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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5章秋后斩首
书名：杨家有女初长成 作者：伊薇妮 更新时间：2016-12-12 16:09 字数：3282
对于薛原的事情，杨阳问过陆禹的看法，陆禹也说不出所以然来。这个可怜的小女学生只是遇上了一场夺命的意外。陆禹问杨阳，“你还是一直没有看见村子里的阴魂吗？”杨阳摇了摇头，“没有，从乾公来过以后就越少看见了，最近他们几乎都消失了。”陆禹猜测道，“难道，师父把他们都收了？”杨阳问道，“乾公为什么要收他们？”陆禹摇摇头，一副概不知情的样子。暑假的一个傍晚，天空突然黑了下来，开始电闪雷鸣不断，倾盆大雨淋漓而下。杨阳站在自家屋子里，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外面白亮的闪电劈开沉重的黑幕。屋子里没有点灯，屋内的物品被外面路上驰过的车灯晃得摇了起来，像是一场恐怖电影的开头。王嫣正在厨房里煮食，杨清玉在外还没归来。
这般恶劣的天气里，屋子里只剩下了一家子的老弱病残妇孺。小乌忽然狂躁起来，边跳边叫个不停。这家人早已经习惯了小乌的脾气，都不去管它。“轰”的一下，大门被风吹开。杨阳走到门后，顶着风头把大门掩上。冰凉的雨珠打在她燥热的脸上，身后传来小乌“呼呼”的低吟声。她看到门前有个黑色的人影，以为是杨清玉回来，喜得她出门伸手便去拉黑影的手。黑影垂手不动，杨阳仰头看去，这不是杨清玉，是曾经在太婆屋子里看到的那个女鬼。这次看清楚了，女鬼并不是年轻时的太婆。杨阳试着将手收回，却发现她的小手紧紧粘着女鬼的手，她越往回收，越是粘得牢牢的。杨阳想喊母亲，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女鬼牵起杨阳的手，转身向雨中走去。
她像一只傀儡娃娃，跟在女鬼身边，一步步走向前方，走向未知。雨水打在她的头顶，她的肩膀，迷糊了她的双眼，她却不能擅自动弹半分。这可恶的李乾，只让她学习对付阳界人类的招式，没有传授过一招对付阴界的。杨阳心里骂李乾，绕去陆禹，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夜色漆黑，偶尔划过一道耀眼夺目的闪电，闪电下才看得见如柱的雨水穿透女鬼的身体。这样的雨夜路上几乎空无一人，只有飞驰而过的几辆汽车。杨阳继续走着，面前是无尽的黑暗，就像曾经的梦境。她的手上贴着冰寒入骨的手。女鬼到底想把她带去何处？“隆隆。”
雷声震得耳膜生疼，一道闪电从眼前劈过。杨阳看清了面前密密麻麻地站着一堆人，其中一些是已经过世了的人。太婆，薛原，杨清云，余贤，白尔雅，杨善言叔叔，杨善言的爸爸，还有一些平常见过的村子里的人。这些人都像塑像一般，没有气息，一动不动地站着。女鬼是要拉着杨阳去他们中间吗？闪电过后，依旧一片漆黑，村里的路灯都坏了吗？杨阳想自己从小到大的运气都真背，双脚却依旧不停地往前走。忽然，她觉得眼前一亮，止住了脚步，“扑通”一声，身边像是有一个东西掉进了水里。路灯都亮了起来，杨阳才发现身边的女鬼已不见了，自己的脚尖正踩着河岸边缘，眼睛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河水。她吓得退后了几步，撞到了身后一个柔软的怀抱。杨阳被紧紧抱住，她想挣扎，却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杨阳，别怕，是母亲。”杨阳转身，搂着王嫣的腰，将脸埋在她胸前。
王嫣将杨阳带回家，用热水给她洗了身，换了身干净衣裳，又煮了一碗姜汤给她灌下。杨阳喝完姜汤，缓过了精神来，才发现屋内不同寻常的安静。她看见小乌不在屋内，拴着它的手指般粗的铁链断了。她问王嫣，“小乌哪里去了？”王嫣说她看到小乌冲断了铁链跑了出去，也跟着跑了出去，远远地就看见杨阳一步步走向帝河，似乎要投河。她吓得半条命都去了，便大喊着杨阳的名字，杨阳似乎听不到她的呼喊，继续往前走。
她绝望之时，小乌赶到杨阳身边，向前扑了去，杨阳才止了脚步。杨阳把刚才所见说了一遍，王嫣听了后顿觉背后冷气飕飕生起。两人见小乌还未回来，经过了刚才这可怕经历，都不敢擅自出去。王嫣说等杨清玉回来再寻唤小乌。小乌天生就是游泳好手，有时日头毒辣，杨清玉常带着小乌去河里游泳来降温。如果说要溺死它几乎不可能，这才让两人心头稍微放松了一点下来。但是，杨清玉回家时，小乌还未回来。听了妻女二人的陈述，他震惊不已。外面的雨小了一点，他便打着伞去河边找小乌。小乌却自此再也没有回来过，也没有被人看见过，仿佛就这么消失了。轰鸣的雷声像是送别的礼炮，这场雷雨更像是一场命运的背景。这事，杨清玉和王嫣说给了李乾听，李乾只说道，“我早料到了。”
