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在光明岛的锚泊地停靠后,一行人下了船。按照约定,李亦峰和白家小姐们去祖屋取物。而其他人在岛上随便活动,或购买物资,或喝酒聊天,或观赏海景,只等待雇主回来起锚。余贤听闻过光明岛的历史,心中有些疑惑。他问同他喝酒的船员梁国栋道,“当年光明岛的居民被撤走后,岛上还被轰炸了一整天。据说这座岛变成了一座真正的死岛。那么李先生要找的祖屋,应该在那次轰炸和掠夺中就已变成了废墟。”梁国栋吻了吻嘴唇,凑近余贤,小声地说道,“不是死岛,当时有一位七旬老人留了下来。在他苦苦哀求下,一座小民居也被留了下来,躲过了那次轰炸。”“哦,原来如此。”余贤的心里终于清楚了,李亦峰大概就是那位老人的后人。
大半晌午过去,船长带着李亦峰和白家小姐们回来了。船员们都在码头附近闲散,看见这四人向他们走来,立刻聚集在一起。众人看见李亦峰手里捧着一个小木箱子,都不禁诧异,与各自的想象差远了。他们又想,箱子里肯定装满了金银珠宝。走得近了才看清这箱子呈暗红色,外面的漆已脱落了大半,仔细看还能看出金描的轮廓,是一条戏水龙。龙,余贤不禁想起了龙女潭的传说。船长站在李亦峰身边说道,“计划有变,我们暂时不回海门市码头。我们出海去,大家听我的命令,一会儿照我的安排去购买物资。”见船员们个个没精打采,脸色不悦,李亦峰说道,“各位兄弟,打乱了大家的计划,实在对不住。我两侄女都是探险迷,她们非要找一座荒岛过一过野外生活。这样吧,除去船上此次路程的花销,我付你们每人平日薪酬的十倍,至于船长,我付你一趟出海利润五倍的薪酬。”
只要有利益可图,更是美女的愿望,再离谱的任务也能接受。只是船员们都不曾想过,得一分利,就得付出二分的努力。如果是无缘无故的飞来横财,那么必然的飞来横祸定要伴随其后。一切就绪后,船离开了光明岛。船员们大声地唱着歌,聚坐在甲板上。李亦峰提出了唯一的要求,就是路程中不能在海里捕鱼。于是一路清闲,当做度假,何乐不为?余贤进船舱小解的时候,路过休息室,听见李亦峰和白常欣似乎在里面争辩。他耳朵紧贴着铁皮墙,只听见白常欣说道,“赵老师,我尊敬你才叫你一声赵老师。你在美国也算是一名正当的大学中文教授,恶事莫做的道理总该懂吧?”接下来是李亦峰说道,“常欣,这都是命运的安排,今日死的便是死,活的便是活,黑黑白白,这么简单。”
白常欣叹息道,“唉,他们都是无辜的,你不该拿他们的生命来冒险,他们还不知情,我们这么做是犯罪,犯故意伤人罪。”李亦峰说道,“这十三个人不是我伤的,是海神要的。”余贤心里正疑惑,又听见白常欣说道,“赵老师,这只是传说而已。你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文化人,还相信什么神不神。如果有,世界早就毁灭了。”李亦峰说道,“你姐姐也信,为了这事,我们等了多少年,终于要实现了,终于就可以见到。”
余贤正想要听下去,但是白尔雅在他身后突然问道,“你在做什么?”余贤将耳朵和身体都收了回来,立得挺挺的,“没什么,天气热,贴墙壁凉快。”白尔雅狐疑地看着他,而后瞥了瞥房门紧闭的休息室,才问道,“厕所里没有人吧?”余贤点了点头,白尔雅便留下他去了厕所。余贤回到甲板上单独坐着,面前暖红的夕阳西下,将地平线一带染成了橙红色。明艳的光线缓缓晕开了海上那层薄白纱般的水汽,在所有人的身上都镀上了一层暖黄色来。余贤心里却想着刚才偷听到的谈话,这三人恁地奇怪,海神?还都是文化人呢。无辜,冒险说的是我们吗?十三个人,船员们加上船长恰好十三个。他心里暗道不好,准备去警告船员朋友们。但是白尔雅从船舱走出,在他旁边坐下。面前不远处的船员们见状,都红眼看着余贤。古人说得好,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余贤此刻的心里五味具杂,很不是滋味,恨不得这个让别人欣羡的艳福迟一刻,哪怕从未发生都好。白尔雅说道,“我听他们叫你咸鱼,真有趣。”
余贤一边起身一边说道,“我叫做余贤,咸鱼是我的雅号。”白尔雅拉住他的手,“这事你跟他们说了,他们也不信,你信不信我?”余贤甩开她的手,即使所有的人都不信他,他都要去保护好他们,谁让他们都是他的好朋友,多少个日日夜夜在一起,多少次大风大浪在一起,多少回拼酒泡妞在一起。果然,余贤过去跟船员们提到李亦峰和白常欣的谈话内容,和他的推测,他们都不相信。余贤说道,“我曾经是不相信鬼神的人。即使觉得他们说的可笑,可俗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对于他们三人,我们要提防才是。”众船员们笑道,“甚是甚是,我们自个会注意的。”余贤问道,“真的有海神吗?”众船员都点点头,余贤惊奇道,“那你们怎么不信?”其中一个船员说道,“我们都信海神,我家祖辈也都是渔民,信奉海神,却从没有见过海神,也从没有听过可以真正见到海神的事情。”
