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赵飞燕已经成为中宫权力的摆设与象征:每月初一,她会在太极主殿接受以轩辕昊为首的百官问安;每次早朝过后,轩辕哲总会和赵雨荷到德坤宫陪她用早膳或者是午膳;她是中宫之首,中宫的大小事宜却由淑妃赵雨荷执掌。
八月初一,离瑞亲王大婚还有五天时间,又是领百官问安前皇后的的日子。这日,赵飞燕没有做皇太后打扮,而是一副为先皇守孝的皇后打扮。这一身不合时宜的打扮,引得众臣议论纷纷,连伫立一旁的轩辕哲也皱了眉头。
问安至礼毕,轩辕昊不发一言,倒是赵飞燕先行开口:“先皇驾崩已经三月有余,我在这太极殿接受诸位爱卿问安也有一段时候了。”
赵家出美人,赵飞燕岁年近四十,因着保养得宜,依旧是当年那个艳冠后宫的皇后。那双带了几丝鱼尾的双眸微抬,别有意味的看了一眼轩辕昊后继续说:“按理说瑞亲王在年底大婚是先皇定下了,皇帝改成八月,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哀家也是由衷为贤妃妹妹感到高兴的。可惜红颜薄命……”
本以为轩辕昊会有所动容,没想着人家只是低垂着细细聆听,未了还来了一句:“多谢皇后为昊挂怀!”
“皇后”,没想着赔了夫人又折兵,自取其辱。宽袖中的双手紧握,长长的指甲陷进手心,一阵阵刺痛提醒赵飞燕要冷静,不能让百官看了笑话。
“瑞亲王大婚是喜事,本应普天同庆,奈何哀家还要为先皇守孝,就不便参与。”一改强势语态,赵飞燕开始卖可怜,“瑞王妃德才兼备,哀家早有耳闻。今晚哀家会偕同姐妹们在太极殿设斋宴,为先皇祈福。昊儿不介意的话,可否带瑞王妃出席,让哀家瞧瞧!”
“能为先皇祈福,是瑞王妃的荣幸,昊乐意之至!”轩辕昊恭敬地行礼,转身退出了太极殿。
八月的宣城进入了一年之中第二轮雨季,不大的秋雨淅沥沥的。轩辕昊一人走在太极殿前蔷薇园的小道上,这是母妃死后轩辕昊第一次走进这充满回忆的园子。
“母妃,没想到在父皇走后还有人会提起你!”仰首望天,细细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脸颊,伸手拭去,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就这样,没有让宏石打伞,也没有让侍从陪同,一个人静静地走完全程,一直到宫门口。
当日协理朝政,瑞亲告假没有到场。
绵绵细雨中,湿透的道路上一辆马车疾驰而过,两侧拖曳起长长的水花。一路远去,除了达达的马蹄声,还依稀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咳嗽。
宏时驾着马车冲进王府侧门,守门的小厮抓紧入内报告流觞。伸手掀开马车的篷布,轩辕昊靠着车厢,面色苍白,扶着门框的手显得有些吃力。
流觞见着吓红了眼眶,“宏时,快把王爷扶进去!”得令的宏石,直接把人抱起进了寝室,安放在临窗的榻上。即使如此,轩辕昊还是无力靠坐。
吩咐别芝准备参茶,小勇准备好干净的衣物,流觞转身进了寝室。“这衣服怎么会湿透?”扶着那人躺下,流觞意外发现他的衣服是湿的。
“没事的,觞觞。帮我叫宏石进来!”握住流觞扶他的手,冰凉、消瘦。“王爷?”守在门外的宏石听到叫唤,马上进入室内。
“宏石,你到刘学士府上一趟,让他转告皇上,就说我身体不适,今天不参加辅政了。”不想让流觞担心,加上淋了雨头晕无力,轩辕昊干脆告假休息。
许是淋了雨,加上一直以来身体不爽,喝了参茶、换了衣服睡下不久,轩辕昊就开始发烧。急得诸人团团转,流觞又让宏石到太医院请了吴青澜。
暂时接手商行的曲家二老闻风赶来,轩辕昊身体不好他们心知肚明,但对流觞的选择却全力支持。趁着吴青澜诊脉的空档,两人悄悄把流觞拉到偏房。
“觞觞,不要怪爹娘瞒着你。”一直担心那人的流觞,认真地听父亲讲话,“瑞亲王是你母亲姐姐的儿子,是你祖母唯一的外甥。你大姨走后的第二年,昊的身体就一直不好。”
“是啊,皇上也就是你的姨夫,对你大姨很好。却让她死得不明不白,连她唯一的儿子也跟着遭殃。”见到流觞一点也不吃惊的样子,曲父料想轩辕昊早就告诉她了。
于是曲母接过话头,直奔主题继续说,“他对你很好,总是先考虑你的感受与处境。娘只是希望你能收起那些小孩子的心性,好好珍惜这一段感情,珍惜眼前这个对你用情至深的那人。毕竟再过几天你就要成为人家的妻子了。”
流觞轻轻点头,在心里暗下决心:自己一定会倾尽一世的痴情,回还他一生的宠溺。就在这时,吴青澜推开寝室的门,在宏石的陪伴下走了出来。
