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秋矣“我没事。”他抬手想要擦去她颊边的泪:“还不够么?”她不着痕迹的躲开了:“这样的日子还要继续下去吗?”她继续问着。
云瑾僵直着身子,没接话,眼中是捉摸不透的深光。“我快死了,你知道的。”
她方才就醒了,而且听到了沈太医说的,就算没听到,她也知道,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但是知道云瑾为她这般付出,心里好像有一片角落轰然倾塌,压着她的呼吸喘不过气来。
“按照你说的,好好葬了她了。”云瑾转开话题说道:“谢谢。”水莘知道他能够得容忍一个犯了罪的妃子这么久不动她,其中,也是有她的关系在里面的。
云瑾,你可以,不要这么对我好么?我承受不起,承受不起的!
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朕这么做,你完全不需要内疚,朕是自愿的。”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云瑾,你还是放了我吧。随我生死,各安天命,不是很好吗?”她叹口气,如是说。
云瑾一听,扳过她薄弱的身子:“朕不许你这么说,你只能够在朕的身边。你的生死,从来都不是老天能决定的。”看着孩子般占有欲的他,水莘微微一笑,如风中洁白清香的栀子花瓣,苍白晶莹。
“皇上,何必呢?”
“皇上,何必呢?”她不动声色地挣脱了他的怀抱,支起身子。
“这一世,我欠你的太多,多到我不知道怎么去还。”他直直看着她的脸色越发苍白,薄唇轻轻颤动着的模样。
无力,却又极致美丽。
“我知道。”她笑笑道“从我恢复记忆,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你始终会找到我的,但是。知道我为什么心甘情愿跟着你回来吗?”
他看着她,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大着,莫非……她,知道了?
“嗯,我知道的。从你不动声色瞒着水灵去找了浅歌,我就知道,那一日,你们的谈话,我听到了。”
泗水湖畔,点点大雪飘落在湖中,湖畔。岸边站着一个一身白衣似雪的男子,身后一个黑色锦裘的男子默默走近了他。
“凤国的冬天,比夏羽冷多了吧。”白衣男子依旧临湖而立,欣长的背影直直的站立着。
“开门见山说吧。王爷必定知道朕约你前来是为何事的。”云瑾一袭黑色锦裘直直看着他的背,眼底晕起不知名的神色。
“是天云。”浅歌一语道破:“她叫水莘。夏羽大将军之女,当朝皇后。“云瑾幽幽吐出这句话,看着他的表情,却见他丝毫未有震惊的模样。
“我知道。”浅歌淡淡的语气,仿佛真的早就知道一般,其实,当日误打误撞将掉下窗玖的水莘救下。
他以为,她只是和皇室有瓜葛的女子。后来这个叫天云的失忆女子恢复原本面貌,他自是一眼就看出了她便是当日的她。
“但是,这有何关?我只知道,她在掉下山崖那刻起,就死去了,现在的她是天云,即将是我的妻子,未来的凤国靖安王妃。”浅歌依旧是恬淡如水的声音,语气里,却是毋庸置疑的坚定。
“王爷不怕朕挥军北上?”云瑾不禁有些阴沉了面色。“皇上,你可知,臣救下她的时候,她是怎样一副模样?”
浅歌转过身,看着云瑾,一字一句道“全身上下没有一片皮肤不是受伤的,脸上狰狞着数条伤疤,若不是当日侥幸救下,她想必是——”
浅歌没有说下去,因为他也不敢想象,如果,如果当日没有看见重伤昏迷的她,那么这个坚韧的女子,又该怎么办了?
“王爷想要什么?朕可以借兵十万,助你登上王座。”云瑾早已打听好现在凤国的局势。
太子千鸢素来毒辣,对皇位本是唾手可得,但因多年顽疾久治不愈,凤国国主有意传位靖安王爷,但这一来,太子势必反之,一个王爷掌管的兵力自是没有太子多的,这一仗,若是没个外力支援,胜负早已揭晓。
“呵呵。皇上此番前来是威胁臣么?”浅歌面上仍是一副淡淡的模样,难道?他对他的猜想错了?
他对至高无上的宝座没有一点心思?不会的,只要是个男人,对权利,对这样的诱惑岂会无动于衷。
一番谈话间,云瑾对自己的判断力有些失了信心,那个男人,对皇位果真是一点心思也没有。那么,怎么带走她呢?自己现在还在凤国,援兵虽在路上,但是明日便要举行大婚了,是怎样也来不及的。
“皇上既无别的事情,臣告辞。”浅歌缓缓离去,坚定有力的步伐在这一方无垠的白色雪地上踩下点点印迹。
云瑾收回思绪:“你知道了?”他还是不太相信:“嗯。那日,他没有答应你,之后却突然出现在驿站,我知道,这都是他安排好的。这个傻瓜。”水莘的泪滴落下来,掉在自己白皙纤细的手腕上。
“他为了我的毒可以解开,宁愿自导了那出戏,他明知道,我是不会相信的。但是还是要狠下心扔下了我。”
“对不起。”不知是第几次对她说对不起这几个字了,在他的记忆中,似乎只对她说过对不起。包括——藏在心底的:我爱你。
“皇上,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么?”水莘止住哭泣,抬眼看着他,他俊逸的面容在她琥珀的双眼中清晰的倒影着。
“什么事情?”云瑾看着她,深深地看着。“请把我的骨灰带去凤国,可以么?”她平静地说:“因为,我想看看他,我,想他了。”似乎是竭力说出的这句话的,她的眉头紧紧地皱着。
“你。怎么了?朕不会让你有事的,朕马上救你。”方才沈太医已经将如何救治的方法告诉他了,但是,却也把那法子的敝处也说的清清楚楚,但是现在他顾不了这么多了,他只知道,想要救她,要救她!
