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仲文扑通一跪,请罪道:“还请皇上恕罪,微臣无意欺君犯上。”“你起来吧,朕现在不是要追究你的罪责,你把你所知道都说出来。”星野光确实没有丝毫要责备他的意思,反而要感激他把东闾凝月送回他的身边。于是,公孙仲文从如何在冷宫中救出东闾凝月,到如何将她装扮成北炎舞姬送进宫中,还有他们的计谋,一五一十的道来。星野光痛苦地拧着剑眉,如鲠在喉,几欲说不出话来。御书房内突然一阵沉静,片刻过后,星野光平复心情,才说道:“淳昭仪的事,左太医的事,你决不能露出半点风声。”“微臣遵旨。”
“你退下吧。”公孙仲文离开后,星野光一直沉思着。经由他人之口说出来,当中的艰辛苦楚已教星野光心痛不已,他无法想象一个娇生惯养的柔弱女子经历了多少波折,才重新回到他身边。而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当日他竟然不相信她,如今想来他几乎无法原谅自己。“起驾萦兰殿。”萦兰殿的月野兔今天亦无法安宁,公孙仲文面圣之前就送了密函过来,左太医的死带给她们的何止震惊,还有失落与悲恸。月野兔与水野亚美正在寝宫内静候消息,但愿左太医的供词能获得星野光的信服。突然,宫殿之外一声“皇上驾到”让她们怔住了,两人面面相觑。
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圣驾突然而至,意思难测。月野兔赶紧出去恭迎圣驾,尚未走到正殿,便见星野光迎面而来。她躬身行礼,礼数周全。“臣妾未知皇上驾临,有失远迎。”星野光信手背后,如海深沉的目光自始至终留恋着月野兔,道:“平身。”月野兔抬头望着星野光,只见他的眼神如此熟悉,那是一种如海的深情,这种灼人而温柔的目光教她心悸。“你们都退下。”话音刚落,徐硕、水野亚美以及宫女统统退下,将所有的空间留给他们二人。月野兔疑惑道:“皇上,您。”星野光二话不说,直接拉住月野兔的手走进寝殿。
未及言语,星野光一把抱住了月野兔,紧紧的,想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内,揉进自己的心里。他的头抵在她的颈窝,吸取和她的芬芳。“月儿,你是朕的月儿。”月野兔的心猛然一震,泪水不期然滑落,“你都知道!”“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熟悉感,此后一直在试探,每一次的相处我都看见月儿的影子,但我从来就不敢肯定。不敢相信老天爷会如此善待我,让你回到我的身边。封你做淳昭仪,我承认是把你当成月儿的替身。但是,你侍寝的那晚上,当我拥抱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月儿。”
星野光的情绪甚为激动,以至于忘记了“朕”这个尊贵的自称,而以“我”自称,这也是东闾凝月一人可享的独宠。他恋恋不舍的拉开两人的距离,深深凝视着她,说:“月儿,原谅我,好吗?我曾经这样伤害你。”四目相交,东闾凝月的泪水流得更凶,她的双手牢牢环住他的腰。“我早就原谅你了,要不然怎么会回来。”或许应该说,她从来就没有怪责他,她的善良,她的情深,由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月儿。”星野光这一声轻唤已然等待得太久,太苦,他轻轻吻上她光洁的额头。东闾凝月随即低垂眼睑,满脸的落寞,她的手覆上面纱遮掩的脸颊,忧伤道:“只是,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我的容貌。”刚才,公孙仲文已经将东闾凝月烧毁容颜的事告之他,他为她承受的伤痛而自责,为她因失去傲人容貌自卑而痛心。然而,他没有丝毫的嫌弃之意,即使有所惋惜,也不会因此而改变分毫对她的爱意。星野光以食指托起她的下巴,注视着她说:“无论你的容貌如何改变,我的心意始终不变。”
随即,他牵下她覆住脸颊的手,解开了那层一直阻隔他们的面纱,她脸上扭曲丑陋的疤痕赫然入目。但是,他的神色没有丝毫改变,淡定如常,只是凝望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惜。他轻轻抚着她的脸,心疼的说:“一定很疼吧,对不起,是我让你受这样苦。”她覆上他温厚的手背,流泪不止,“都过去了。你真的不嫌弃这么丑陋的我吗?”她问得如此担忧,如此自卑,让他心生怜爱,拥着她坚定地说:“我爱你,无关容颜。”
