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我彻底成为空气了。
虽然我很想回家,但是来求他完全就是错误的选择,我的自尊又被他践踏了一次并且连一点回报都没得到。这分明就是我自取其辱,我自嘲的笑了笑,施礼说:“打扰了。”
退出书房,我急急地往回走,因为我怕控制不住会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出来。
一回到房间,我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全身都失去力气,靠着门蹲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公主,你还好吧?公主?发生什么事了?”夏蝉在门外喊得有些焦急。
我咽了咽嗓子,极力让自己不流露情绪,说:“我没事,你下去吧。”
我伏在膝盖止不住的流泪,我怎么会变得这么软弱?我将会在这个地方生活到老,这不过一年的时间我就忍受不了,以后还怎么在这里生存下去?
我要把家忘掉。
晚饭之后,我让夏蝉端了一个火钵来,我把之前的画全都拿出来。
“公主,你要做什么?”
“烧掉。”
“为什么?这些都是你的心血啊!这上面还有我们启苍国的景物,公主,不能烧。”
“夏蝉,你下去吧。”
“公主!不能烧啊!”夏蝉这一次很不听话地冲上来抢过我将要烧的画。
“夏蝉,你做什么?我的事几时由你来管了?”
“夏蝉该死,公主恕罪,可是公主若是把这些画烧了,夏蝉就再也见不到家乡了。”
夏蝉死死地抱住画,哭成个泪人。
原来,她和我一样——孤独。
“我不烧了。那些画,你喜欢就拿去吧。”我害她背井离乡,不能再断了她的念想。
我必须让自己足够坚强,才能够安然地在这里度过余生。我的人生就只有这么一条路。
第三天朝拜母后的时候,母后突然说起让我回启苍国的事情,难不成复颜杨向她说起过?我宁愿相信是母后突然想起也不认为他会突发好心。
不过,能回国毕竟是一件高兴的事情,虽然有复颜杨同行。
一路上,复颜杨再也没有无礼的言语和举动,我们就像刚成亲时候那样彬彬有礼,这一切不过是做样子,他定然是担心我向父王母后说他的不是才收起他那副丑恶的嘴脸吧。他也太高估自己了,我提都懒得提他。
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心渐渐变得温暖起来,熟悉的事物熟悉的人,一切都是那么可爱。
时间总是不等人,很快就到了离别的时候。想到要再次回到那个冰冷的牢笼,我心里生出一股莫名地恐惧。
出了启苍国,复颜杨突然叫停车队。
“下车。”他以一种命令的口气说。
我看了他一眼,为了减少和他的冲突我都尽量不和他说话,也总是按他说的做,就像宫里的那些规矩一样,我并不是顺从,只是为了减少纠缠。
我按他说的上了另一辆马车,马车很快行驶起来,我推开窗的时候吓了一跳,我所在的马车和回君夜国的车队分开了好远,并且越来越远。
“停车!”我叫到。
马车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叫得嗓子都哑了马车都没有停下来。
复颜杨想做什么?他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个马车上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颠簸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我再一次的静等将会到来的命运。
“不是让停车吗?怎么停了却不下来?”
是他的声音,他并没有抛下我!我现在的心情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怪他。
我推开车门走了下去,一阵强烈的夹杂着芬芳林木的的风卷来,我扶住车门看向他,他面含微笑,惯有的那种没有任何意义的淡笑。
我环顾四周,发现我们正在一个山腰,马车停在一个空地上,前不远有一个小木屋,周围都是苍苍大树。山上的风很大,树林卷动的声音就像乐师奏出的乐曲。
“这是什么地方?”我问他。
“公主觉得是什么地方?”他反问我。
“山上。”
他又笑了起来,我的回答很好笑吗?
“对,是山上。公主知道是什么山吗?”
“不知道。”
我从小在王宫长大,并没有见过真正的山,关于外面山河湖海的壮阔美丽我都只能从书上了解。
“听过月湖山吗?”他说。
“月湖山?你说这里是月湖山?”我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
我从书上知道离启苍国不远有一座山叫月湖山,山上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湖泊,湖水清凉,湖面常年缥缈着一股动人的雾气,好似琼瑶仙水,最让人着迷的是有月亮的晚上,在月光的照耀下,整个湖泊会闪烁银银的光,山上都笼罩在朦胧之中,成为人间仙境。
我一直想看看这样的场景。
十岁那年,皓风和我偷偷地想要溜出王宫去月湖山,可是连宫门都还没走到就被发现了,被抓回去后我们被恨恨地教训了一番,在那之后我明白自己永远都出不了王宫。
皓风长大些了就经常到宫外去,因为他是男孩子,所以不会有我这样的限制。他去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风景,每次回来都会给我绘声绘色地讲述他的见闻,我始终安静的听着。
我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亲自到月湖山,更没想到是复颜杨带我来的。复颜杨?他不会又在捉弄我吧?
