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漫无神色的眼瞳,清清楚楚地传达着这样的一种讯息,此些人,均不是自己所熟识的那些人了。奋起抗争,定是不在话下,挥剑中,那一具具倒下的尸骸,竟是见不着半丝血迹,也是难怪呢,早已是死去了的人,想必那所属的血液已是耗尽,凝结而无法流出了吧。
悠韵看着那倒下的尸骸上的剑伤,暗红的血色隐约可见,不由地感到一阵恶心。
不是对手!这些“人”,绝不是自己的对手!
二人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不免思及危险之处,想来,这暗中操纵着这些尸骸的人还未曾露脸。更为确切地说来,是即便露脸了,依旧是不知其真实面目!
不妙!敌在暗处,而我等二人却在明处!
果真是要尽快离开此地!暮烟隐隐担忧,只是眼前的敌人,依旧还是这般的多……简直……简直就是难以清数!
毫无办法了,只能是消灭一个是一个,暮烟趁着当儿瞧了悠韵一眼,却见其依旧在奋勇相抗,此刻,夫妻二人只得如此了。
一具。
两具。
三具。
六具……七具……倒下的尸骸越来越多,而二人的体力亦是越来越将近极限,那一挥一斩之间,剑在手,却变得千斤之重!
再坚持一会儿!暮烟为自己打气。
“悠韵!敌人不多了!还行吧?”虽是知晓悠韵的性格,但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暮烟不由地在挥剑间问向悠韵。
“放心,我没问题!”悠韵很是不服输地回答。
竭力奋战,终是将眼前的敌人消灭,只是,在二人抵剑于地,均是想在这难得的胜利空当口处休息一番以便恢复体力之时,不妙的境况,悄无声息地,就那么发生了。
仅仅是转过头来的一瞬间,暮烟只是想看看悠韵,瞧瞧她是否安好,而悠韵,却是在那一刹那,睁大了双眼,放大了瞳孔。
笑颜,瞬间为震惊所替代,暮烟正欲回过头来之时,劲部只觉一凉,随即温热的液体顺着白皙的脖颈,缓缓滑落,在洁白的衣衫上,绽放出比牡丹更为绚华的花朵,娇艳欲滴。丈夫,在自己眼前直直倒地,那未曾合上的双眼,竟是那般的深邃,那般的不解,以及那般的不舍。悠韵悲哀的神色,再也是无法遮掩,彻彻底底地显现。
笑容,早已是冻结在脸庞——那是先前,自己想要展现在丈夫眼前的最美的自己,而现在,又该是给谁看呢?
丈夫还能见着吗?那未曾合上的双眼。“你是何人?”平淡的语调,淡漠地好似失去了对人世间的留恋,此时的悠韵,只是想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因何而对二人下次毒手,还有,如果可能的活,自己想要为丈夫报仇。“你可以走了。”只是单一的说着自己想说的话,蒙面之人并未回答悠韵的问题,看样子,亦是不准备回答。
“我问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将我二人置之死地。”依旧是冷寂的语气,消失了生的光泽。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但可以告诉你,我也只是收钱做事,而且……”蒙面人转过身来,直直瞧着悠韵,“不是你等二人,而只有钟暮烟,命令,只是将钟暮烟除去。”
“为何会是如此。”悠韵不由一惊,沉默了,为何只是自己的丈夫呢,那还不如将自己也除去!凶手,究竟是为何?是自己还要可利用之处吗?
那自己就应尽早死去!
悠韵欲拾起地上的剑自刎,而这一举动,似乎早已为蒙面人所预知。
“真是愚蠢。”蒙面人的话使悠韵那只是想要伸出的手不由地缩了回去,“其实要我说来,那指示我来的人还真是愚蠢。”
“为何这样说。”悠韵虽是不解,而只是字面上的应酬,语气依旧是显得那般的漠然,早已是消失了生的情感。
“为何要留下你这样的一个活口,若是我,定是赶尽杀绝,免留后患。”蒙面人的话引起了悠韵的注意。如此说来,或许自己所想的是错误的?或许自己并非是那幕后黑手的棋子,而只是,那幕后黑手的失误?
此种可能,并不能说不存在呢!既是如此,那自己是不能早早地选择死去!
悠韵觉得,自己还是好好活着为上策,若是可以,将来自己说不定能为暮烟复仇,那样,暮烟定是能得到安息了。雇佣杀手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只是现在自己所面临的困惑是,究竟这幕后黑手是谁?
这场复仇,看起来不是很难!
悠韵决定要好好活下去。
追捕,已是一路而来,自己的画像,想必已是在江湖上早早地相传了。
离歌无奈而又万分厌恶地向前赶路,真是难以应对的仇家!自己也真是大意了,竟是未曾想过敌人会出此招来招呼自己!
客栈,早已是不再安全,其实,在这一路而来,并没有什么安全的客栈吧。师妹,是在客栈所失踪,而岚心,亦是……往往是一个人在默默无闻时亦是一种幸福,离歌想着如今的自己,已是似乎在一夜的时间里,为江湖各派所知,而更为无奈的是,偏生就是一种昭著的臭名,真是无可奈何,自己的敌人,绝不容自己小视!
