似是在考虑。
后来,袁未向其儿点名推荐了一些同学,连同他自己,经常参与到出黑板报的工作中,其儿倒也落得清闲。可是清闲也有清闲的不好之处。其儿向来是个重责任的人,心想,什么事儿终究都是要通过自己这一关的,自己主动一点,事事关心,细细过问,这当然是应该的。可是,其他的同学哪像她呢,温婉柔顺得像个新嫁娘。倒也不是故意打压这个主事的人,只是大家都年轻气盛惯了,有机会谁不愿意洋洋洒洒地发挥自己的才情呢,偶尔露出各自的锋芒也是应该的。其儿想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神经敏感纤细如她,几个回合下来,很快就被人家堵了一肚子的委屈无处申诉。
这回,其儿决定自己不再参与了,反正有团支书袁未在不是吗?可是袁未怎么可能会有便宜给她占呢,所以其儿这刚一撒手,袁未也想撒手不干了。其儿心里有点乱,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让自己淡定。她想起周宇星来,好歹她也是副班长,而且这么一个学期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感情也培养得还可以了吧?
周宇星说:“这都快期末了,谁还有这闲功夫?”其儿听着有些含糊,她在想着,她这是在说自己还是说其他出黑板报的同学呢?不过也不敢问出口去,所以只说:“那你是帮我还是不帮我呢?”
周宇星双手合十做作揖状央求其儿道:“你饶了我吧!期中考试时的屈辱你又不是不知道,十个名次,欠着呢!”她说的是期中考试的排名,她比她的竞争对手兼小学同学李岚低十个名次。她和李岚交往不多,只是暗地里较着劲倒也默契,而且光为学习成绩,倒也不嫌这竞争是如此的赤裸裸。
“是呀,这么快又到期末了,我怎么就有这闲功夫管这麻烦事?”其儿叨叨念着,然后把这事暂时放一边了,拿出书本来开始埋头学习。
人啊,终究也该有点心计,其儿这么想着,尽量地让自己淡定。于是后来的这几天,其儿和袁未就一直这么互相推搡着,其儿想让袁未主动办下这期黑板报,袁未就想让其儿亲自出动。再后来,其儿闷不作声的,心里莫名就有了一股子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