众人笑笑,“也许是秀才读书成了书呆。咸鱼啊,你别管那么多了,只要哄好他们三人,就能拿到李先生承诺我们的薪资。其他的嘛,我们当自己是船上的半个客人,该享受的享受。瞧,这夕阳多美,真跟对面的美人一样漂亮。”其中一个人凑到余贤身上,眯眼笑道,“那个白尔雅,好有趣味哦,咸鱼,你跟她。”余贤急忙打断他的话,“你别乱说,人家是有文化的人,不像咱们。况且,我觉得李先生跟她们不是叔侄关系。他跟白尔雅,有那么点,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对,暧昧。”这人用手指戳了戳余贤的脑袋,“你傻了吧,一个姓李,一个姓白,怎么成叔侄?”余贤推开他的手指,然后摸了摸被戳痛的地方,“可是李先生说过她们是他的侄女。”
旁边一人听闻,也凑过来笑道,“你们被猪咬了,这问题都不明白,李先生的兄弟也许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或者他们不是亲叔侄。不过,咸鱼,你研究这个做什么?莫非你真喜欢她?”余贤摸了摸后脑勺不语,只傻笑了笑。他向白尔雅看去,正好对上她的目光,余贤马上转移了视线。船员们继续顽皮嬉笑,享受最后一刻的日光。不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船上的人们俨然有序地分工,三五个船员负责晚上的安全措施,三五个准备众人的伙食,剩下的看看航程和天上显现的星辰。余贤站在甲板边缘,看向远方,灯光不及之处是漆黑的一片,头顶上星辰浩然,恍若一条半镶着钻石的黑绸子。他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和一个女人缓缓的呼吸声。他转身来看,见白尔雅站在他身边,痴痴地看着面前的景色。余贤问道,“以前没有看过海上夜景吗?”白尔雅双手环胸,弯下腰来,支撑在栏杆上。
余贤往旁边空处挪了挪身,这种情景,这个姿势容易让人遐想,还是让开些为妙,况且她有个这么魁梧彪悍的有文化的叔叔。白尔雅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其实很喜欢很喜欢海。如果我在大海上,我会跟海融合在一起。就像命运,海是我的命运。”余贤想到白天偷听李亦峰说的海神,心头像被针扎了一下。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很想跟白尔雅说起那个传说,他吻了吻咸腥的嘴唇说道,“白小姐,你是文化人,你说的这些我不懂。但我想给你讲个故事。”“很久以前天上有个仙女叫少姬,是王母娘娘身边的一名梳头侍女。那时候天下有一位王者,他用世间最好的材料,聚集了百位能工巧匠的心血,做了一面梳妆镜。他把镜子供奉给了王母,向她祈求百姓富足,国家安宁。
王母派少姬下凡来取那面价值连城的梳妆镜。少姬就这样与王者有了一面之缘。少姬回去后不知多少年,梳妆镜感天地之灵气化成了人形,竟与那位王者长得一模一样。少姬便迷恋上了他。王母很快发现了少姬的心思,于是当着她的面把灵镜掷入凡尘化作一个大湖。少姬奋不顾身地跟着灵镜跳了下去。世人都说少姬深爱着灵镜,却不知少姬究竟爱的是灵镜,还是那位王者?抑或她只爱她自己?”白尔雅听罢,转身看了余贤一眼,说道,“我也有个故事讲给你听。古时,有个王者,叫做蓝天,拥有南方一个小国百越国。曾经因为过度频繁的战争,国库空虚,百姓穷苦。每天,百越国都有很多人死去,却没有一个婴儿新生。蓝天是个热爱国民的君王。他走在都城的大街上,看着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看着失去亲人的男人女人跪在地上嚎哭。他的内心充满着愧疚,悲伤,愤怒,于是他向他最信任的大臣白云提出了他要改变百越国的想法。白云甚是支持,给了他不少建议,拼尽全力辅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