“呃。”水莘无力地靠在他肩上,双唇苍白而颤抖着:“云瑾。对……对不起。”她仍是很吃力的说着:“其实,我,恨过你。曾经,非常恨你的。”云瑾静静地听着,眼睛在她身侧打量着,忽的,他发现了。
伸手一掀锦被,只见粉色的被子下早已血迹斑斑。而这些血,都来自水莘一直盖在被中的右手。
他看见素色的水袖下是止不住的鲜血,一枚银色的绾发簪子躺在一侧,而腕上撕裂的伤口,血就那么缓缓地流淌着,静静地流逝着她的生命。
“你疯了!”云瑾青筋暴露:“这么对自己,你究竟是想要惩罚自己,还是惩罚朕!”
第二次,第二次看见她这么做!他伸手欲向她一直流血的手腕,本想将那穴位封住,不让血液再流失,这么下去,她必死无疑。
水莘吃力的挡开了:“你。别救我。别救我,好吗?”几乎是使劲全身力气说的。
“我早就该死了,不是么?如果,如果不是我。兰紫,古曼。都不会死,都不会的!如果,我死了,现在的情况,也不会变成这样!”她对生,已经无望。
双眼中是认命一般的死灰。好像,可以体会之前年水莘割腕自尽的心情,苍凉,无依。
再见。缓缓闭上了双眸,在心底浅念着这个词,不知是对谁说的。
是兰紫?是古曼?还是云瑾?或者是那个在心底千呼万唤的男人,浅歌。此生,难道就注定不能伴你了么?
碧羽元年甲第初春。缠绵病榻许久的夏羽皇后薨世。今日的雪似乎下的比前些日子越发的大,伴着点点细雨,砸落在白玉的狮子上。一个身穿白色锦裘的男子缓缓地被“押解”着前进,他的唇边晕开凉薄的微笑。何须如此呢?他是不会反抗的啊。费劲心思擒了冷,囚禁了皇妹和医女芷柔。皇兄,你果真,如此容不下我了么?
缓缓走过街道,两侧的民众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的身影。
有的是恐慌,有的是惊讶,有的是深深的疑惑!这是怎么了?今日不是王爷成婚的日子么?王妃呢?进入了皇城,他还是微微的颤动了,这一天,还是来了。
灯火通明的「敕令殿」空无一人,他慢慢走进,背后的门无声息的关闭了。皇座两侧的铜雀挺直着身板,一双镶着红玉的眼眸直直盯着浅歌。
“皇弟。别来无恙吧?”忽的,身后传来轻柔的声音,千鸢一身明黄衣袍,那锦袍时上翻绣着的已不是静卧着的龙,而是脚踩五彩祥云的腾飞之龙,浅歌自是明白那意思的。
逼宫。皇兄,就这么迫不及待了么?
“呵呵,皇弟,为兄还是赢了。“千鸢精致白皙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意,走近浅歌说道。
“父皇以为,让你成婚当日顺便提出禅位之事,那样的话,不在场的我,便无从阻拦了么?可惜啊。父皇聪明一世,还是算错一步了。”
千鸢佯装整理了下衣服,继续道“既然,父皇不想等了,那么,我就早些坐上皇位,让他老人家早些做太上皇逍遥一番。”
“还有,皇弟的命也真是大,竟然没有死。”千鸢睨着他,冷声说道,为何在他的身边,有那么多的人愿意为他去死?知道那蛊毒必须以命换命。竟还有人甘愿为他。
“皇兄把父皇和一众老臣怎么了?”他没有接话,反而问道,浅歌知道,依照千鸢的个性,那些在父皇耳边进谏的军机老臣若是落在他手中:“放心,为兄还不想与整个朝堂为敌。”千鸢看出了浅歌所指,冰冷的语气中藏着深深的厌恶。
为何这些一直想要害他的人,偏偏都摆出一副善人的模样。
“谁!”浅歌正欲说些什么,千鸢冷眼蹩着朱漆的殿门,厉声喝道。
“回。回太子殿下,是老奴。”门外是凤裘国主的近身太监相公公:“公公不去照顾父皇,擅自跑来这是作甚?“千鸢不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回。回太子,王爷。圣上,圣上驾崩了。“几乎是哭着说出来这个消息的。而效果,居然也不错,两人皆是一愣。
“呵呵,父皇又在玩什么花样?先是装病,现在是以死要挟了么?“千鸢冷哼道,但微微颤动的双肩,显示了他已经有些相信了。
“父皇先在何处?“浅歌下意识说道。”两位皇子,圣上,圣上说,让你们别急着离去,圣上有一件事情,要老奴说给您们听。“相公公也是陪着凤裘坐上皇位的,从太子时期的凤裘到后来登上皇位,所以,他的事情,相公公自是清楚不过的。
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公公,此事还是先去看了父皇再说好吗?“浅歌低沉着声音,面上阴郁的有些沉重。
“说。“千鸢却好像是看戏般的语气,似乎想看看这个父皇身边的奴才会说出怎样的秘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