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眉,偏头看向风写月。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上仙,如今修为毁成这样,还要这么护着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只为了一个所谓的情字?可是对一个上仙来说,情劫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劫难吧?
“真是讨厌。”低低的念叨了一声,我手心结出一个浅绿色的印记丢向忘川河边的彼岸花,彼岸花大片大片的拔根而起,在河上架出一座桥来。
阎王看到我这个行为,愣了愣,忽然愤怒的拈了诀丢过来。“忘川河边养护了千年的彼岸花,你竟然敢这么糟蹋!”
“阎王还是不要以下犯上了。”我瞥他一眼化了他的诀,召唤了天雷咒把剩下的彼岸花也都劈焦了才觉得舒坦。
阎王看着一朵花都不剩的河岸,半晌都没有挪动脚步。一边的艄公已经吓得浑身哆嗦了。
“阎、阎王,王妃若是知道了……”另一边的小鬼也哆哆嗦嗦的提醒。
“去,种花!立刻给我种出来!”顺着阎王暴怒的声音,我拉着风写月已经走到对面了。
“原来这冷面阎王竟然是个妻奴。”我咋舌。
风写月笑着敲一下我的头,出了鬼门关召云跟我一起向着魔界而去。
玉兮的睡颜很沉静,没有平日里的玩世不恭。我看他一眼,又看一眼风写月,想不明白情劫这件事情怎么到了他们身上会变得这么麻烦。
“喂他喝下。”我把忘川之水递给夏侯安儿,看着她。
夏侯安儿尽管不愿意,也只能扶了玉兮起来,给他喂下去。
“他本来也只是历经三世情劫就可以成仙,却偏要执念于一个人身上,如今却成了一个死结。”我转向风写月,“凡人所言的情之为物生死相许不过也就一世,都过那么多次轮回了,怎么还魔怔成这样?”
“因为这世间,只有一个你。”他看玉兮一眼,“刻入骨子里的东西,忘川之水也未必能忘。”
我摇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忘了好。”翻了翻手腕,我抱了一把楠木琴坐到桌案前。
天权神女本来就是掌管五行之术的,五行之中风主治愈。
“师父,我会跳舞的。”手抚上琴弦,我想起当初那曲倾世桃花里面看到青珩仙子在桃枝上跳舞的情景,“比青珩仙子跳的好看。”
风写月轻笑。“你倒是有心情跟自己比。你这弹得是什么曲子,怎么我从未听过?”
“绿羽十七音。”琴弦上有淡淡的绿色光晕流转开了,一丝一丝游离到玉兮的周身。
“听闻当初的尘炎帝君被天权神女的一舞绿羽十七音勾去了魂,在东离吹了三个月的箫。”风写月眉目沉沉的看我。
“都快是近万年之前的事了,师父是去哪里听说的?”原来上仙还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醋意。
“道听途说罢了。”他转眼看向我的指尖,“连上神都抵挡不住你的回眸一笑,何况我这样的凡夫俗子。”
我想起师父原先清清冷冷的样子,真是恍如隔世。“连上仙都说自己是凡夫俗子,那些凡人岂不是要去死?”
“上神,你救治魔尊大人的时候能不能专心一点?”夏侯安儿听着我跟风写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开口了。
“你专心,你救?”我偏头看她一眼,一句话就堵得她哑口无言。
“上神说笑了。”夏侯安儿讪讪的笑一笑。
本来我还想告诉她,我才没有跟她说笑的。不过想起来那段时间大着肚子在魔界,还是她一直照顾我,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绿羽十七音并不算是多么神奇的曲子,只是注入了神力就不一样了。绿色的光晕在玉兮的四周结成一张网慢慢笼罩下去,然后一点一点消散掉。
我隐隐约约想起当初尘炎帝君在我门前吹的曲子,纠纠缠缠缱绻不毁的调调,其实还是很好听的。
最后一个琴音落下,我收了抚琴的手撑在下巴上,搁着脑袋看着还未苏醒的玉兮。“若我当初嫁给尘炎帝君,说不定就没有今天这许多事情了。”
风写月忽然拉过我的手握紧了。“那你为何没有嫁?”
“我也不知道。”我低头笑,“或许当初,我是想要一个让我辗转成歌朝思暮想的良人的。”
“如今却连想都不想了?”
