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自然是出于好奇以及不解,不过说实际,离歌也承认,自己那时的好奇占据的比重较大,向着师父询问过,而师父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风儿,佛门曰‘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可知晓?”
对此,离歌只能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事情便也就这么过去了。
只是现在,展现在自己眼前的,为何同师父的真容如此相像?
离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又不得不相信。
“离歌,你没事吧?”显然是发现了离歌的不同寻常之处,泽濋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哦,没事。”离歌缓缓地放下了卷轴,而眼神依旧是紧紧地钉在上面。
对此,泽濋也只是装着不在意,私下里却觉得自己有必要和离歌单独谈谈。
下面关于书籍的研究,离歌没听进多少,泽濋也知晓这一点,便也就尽量避开向离歌询问的方面,只是述说了自己的意见。
只是真的是很奇怪呢,泽濋暗自感慨,竟是与自己的猜测如此的相符,不太恰当地说来,是丝丝入扣啊!
再瞧瞧离歌见着那画像的反应,泽濋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只是若事实证明果真如此,那么,自己该如何面对言胭?
毫无头绪。
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吗?
心有不甘,却是枉然啊!
如今自己担忧的,是离歌,而自己,又何尝不是令人担忧的呢?
泽濋在一瞬间有一种想要好好嘲笑自己一番的冲动,却只能是硬生生地克制住了。
再这样下去,自己会疯的!
内心如是告诫着自己。
只是当自己果真面对,终是无法避免,不是吗?
倒还是不如好好接受了呢。心不甘,却无奈。
泽濋半眯着眼睛,盯着离歌的方向。
有个身影起来了,很是熟悉。
是的,没错,离歌。
身影,是向着洞穴外走去,有那么些落寞。
泽濋在那身影消失在眼帘之时站了起来,随机也循着离歌所走的方向走出了洞外。
洞外。
离歌倚着一棵古树,闭着眼,似乎在想些什么,而紧皱的眉头又透露出了那心中的不安。
“离歌。”泽濋上前拍了拍离歌的肩膀,“我有事要同你谈谈。”
或许是料到了泽濋所言为何事,离歌有些犹豫,但还是没有拒绝。
不发一言,没有点头,亦是没有摇头。
“是关于那画像的。”泽濋开门见山,同时观察着离歌的脸色。
确实,离歌那本就不同于寻常的脸色在听得“画像”一词之时瞬间越发难看,而又在瞬间,转换开来。
“嗯,我知道了。”答非所问似的应付着。
“其实我在想……自然,这样说你可能难以接受,但那画像是不是你师父?”泽濋试探着问。
“像。”
“像?”
“是的。”离歌应和着,继而将背脊离开了树干,站直了身子,“若是说有那么几分不相似之处,也仅是年龄的差距了,但这,泽濋你是能理解的吧?”
很是认真严肃的答话,倒是令泽濋有那么些不自在了。
不过看样子,离歌他是准备好好面对了呢,无论这事实究竟是怎样。
“嗯,确实,毕竟这画像是二十三年前的了,难免是有些差距的,更何况,在那些书籍上,我见那有关桃花庄的记载,其兴灭,亦是同剑阁在江湖上出现的时间有那么些联系。”
“联系?”离歌不解,毕竟在那时,自己心系于那画像,倒还真是未曾注意书籍。
“对,联系。”泽濋不紧不慢地说着,既是离歌也能面对了,自己又有何借口再逃避?“二十三年前桃花庄在一夜之间覆灭,而剑阁却是在近些年闻名江湖,此二者,虽是在时间上见不着明显联系,而自剑阁创建以来的江湖纷争却是不少,首先是五毒教的出现,继而是仙裔的覆灭,又后来剑阁的覆灭,接着又是钟家。”
“泽濋你还是认为我师父他没死吗?”
“离歌你说的是。”泽濋望着离歌点了点头,“不记得了吗,离歌你所见着的师父的尸骸可是辨不清颜面了。”
“泽濋你说得有理。”离歌似乎在沉思。
“若是说剑阁掌门是当年桃花庄庄主,倒也就说得通了,你想想,二十三年前,桃花庄遭覆灭,而庄主和庄主那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却逃了出来,据记载是投奔了仙裔,而自此不见下落,这说明了什么?”
泽濋顿了顿,见离歌一脸茫然,才想起离歌他并不知晓记载在那三本书籍上的事,便继续解释了下去。
“书上记载说仙裔在那晚子时,西厢房因火烛而引发了火灾,待火势逐渐扩大之时才为人察觉,待火被扑灭之时,却只见焦尸一首。”
“不是庄主的?”离歌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有很大的可能是这样的。”泽濋娓娓道,“想必是那桃花庄的仇家在将庄子灭了之时察觉到了庄主未死,便趁着深夜派了人来暗杀庄主,只是未料到庄主并未睡着,反倒是误了那杀手自己的性命吧。”
“可是是谁呢?”离歌询问道。
“离歌。”泽濋觉得这人还是不要自己说出来为好,“试想一下,若是你,在复出后要做什么。”
“复仇。”恍然大悟,而又在瞬间有那么些难以接受,“你是说我仙裔竟是灭了桃花庄的凶手?还有钟家?”