轻敌了?或许!
心中总有着这么一种感觉,似乎在这所谓的仇家中,并不仅仅是指“五毒教”吧。只是现在,谁又能告诉自己呢?
除了自己,无人可依。江湖,是如此之大,而又是如此之小,离歌回望着自己所走过的江湖路,一路来,似乎不是自己少年时代时所想象的那般,大到无可理解,而现在,行走于此间,似乎自己,仍旧不能拜托于此。这样一个小小的圈子,只是小小的、小小的……小到令人窒息般的压抑,而却又难以逃离。或者说,是注定无法逃离。只是,此刻,在此地,自己怎能停下?
离歌反问着自己,言胭的安危,已是自己的一切,现在,却不知身在何处。还过得好吗?真是荒唐的念头!师妹怎会过得好!既是为人所掠,又怎能……心,似乎要决堤,矛盾着的苦恼,究竟该是何解。
无人能救助此刻的自己,压抑着的灵魂,注定是无法呼吸了,相信?此刻,依旧是无人,就连自己亦是无法相信自己了——能否逃得过这场未曾预料的劫难?
无底阳光,依旧是照着常理从东方升起,只是在离歌看来,那初冬的太阳,真是瞧不出半丝热度,就连余热都谈不上。
或许是自己这些天来都未曾见着阳光呢。破碎的洞穴中,呆过究竟有多少天呢?那凌厉的寒风,夹杂着凛冽的冬雨,直直地向着身躯刺去。
未曾感到的苦痛,这些日子以来,未曾感到的苦痛,即便是在自己面对着为自己所杀的人之时,即便是杜四海自刎之时,即便是启墨中计之时,亦是未曾感到。是自己的心太过凄凉了?抑或是说矛盾着那无奈的苦痛?
无法解读,烦躁的内心,给不了自己生存下去的意义,终究是给不了自己活下去的渴望。
而师妹,却终究是无法放下,危崖解锁,或许正是如此,自己才一直活到了现在。
离歌想起先时,仙裔被灭,自己为着血海仇深,誓为仙裔复仇,再后来,剑门被灭,自己又背负上更为深重的责任。
只是现在,仙裔,似乎早已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剑门,似乎除了师妹外,亦是从自己生活中消散,离歌想起之前,在飞檐庄的幽深天井中,自己亲手将仙裔以及剑门的诸位亲手杀死,毫不留情,此刻,不免感到一丝不安。
是自己心冷得已是对父母、师父师母、师兄弟们下得了手了吗?
难以想象,却是事实。究竟是活着的人才能给自己动力,究竟是时间将会将一切冲淡,连回忆,也淡去了色彩。只想在此刻好好睡去,能得到一份安心的睡眠,哪怕是一梦过了春华,过了秋实。已是好久不曾合眼,现在所寓居的这一方小小的洞穴,阴暗着,潮湿着,腐败着。而自己,已不再在乎。
江湖中的雨,现在依旧在洞穴外,不住地下着,离歌烦躁着的心依旧是不安地坐在洞穴前,或许在这样的一场大雨中,自己能暂得一份安眠,是啊,即便是仇恨,所谓的江湖仇恨,但毕竟,不是自己所属的派别的,那些苦苦追逐着自己,向着自己索命的人们,又怎会如此地拼尽全力。想到了这里,离歌不免想笑,真是人性,这就是人性啊,古有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现在,所谓的江湖义气,也只是一个巧妙化了妆的戏子,那暗中所追逐的,无非还是名与利!
那自己呢?自己是否是如此呢?
回想及此,离歌感到一丝由衷的欣慰,所庆幸的,是自己并不为名利所趋,而只是,为着亲情。淅淅沥沥的雨,并不代表着雨势的大小,只是从内心深处,离歌已是没有那个闲心来找适当的修饰词了。
不过也好,在这场暗灰色的垂幕遮掩下,自己终是能好好休息一番了。灰色,在天地间伴着不断的雨珠渐渐凝聚,渐渐扩散开来,渐渐转为黑漆的一片,离歌望了望洞穴口的那一片暗色,只觉得丝丝凉意直从脚底涌上心头,逐渐地,像是潮水一般,从脚底漫上了脖颈,直至无法呼吸。压抑着的疼痛,究竟在何时能解除,离歌僵直的身躯无法动弹,初冬的雨,真是无奈的严寒。而太阳,明日是否会再见自己?
未曾在意过的美景,就这样展现在自己眼前,就在现在,想来是疲于奔命,都未曾注意。
如此,可真是暴殄了天物。
离歌如是想着,而依旧不愿再花费过多的时间了,美景吗?果真还只是、也只能是属于那些富贵人家的消闲之物呢!
如此想来,似乎,就连这眼前的美景,似乎亦是钝化了,消失了原本的光彩,留下的,只是庸俗。
趁着时机,赶紧离开。
离歌开始了先时那段未亡的奔命生涯。
何时能结束?就连自己,也是不能知晓。
而现在,所想的这些,只是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