“还好,问题不大。只是劳累过度,加上淋了雨得了风寒。”看着她担心的样子,吴青澜继续说,“丫头,你也太大惊小怪了。傻小子,多少也和我学了几天岐黄之术,自己的身体还是清楚的。”
流觞不要意思的笑笑,听吴青澜继续说:“这种程度的风寒,普通人睡一觉就好。小子的身体比常人弱些,大意不得。我看今天的辅政就回了皇帝,免了吧。”
“回师尊的话,王爷已经让刘学士帮忙告假了!”领着他出来的宏石,恭敬地行礼汇报。
“哦,原来只是为了偷懒,和丫头独处一天啊。”吴青澜一边收拾,一边旁若无人的自言自语。一旁几人表情各异:曲家二老笑笑离开,宏石哭笑不得,流觞羞赧地跺跺脚进了内室。
八月温湿的气候把宣城变成的一座名副其实的雨城。绵绵的细雨从晌午的辰时持续了整整一天。庭院里,最后一季开放的蔷薇和桔梗花竞相开放,一红一紫两两相望。
雨下个不停,却下得不大,晶莹的雨滴或点缀在娇嫩的花瓣上,或停留在青翠欲滴的枝叶上。熠熠生辉,好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等内室的几人离开后,流觞急切地进入内室,只见那人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点点倦意,精神尚好。搓搓有些冰凉的双手,流觞探了探他的额头,舒了口气,“总算退了一些,你现在感觉怎样?”
没有马上回答,长臂一扯,连同流觞两人一起滚落在床榻。“你觉得呢?”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脖颈,发着低烧的脑袋垂放在她的肩头,叠握双手将她牢牢锁住,不答反问。
“我倒是觉得你病得不轻,需要好好休息!”感受着他的存在,流觞提着的心稍稍放下,忍不住说着反话。
“觞觞!”呢喃的轻唤,恰似一夜春风来。
“嗯?”流觞身子慢慢往后仰,回还同步调的话语。
“觞觞。”仔细凝听窗外轻微的呼吸声,轩辕昊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被抱着的人也不嫌腻歪,“怎么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天你把人从太医院请来,应该是开了方子吧?”每次流觞请吴青澜过府给他看病,不论大小,总会留下调理的方子,相信这一次也不例外。
“是啊,还是小勇子抓的药呢!还差一味药府上没有,别芝到庄子上去取了。”细细回想方才的外室的一切,流觞忽然跳了起来,“啊!药还煎着呢!”
“你进屋已经有些时候了,应该快好了吧!”没等他讲完,流觞就挣开怀抱冲了出去,还不忘细心地关好房门。
“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屋外还下着雨!”努力坐直身子,轩辕昊右手拂拂胸口,眼睛望向窗外,锁定园子里其中一个花架,不在意地开口。
忽然,一道极光闪过,细细的竹签被钉在了花架的主结构上,入木三分。蔷薇花架激烈抖动,一个俊朗的人影跌坐在地上。
“居然被发现了,难道是我的功力退步了?”摸摸有些湿漉的脑袋,那人自言自语。同时,一片翠绿飞速地穿过窗子,带着强劲的内力,直指轩辕昊面门。
咻的一声,翠绿被夹在了两指间。轩辕昊抽出床边暗格的丝帕,捂住口鼻咳嗽。
“天底下能接住我随身暗器的人屈指可数,瑞王爷承让了!”跌坐在地的人,悠然起身,一个箭步进了屋子。
“咳咳咳…”徒手接暗器,动了内力,轩辕昊一下子止不住咳嗽,“突厥三王爷,别来无恙?”
“好说,好说!”被称作是突厥三王爷的人,随意的摆摆手,“不愧是轩辕的守护神,纵使身体抱恙,也能时刻留意身边的动静,不得不怀疑师傅是不是真的偏心。”
“好了,说吧。你到底来干什么?”知道他没有恶意,所以面对他的耍宝,轩辕昊视而不见。
“好歹我们也同门兄弟,怎么这么不招待见。”
“有话快说,觞觞就快回来了!”默默调息好一会儿,轩辕昊脸色仍旧有些发青。试着慢慢呼吸,胸口的旧伤随着隐隐作痛。
“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和前年离城保卫战受的伤有关吗?”说话人语气调侃,脸上担忧的神情却假不了。
“今天来是帮二哥传话的。二哥说了,多谢贵府影卫的放生,我们才能全身而退。还有预祝瑞王大婚之喜,我们已经在城外准备好了大礼!”在轩辕昊发难前,说话人迅速消失。
“保重,还有看好你的新娘子。”就在这时,流觞端着托盘进屋,“咦,刚才是在谁说话呢?”
接过药盏一口喝完,轩辕昊低低的咳嗽,顺便到流觞的怀里找些蜜饯,缓解口中浓郁的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