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终究是垂了下来,眼底一暗,面对笑轻圣那双淡然无感情的眼,仿佛他做的一切都是可笑的……笑轻圣支了支身体,半闭上眸,只余下些微余光落在帝释湮的脸上注意着他的神情,“你不是说要跟随我么?除了认我为主,难不成你还有其他更适合的身份留在我的身边?”
帝释湮脸色一白,些微苦涩浮上脸颊,他闭了闭眼,神情像是挣扎了几分,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救我的?”
他睁开眸子,盯着笑轻圣脸。笑轻圣沉默,帝释湮有些失望。那张脸依旧是,无波无澜。
“救你,是我想知道玖兰巫珏他们究竟要在断魂山脉得到什么。”笑轻圣睁开了,瞥了一眼帝释湮,懒懒的打了个哈切,仰面躺在了梨花枝桠上。
梨花飘落,很快脸上就沾了几片梨花,湛蓝的天空映在她的眼帘里,笑轻圣感叹了一翻。世外之城,真是一个奇妙的地方。古有一句话,山中方数日,世上一千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这句话用在世外之城在合适不过,世外之城,因为法术的原因,与世隔离,空间独立,这就导致,城里的时间与城外不一致。
在世外之城,一年相当于城外的一天,所以现在,笑轻圣才能这么悠闲。毕竟,在城外,断魂山脉,距离幽泉爆发也就六个时辰的时间,而这段时间换算到城里,她其实还有半年的时间。
半年,笑轻圣想要了解一切,都足够了。
笑轻圣的直觉告诉她,断魂山脉的幽泉爆发后面似乎还有隐情,这份隐情,魅姬不知道,或许,寒魂也不知道,千千万万的断魂之妖都不知道。
唯一知道,只有那群人。
刚进断魂山脉的时候,笑轻圣并没有料到她会是璃圣妖王子,她的目的与玖兰一群人不一致,她也就没有过多的探寻他们的目的。
而如今,她发现,幽泉爆发,似乎不是一个只害人,利妖的事件,它似乎藏着一个阴谋,一个足以让断魂之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阴谋。
饶是笑轻圣玲珑心多窍,此事在她这里却也是扑朔迷离。
她知道,幽泉是一只强大的妖,但凭她猜想,以玉界创立上万年的老资格,玉界的古籍中,定是有这方面的记载,他们知道很多玖兰魅姬都不知道的秘密。
所以,他们既然不惧畏那只妖,还依旧义无反顾的进入断魂山脉,这就让笑疑惑了,他们有什么仪仗?他们要干什么?
想来想去得不出结果,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去抓一个对方的人来问一问,所以,帝释湮的回答就会成为关键。
这也就是笑轻圣以血救他的根本原因。
面对笑轻圣的淡漠,和近乎残忍的直白,帝释湮心头纠痛了一下,为主……成为主仆,他的骄傲,他的尊严,都化为灰烬,他的自由,他的未来,他的灵魂都交付眼前的这个人……成为主仆,与他想要的跟随,真是不止差了一分半点。
他只是想要守在她的身后,保护她,陪伴她,不是成为奴仆,忠犬。
眼前这人是在暗示他,不要痴心妄想的让她爱上他吗?还是一种对于他这种感情的鄙视?
帝释湮一瞬心头纷乱,想了很多,沉静了很久,久到笑轻圣回过神来,在心中嗤笑,这个人之前果然是乱说的……这个人是狂傲的,他怎么会舍弃他的尊严?
笑轻圣摇了摇头,果然,她还是应该直接控制了他的心神的,成为傀儡,虽然像行尸走肉,不过,不是更好控制么……就在笑轻圣犹自嘲讽时,忽听得,耳畔一声沉闷的响。
帝释湮,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尊严。他的眼没有笑轻圣认为的那种羞赧,耻辱,只有一片坦然,有一片赤诚,一片柔情蜜意。
他的眼中似有一束名为坚定的光,耀若骄阳,灿烂夺目。火火红的发在风中飘扬,没有成为奴仆的卑微,他身材挺拔,跪在梨花下的身影,诡异的有些像松,坚韧不屈。
身上的雪白衣袍,更村托得他神情庄严,圣洁。
他对此事是真心诚意的。
笑轻圣突地意识到。眸光闪动了一下,笑轻圣为自己诡异的感觉有丝好笑,这家伙分明就是一朵毒罂粟,她今天的眼神怎么了,怎么想到了松?圣洁?