我感觉到他的手心里汗津津的,不由得好笑。“即使有这样一个良人,要跟我相守也不是像凡人那样的一世须臾几十年光景,数千万年,磐石都磨圆了。”
“你果然没有了心。”风写月松开我的手看一眼玉兮,然后起身向外走。“他醒了,我们走吧。”
“好。”我点头,“那支雪参,你倒是可以给他吃了。”
“谢过上神。”夏侯安儿看我一眼,不放心的回过头看向玉兮,见他果然睁开了眼睛,才松了口气。
玉兮眼里一片茫然地看着我,那皱眉不解的模样让我起了一丝捉弄的想法。
“夫人留步,我方才给你的药只需给你夫君服用一次就可以大好了。不必相送。”
风写月听到我说这话,扫我一眼,眸中含笑。
夏侯安儿怔了怔,等到反应过来,耳根子已经红了个透。我跟师父走远了才听到她低低的说了一句,“上神莫要胡说。”
“这夏侯安儿在玉兮身边守了这么多年,只怕也是什么都不敢说出来吧。执念那么深,早晚魔怔丢了性命。”
“凡人所想,不过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风写月摇头拉过我的手细细的看着掌心的纹路。
“我不会老,只会寂灭。”我抿嘴,看向不远处的业飏山。“其实当初我对你的喜欢,或许也是有些顾不得结果的。即使被你抛下了也只会痴等。”
“可我想要求一个结果,赎清了那些罪孽,才好不管不顾的跟你在一起。没有人愿意在新婚大典上抛下自己的妻子。”
“那是你的责任,换做我也是一样的。”我拂开他的手看一眼自己的掌心,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我一直在想,你当初有没有怨恨过我。”
“没有。”我仔细想一想,然后摇头,“当初我只怨恨我自己,什么都不会,不能帮着你。何况你是上仙,能留我在身边已经是一种恩赐了,我从不敢奢望其他。”
“现在倒是换过来了。”风写月忽然拉我一下把我拥进怀里,就站在云上,一手搂住我的腰一手抬起我的下巴,低头吻了上来。
我愣住,眼前出现那天他身着大红喜服初次吻我的景象,愣愣的回不过神来,只觉得宫铃在拼命地发烫。
半晌,他放开我,我才找回了自己的意识,捂了捂胸口,那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师父,你是上仙,怎么可以白日宣淫,还是在众人瞩目的云层上。”我斜眼瞪他,却见他覆在我的耳边低笑。
“这样的你才让我觉得是真的。该死的玉兮,到底把你的心剜了放到哪里去了!”第一次听到师父说这样的话,我不禁莞尔。
“大概焚了吧。当时天雷劈下来,我就没顾上。”靠的近了,我似乎听到有心跳的声音。
我主动伸手抱住风写月的腰,偏过身子踮起脚尖把我们放心的地方贴合在一起。
“我好像可以感觉到,当时天雷劈下来你挡在我前面时我有多心慌,不停地结了结界挡住那道天雷,唯恐劈到你身上。”
“蝶儿,我把心挖了给你吧。”师父紧紧的抱住我,几乎叫我喘不过气来。
“不。”我果断的摇头拒绝,“我才不要揣着你的心疼的死去活来。”
风写月的笑声愈发的低沉。“罢了,还是让我揣着这颗心疼的死去活来好了,至少还能守着你,防着玉兮有朝一日想起来缠着你。”
“玉兮才不会缠着我。我欠他那么多,都还不起了,还是希望他永远不要想起来的好。”靠的那么近,我似乎可以感觉到愧疚和心酸。
“现在的你多好。”风写月轻叹。
回到业飏山的时候,我察觉出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业飏山监管严密,尤其是出了个玉兮这么能耐的魔尊之后,更加小心了,所以断不会放进什么乱七八糟的魑魅来,所以此刻上空那些游离飘散的煞气不禁让我皱眉。
“师父,好像出事了。”
“如果出了大事,师兄会一定想办法传信给我,应该还好。”风写月却摇头,拉着我在主殿前下了云。
我想一想也是,便没有放在心上,打算回风华殿去看阿离。阿离还小,不能离了娘亲的。
这才走了没几步,就见洗梧追了过来。“三师叔,小师妹。”
“二师兄,业飏山出了什么事吗?”我看他眉头皱的有点紧,不由的开口。
“业飏山没事,只是……”洗梧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直接说了,“长离被阎王劫走了,说是要请你去喝一杯花茶。”
“什么!”我想到那个带着半张面具的阎王。就算是劈了他一些花,他怎么能劫了别人的孩子?
“别怕,阎王不能妄自改动别人的生死,他不会把阿离怎么样的,至多不过吓吓你报你劈了花的仇。”
我看向风写月,他眼里也写满了担忧。“走,去幽冥界。”
前两次去幽冥界只是在幽冥城外面,并没有进到幽冥城中。一来是因为里面放置了太多关于凡人生死的东西,弄乱了只怕不好。二来是因为并没有什么非进去不可的事情,也没必要去别人的地盘找不痛快。可是阎王竟然敢劫走阿离,那么幽冥城是非去不可了。
我懒得再找什么艄公慢吞吞的摆渡,随手招了一只道行深一点的白雕。这样飞过去会比较快。
一路上风写月都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扣着十指相连。
阿离是我怀胎九个月生下来的,是我不惜用生命去保护的,即使没有心,我也终归已经成了一个母亲,对他的担忧并不会比其他任何母亲来的少。
这次去幽冥界我是用闯的,直接御使白雕从忘川河上空飞了过去,用一道雷劈了幽冥城的大门。
守着城门的小鬼看到那道雷,吓得乱作一团,四散开去。
“去,让阎王给我滚出来!”缠了一个白衣服的小鬼,我把它丢进幽冥城里。
它听了我说的话,连连点头求饶,一溜烟从地上爬起来向着里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