两人相拥了好一会儿,好像经历了这段时日的生离死别,只有紧密的拥抱才能让他们确定彼此的存在。当星野光环抱着东闾凝月斜靠在贵妃椅时,她才问出心中的疑惑:“既然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怎么不戳穿。”“你大费周章进宫,我已经肯定当初的事你是无辜的。当时,我尚且不知你是得了谁的帮助,又计划如何,而我命公孙仲文查探的事也未有结果。我认了你就打草惊蛇,扰乱了你我的计划。
以静制动,才是上策。”“原来如此。但是现在还是没有实质证据定西妃的罪。”“哼!区区一个女子,朕要她死,自然没人留得了她的命。她这样歹毒的女人,纵使凌迟也难辞其咎。但是,朕要还你一个清白,朕也要她清楚明白定她的罪名。”他说的咬牙切齿,他对西妃纵然不是爱,也是有情的。如今,得知她这般阴险恶毒,且又是陷害他最爱的人,怎不让他萌生恨意。“这么说来,你是有了计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第六十六章“姐姐,那个北炎舞姬最近可得宠了,整整一旬了,皇上都是召寝她。”一名妃子忿忿不平对西妃说道。近日,月野兔得蒙圣宠,成了后宫中风头最盛的一位。其他妃嫔固然眼红,背地里不知道谈论、诋毁了月野兔多少次,当然她们也只能逞口舌之快,再妒忌也没胆子生出什么事端来。唯有西妃未有丝毫动静,今天这位丽妃算是按捺不住,到西妃这搬弄是非来了。“妹妹,进宫多年怎么忘了规矩,人家乃是皇上赐封的,你应当称她‘淳昭仪’。”
西妃不徐不疾说着,脸上还是一贯淡定如水的神色。被西妃如此抢白,丽妃脸上稍微有点挂不住,只不过嘴上仍是不依不饶:“姐姐,这宫里头本就没有哪位看得顺眼她,就一出身卑微的舞姬嘛。要我说,真正不懂规矩的人是她才对。姐姐掌握了后宫协理大权,地位固然是她不能相比的,论恩宠也在她之上。但是,她却从未来此向你请安,这于礼不合。果然是蛮夷之邦,完全不通晓礼数。”西妃脸上神色轻微一动,迅即恢复如常,嘴角微微上扬,一派通情达理的模样说道:“妹妹,后宫素来如此,总有人得一时恩宠,你何须介怀至此。皇上喜欢哪位,向来就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
她说得轻巧,事实上心里急着。只不过,左太医一事她依然心有余悸,目前乃是不可贸然动之。她尚且不清楚,左太医之事是皇上命令公孙仲文查证,还是公孙仲文私自为东闾凝月查探的。左太医这一死,公孙仲文算是死无对证了。但她还是不得大意,若稍有不慎,只怕被人抓住把柄。丽妃狐疑地看着西妃的神色,不知她种种复杂的念想,只见她并未有任何妒忌之色,不禁心下疑惑:莫非她真的如斯淡定大度,抑或城府深不可测?宫中的人向来就说西妃淑惠娴德,以前月妃宠绝后宫,她亦能与之交好,从未见丝毫嫉妒之心,反被月妃所害。经历了如此悲痛的事,依然保持一颗平常心,反而教人怀疑。在后宫沉浸久了的女子,又有谁可以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呢?她今天到此就是要挑拨西妃与淳昭仪的,若是西妃能够出手对付淳昭仪,那是最好不过了,免得她们这群妃嫔整天诋毁中伤,亦不能动人半根寒毛。
丽妃看了看四周,确定那些宫人不会听见,始才靠近西妃神神秘秘的小声说:“姐姐,难道你就不觉得那个淳昭仪有几分眼熟吗?”闻言,西妃心底一凛,表面上还装作毫不知情,“怎么个眼熟?你们还见过她的真面目了?”“是没见过,但那眉眼实在很像一个人。”丽妃面容谨慎认真,说得又神秘,当真有几分诡异之感,“就是像以前的月妃啊。”本来她们也没察觉,只是那天几个妃嫔聚在御花园里品茗聊天,说到月野兔得宠之事,众人皆是看不起她区区一个舞姬能获恩宠。然后,也不知道是哪个宫人说了句:淳昭仪的神韵很像月妃。此话一出,众人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莫怪皇上对她厚爱有加。同样的话,在西妃听来就觉得悚然,想来沁儿也说过这样的话,她掌心里都渗出了冷汗,只是强作镇定说:“人有相似,没什么好惊奇的,那些爱嚼舌根的宫人早就传开了,你这又何必神神秘秘的。”
“要是仅仅相似也没什么。想当初月妃被打入冷宫,然后又活活烧死,这样惨死异乡,据说会积着深重的怨气化作孤魂野鬼。大家都说,这淳昭仪是月妃的鬼魂附了身呀。曾经就有人看见淳昭仪夜里在棠芸殿外徘徊啊,哎呀,这是多可怖的事呀。”丽妃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那样子似乎对此事深信不疑,心中更是庆幸以往与月妃交集不深,即使她化作鬼魂回来也找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