“这里并没有湖。”我提出自己的质疑。
“月湖山一定要有湖吗?那九仙山不就有九个神仙了?”他有些好笑的说。
“可书上说……”本来想反驳几句,但是我发现自己的话是多么的苍白无力,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见过,一切都来源于书上。
“今天先在这里休息,我们明天上山。”他说完朝小木屋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不再多言,心里开始期待明天。
小屋里储备了一些食物和水,第二天我们吃了点东西一早就上路了。
我没想到爬山会这么累人,复颜杨人很高,走山路如履平地,稳健如飞。我没有走过山路,走起来很吃力,加上体力又不够,根本跟不上他的脚步。他好几次都不耐烦地停在前面等着我,在我快要赶上他的时候他又继续往前走。
很快的,我连他背影都看不到了。之前为了追上他,我把脚给扭了,因为不想受他嘲讽也不想太落后,我一直忍着往前走,但是现在连他人影都跟丢了。
身上早已汗湿了,我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几个岔口,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他这么不情愿干嘛要带我来这里?我突然有些怪他。可是想到能见到梦想已久的月湖,我又很感激他。
“你还要在那里站多久?”他的声音从右边那条小路传来,他并没有走远,他还在等着我。
我有些欢喜地朝右边小路走去,因为走了很久,脚疼的越来越厉害了,我很不好意思的慢慢朝他声音那个方向挪,他肯定再也无法忍受我这样的速度了吧。
这一次我走到他面前他并没有调头就走,而是一直站在原地看着我走近。他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眼睛黑黝黝地像一个深渊,看也看不透。
他好像生气了,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可我感觉到他在生气。
“对不起,我会尽快跟上的。”我向他道歉。
“你怎么跟上?”他说,声音没有之前的那种闲散慵懒,有一种尖锐的冰冷。
我脚好的时候都跟不上他,现在脚受了伤更跟不上了。想了想,我回答说:“你可以告诉我路线,我会顺着你说的路走上去的,你可以……不用等我。”
“用你这破脚走上去,我都下山了。”他口气很不好地说。
我看着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你就没想过求我吗?”他突然拔高音量。
求他?又是求他!他怎么那么喜欢让人求他?
他看我没有说话,衣袖一甩转身又往前走。
我在路边拾了一根树枝拄着往前走,哪知道那根树枝根本经不住拄,我还没走几步,它一下就断成两节,我瞬时就歪倒在地上。
怎么会这么倒霉,现在连站起来都成问题了。
身体一下腾空,复颜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他一脸阴冷地抱起坐在地的我,嘴里很不客气地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像公主,简直像个乞丐。”
他的嘴里怎么就说不出好听的话来?不过这一次我并没有感到生气,反而觉得他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于是笑着说:“还是一个坡脚乞丐。”
他脚步一顿,怒气腾腾地看着我说:“都这个样子了还笑得出来?”
我不知道他怎么这么生气,他从来没有像这个样子发过火,经常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懒散嘲讽模样。他这突然生气还真有点把我给震住了,我都觉得自己的笑好像天大的过错一样。
他抱着我一样走的很快,应该说比之前走得还快。我才明白他之前都是放慢了好多来迁就我的步伐,而我还是那么不争气的跟不上。
我们很快就到了山顶。侧头望去果然有一个好大好大的湖,湖水是清透的淡蓝色,上面飘着朦朦的白气,湖的周围有很多粗壮的大树,应该有几百年历史了吧。湖边还有一个小木屋,想来是想看月湖的人特别建的。
我都忍不住要呼喊了,心里突突地跳得很快,这是我梦想中的湖,这是我画中的湖。
画?
对了复颜杨为什么突然带我来这里?难道是因为他看到我的那幅画了?
那日我的画刚作完他就出现了,我走的时候忘了带走画,让侍女回去拿却没有找到,难不成是他拿走了?
他在小木屋为我上药的时候,我头一次看见他认真的神情。
“都肿成这样了,你可真会找麻烦。我看干脆把这腿给锯了算了,锯了也没有现在这么难看。”
他边上药边说些很难听的话,可是他的动作却很轻柔,眼神很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