“恐是这样了。”泽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确实,这样难以接受,但也只能是这样了,至于钟家,离歌你还记得阿义所说的红血之事吧,想来钟家也是为了报复桃花庄而参与了覆灭桃花庄一事。”抬眼望了望离歌,“至于究竟是谁领导了谁,这还是不能断定的,仙裔或是钟家,二者之一。”
“哦,是这样吗?”离歌像是在自语着,抬起脚步,缓缓向着洞穴走去。
泽濋抬眼向天,空叹。
无人曾在意到,某个夜间,阿义放出了飞鸽。
一场正面的对决,算是拉开了序幕。
只是对决之人,却不是所有。
悠韵心神不宁地一如往常般早早醒来了,见着洞中其他人依旧在沉睡之中,便也就没有打扰,轻轻地出了洞穴。
这样的清晨,空气确实很好。
悠韵站在洞穴口伸了伸胳臂,抬眼向着高处望去,不由地抬起了脚步。
早起的晨练,在暮烟离开自己后便再也没有了。
悠韵不由地有些怀念。
山顶上,寂寥的,空无一人。
而身后却突然地想起声音来。
悠韵楞了一下,随机回过神来,快速地便转过身来。
眼前之人,何等熟悉!
竟是画中的男子!
悠韵感到一阵怖惧。
“韵儿,可曾记得我?”男子开了口,满是慈爱的话语,“闻得阿义说你已找着了自己的命牌,且随时戴在了身边,想来是知道了吧。”
“你……您是我爹?”
男子轻轻点了点头。
“可您不是剑门的掌门?”
“起初不是,后来是,现在又不是了。”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悠韵回想起泽濋说的话,“是您将仙裔还有钟家灭了门吗?”
若是可以,自己真的不想问这样的问题。
“是的,他们该死!”男子恶狠狠地咬了咬牙,“孩子,你能理解吗,眼见着自己最为亲爱的人死于对方的刀刃之下而自己却不能做些什么。这是多么残忍的事啊,在自己投奔了自以为是亲的人后,蓦然发觉,那为自己所信赖的、将自己的性命托付都不会犹豫的人,竟是幕后的主使者!那种被背叛的心,你能理解吗?”
悠韵默言。
“可是,您也不该因此而将所有的人杀害啊!”
“韵儿,你千万不要忘了,当初这么做的,究竟是谁。”
是的,依着父亲所说的,确实,当初的仙裔、钟家,确确实实将自己所在的桃花庄人,尽数灭绝。“那群禽兽不如的人,竟是连你都不放过。”
“可是爹爹,女儿不是被钟家所收养了吗?钟家待我如亲子。”
“孩子,你知道吗,最好的复仇方法是让你至亲的人来毁灭你,与其说待你好,倒还不如说是让你认贼作父,这样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所以……”
“爹,您不会是……”悠韵似乎明白了什么。
是的,依着记载所言,桃花庄出事后不久,仙裔派那刚出生不久的小姐突然之间消失了。
“嗯。”言池点了点头,“剑门的小姐,也就是我所谓的女儿,乃是仙裔二十三年前消失了的小姐,并非我的亲生女儿。”
“您为什么要这样做?”悠韵难以接受,真是残忍的做法,既是此,既是棋子,自己这么一个已是足矣,为何还要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
无法接受!
悠韵觉得眼前的父亲的形象不再是那般的光辉,反而显得是那般的小人,卑微,渺小至极。
“为了我桃花庄的复兴啊,孩子,不要再迷路了,同爹爹回去吧,一同完成桃花庄的复兴大计!”
言池上前拉着悠韵要离开,而悠韵却迟迟地不愿走出一步。
“怎么了?”言池回过头来,不解。
“不,爹。如果您允许我这么称呼您的话,我不会和您一起的。”
“你说什么?”有些愠怒。
“我说,我不会和您一道。”悠韵闭了闭眼,甩开了言池的手。
“恕女儿无理了。”悠韵后退了一步,“爹爹您的做法,女儿不能接受。”
“你……你这个不孝女,爹爹这么做是为了谁啊?”言池愤愤地用脚跺了跺地。
“女儿知道爹爹想说的是什么,只是爹您有没有想过,您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吗?”悠韵想起了泽濋的解释,联系起书上所记载的,桃花庄在二十三年前曾窃取了钟家的红血,不由地谨慎了起来。
“好,没想到将钟家灭了你还是如此固执,既然如此,爹给你最后一个选择,跟爹走,还是跟着仇家?在你做出仇家的选择后,你我断绝父女关系!”
“爹,我……”
“你选吧。”
选离歌他们,是不孝,选父亲,是不义,悠韵不知自己该如何。既是此,自己就只能如此选择了。“爹,女儿对不住了。”悠韵后退了一大步,纵身坠下了悬崖。
“韵儿!”
一切都来不及了。言池愣愣地站在悬崖边,没有想到,这孩子的个性竟是如此倔。
难得的会面,竟是如此,阴阳便已是两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