夫妻俩要详细问时，李乾说道，“定数。”便不再说了。杨阳也说给了陆禹听，陆禹只道，“我听闻前世因，后世果，大约是它生来就为这一回报答你。至于你看到的，也许是一种。”这年夏天，杨阳的生活充满了悲伤的眼泪。薛原，太婆和小乌的离去，让她意识到了阳间生命的脆弱与短暂。她开始思考生命的意义，虽然能看见另一个世界，知道生命没有尽头，却也害怕自己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世界，也害怕她的亲人朋友离去。她最害怕的是他们离开后，便相互陌生，这一世成了一场虚无的梦而已。这种思想深深地困扰着她，但她从不跟人说起她的忧虑，即使是跟她母亲和陆禹。
李乾停止了教学，说是课业已传授完，只让杨阳每日重复练习。陆禹也便很少来了，杨阳的脾气坏了起来。这年秋天，杨家村和菜头村的学生们一起去了三民镇中心小学继续学业。学校位于三民镇街的菜市场后，坐南朝北，北对菜市场，南邻大片农田，东西两边亦是农田。东边围墙有个小门，门外是大片的农田，而最靠近围墙的那块农田上的水稻被割了杆，学校租这块地来给学生们停放自行车。农田主人成了管理员，一学期收一名学生2块钱的停车费，另外还得有学校的补贴。镇中心小学的师资力量较为雄厚，杨家村小学集体插班生的成绩初来时大都比其他学生低，却也有一两个例外如杨阳般优秀。杨阳不费余力地拿到了年级前几名的成绩，如常交到了几个能够一起做功课的小朋友。
学校里也从不缺乏几个比较霸道喜欢欺负弱小的滋事学生，有人盯上了看似文弱的杨阳。杨阳的任性激动脾气见长，她受不得半点委屈。若有人欺负她，她便重重还击。别人故意推她一把，她便轻巧一个转身，差点将推她的人摔个脸朝地。学生们后来都知道她练过功夫，不再欺负她，渐渐敬畏起她。而三民镇的另一个世界的阴魂有些漠视她的存在，来来回回在她面前飘过，有些则是想要接近她却又不能接近而恨得周身发黑发绿发白等各种似霓虹灯般变幻。1997年，香港回归，杨阳家里换了一台大彩电。语文老师给学生们布置了一项作业，写一篇关于香港回归的作文。学生们都等在电视机前看直播盛况。杨阳邀请了魏淑娟来一起看直播。看完直播，杨阳拉着魏淑娟去她的房间里写作业。
这是她第一次邀请同学进她的房间，自从李乾给她的房间重新布置了一番，连陆禹都很少进去过。李乾拍板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状元格局，这让夫妻俩人激动不已，好酒好菜地哄着李乾师徒两人开心。魏淑娟站在门口探了探，犹犹豫豫地进了去，而后马上又退出了门外。她支支吾吾道，“杨阳，你，你房间怎，怎，奇怪？”杨阳拉着魏淑娟的手问道，“怎么奇怪？”魏淑娟说道，“我一进去就不舒服。”“不舒服？”
杨阳的脑海里闪过一道白光，她拉着魏淑娟下了楼，“那我们就在楼下写作业吧。”1997年下半年的一个星期六，三民镇中心小学要召开墨州市公开审判大会。前一日下午，杨阳做完值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学校广场上进驻了不少的武警官兵。他们或搭棚，或生火，或卸车，或集合演练，杨阳看着新奇，但想到家中父母正担忧，便骑车回了家。此大会盛况杨阳一家人都没有去观看，只听村里看过的人说，那是人山人海，严明肃穆，有青天大老爷的做派。杨阳只能尽力无限想象县官老爷坐镇公堂，惊堂木一拍，“你可认罪？”，嫌犯瑟瑟发抖，“小人知罪。”
然后县官老爷朱砂笔一下，“秋后斩首”，此罪犯的命运如手指下的一只垂死蝼蚁，无力回天了。审判大会给小镇带来的只是短暂的饭后闲余时的谈资，很快被不久以后卖鱼老板挥棒当街追打媳妇的事件代替。又不多久，三民镇小学开始接二连三地出事。先是一名学生在广场玩耍时被皮筋绊倒在地不起。其他学生过去扶她起来，却发现她四肢瘫软，面色发青，双眼通红，目光呆滞，始终闭口说不出一句话来。学生们叫来了老师，将她送去了附近的三民镇医院，随后她被转去了市里医院。自此，这名学生的遭遇在三民镇成了热门话题，最后传闻说她去了上海治病。众学生为这名可怜的同学便举行了募捐大会，委托老师将善款和一封带有几百个签名的慰问信带了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