好吧,这两者之间,哪来的联系。
喜欢我吗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笑轻圣姿态悠然的在前面走着,而后面的帝释湮却越看越惊讶。
眼前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脸上都在这幸福满足的微笑,这些人的眼清澈明净,无一丝邪念,老人长须飘飘若仙,女子婀娜,明眸皓齿,一颦一笑之间,灵动非常,男子阳刚,矫健,全身上下洋溢着一股温和,纯正的真善之气。
小孩在街道中奔跑,嬉戏,街道两旁,也是店铺,小商小贩,穿街过巷,脚下踏的皆是青石板路,眼里瞧的皆是花红柳绿,小桥流水,红方绿瓦。
帝释湮心中诧异,他盯着前面不急不缓地走着的少年,越发的疑惑,这是哪里?她与这又有什么关系?越想,越发的觉得笑轻圣身上的迷越多,只不过,帝释湮虽然怀揣了一大堆疑问,到底还是没有问出来。
他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尤其是,他面对的是笑轻圣,他算是看出来了,眼前那看似温顺俊秀的少年,实则是一个多心的主儿,在没有得到她的信任前,他实在没必要去招惹她。
这样想着,帝释湮忽地有些苦笑,什么时候他居然这么的胆小谨慎了?摇了摇头,只是看向前面少年的眼越发的深邃。
吱嘎!大门一开。
笑轻圣绕了一大圈后,带着帝释湮进了城主府,府里寂寂无人声,两人再走过无数的长廊小桥,终于停在了一座阁楼前。
木兮阁。
帝释湮一见到这名字,突地眼神大变。
笑轻圣一言不发的推开,似有些斑驳的门,一进入,迎面便扑来了一股清幽香,笑轻圣随手在门后一摸,室内顿时亮堂了起来。
豁然明亮,入目,赫然是一方空旷的石室。
帝释湮又是一阵讶然。
从外面看,他身处的房屋,只是座九层高的木质阁楼,却不想,那完全是障眼法。
石楼九层,青黑色是室内的主色调,石室顶上,四面石壁,镶嵌了无数颗,大大小小的夜明珠,空气中一些尘埃静静在莹润的辉光中跳跃。
整个石室内,漂浮着一股尘封已久的气息。当然,这还不是帝释湮最讶然的地方,而是,偌大个石室,居然空空如也。
除了青黑色石壁上,诡异的花纹,什么也没有。
帝释湮偏头看了一眼,自从他那里了解到玖兰巫珏一行人的意图后,就一直沉默的笑轻圣。她的眼,依旧是无波无澜,眉目间,也还是高深莫测,一身的气息,深沉内敛,只是在夜明珠莹润的辉光中,帝释湮恍惚看到,她眼底,涌动着无边的黑暗。
就似乎,眼前如雪般的少年,明朗,绝世的皮囊下,包藏着一颗最邪恶的心。帝释湮只觉心头一惊,怎么会有如此诡异的感觉?
对于帝释湮的注目,笑轻圣依旧是毫不在乎,她四下瞧了瞧,最后走到了石室中央。中央,是一个圆形的奇怪的花纹,笑轻圣咬破了手指,将血滴在上面,而她则抬头,仰面的吟唱了起来。吟唱之声在石室中不断回响,满室的夜明珠似乎更加明亮,一圈一圈的白光,忽地像是花开一般的在九层石楼上荡漾开去。
只一瞬,空旷的石室顿时就被填满了。书,简直可称之为书海。笑轻圣指了指一边,声音平平的道:“帝释湮,你到那边开始查,凡是查到有关断魂之心的记载,都挑出来。”
说完,笑轻圣便自顾自的走到另外一边,而帝释湮却没动,只是看着她。没听到身后的动作的脚步声,笑轻圣顿住,转身,淡淡的目光扫向帝释湮,“有问题?”
帝释湮迎着少年如水又如冰的眸光,忽地脸上扬起一抹灿若罂粟的笑意,狭长的凤眸眯起,脸上又带上了笑轻圣熟悉的痞痞之色。
帝释湮没个正形儿的靠在身后的书架上,懒懒散散的样子,邪肆非常。笑轻圣眼中光亮一闪,忽地面上柔和的几分。这朵毒罂粟,终于给她正常起来了。
她想要收他为手下,可不是打压了他所有的傲气,笑轻圣认为,作为属下,他对她的心要忠心,但是,这外表,气势上,却没必要给她像狗一样,窝囊。
帝释湮这个人,应该是狂妄的,慵懒致命的,什么温顺,卑微,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就算是奉她为主,也不应该。
她,笑轻圣的属下,不能比她还狂,但是却要比任何其他的人都要,狂上十倍,傲上十倍。
帝释湮双手抱胸,歪头,痞痞的来了句,“我尊贵的小王子,直接叫属下帝释湮不嫌我们主仆太生疏了吗,王子殿下,可否叫属下,阿湮?”
他的声音再次带上了那种特殊的质感。帝释湮是邪魅的,气质是妖魔般魅惑的,就像笑轻圣与他初见时,一听到说话,眼前似乎都会幻化出一片毒烈的罂粟花。
而笑轻圣是多变的,很多的时候,她的冷,只是因为她这张脸,谁让她长了一张雪莲花般清冷,孤绝的容颜。笑轻圣最喜欢的,是笑,笑里藏刀,一笑夺命,她的棱角,她的锋芒,向来都是包裹在一层圆滑的外表之下。
故此,笑轻圣突地笑了,眼瞅着帝释湮,看着帝释湮眼底隐隐的希望,她柔声道:“阿湮。”帝释湮一愣,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随即就高兴的大笑了起来,笑声充满了石室,要多狂,有多狂。
笑声停,可室内再也安静不下来了。
帝释湮:“我伟大的主人,冒昧问一句,这是什么地方?”
“人妖族,世外之城。”
帝释湮:“人妖?你的族人?”
“是。”
帝释湮:“这里与世隔绝?”
“是。”
一问一答,帝释湮再也没拘着自己的性子,有什么不解,就问什么,而笑轻圣似乎也是好脾气,对方问什么,她就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