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厢房的那一刻,一股莫名的悲感从脚底直涌上心头,万万没想到哪,自己竟又一次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失去师妹!
当初在剑门所学得的男儿之概,似乎在这一刻就要崩决,离歌强力压抑住内心的悲恸与自责,默默地收拾行李,慢慢的动作几乎要令自己疯狂,心里呐喊着加快速度啊,加快速度!要早点启程那!
言胭厢房外,梓渊向着对自己拜别的启墨说道:“启墨先生,适才老朽在亭中说过,要将小儿拜托给二位,请带上泽濋一起走吧。”
“这……”启墨有些犯难。
“启墨先生,如不嫌弃,就请容夏泽濋同行吧。”泽濋跪地道。
“别这样,泽濋,你先起来。”启墨上前扶道。
“先生若不答应,泽濋是不会起来的。”不容更改的语气。
“泽濋!你是在威胁我吗?”启墨神态严肃。
“自然不敢,您同意了,是吗?”泽濋默契地反问。
三人“心照不宣”的相视而笑。
“泽儿,还不快快谢谢先生!”梓渊对这“没教养”的孩子怒斥。
“是!”泽濋回道,随即面向启墨,“那泽濋有劳先生照顾了!”
“快去收拾行李吧。”启墨舒心地向着泽濋道,“几年不见,还是这么一副孩子样。”
泽濋听罢,呵呵地笑了,虽然自觉场合不对,但调节调节气氛也好。
不多时,离歌和泽濋均背着行囊来到前堂。
启墨和梓渊坐在堂上,见二人来了,一个缓缓起身,一个慌忙相迎。
见启墨这悠闲样,离歌不知怎的,似乎胸腔中有一股气,不打一处来,想着自己在厢房内忙这忙那,将一切都收拾妥当了,还要忍着这悲痛愧疚之感,而再看看这启墨,居然是这般悠闲!不紧不慢!
虽则离歌想发飙,但一想到启墨亦为自己的事操了不少心,且启墨本就是个为人处世万分优雅的人,也就想着容忍了。
“收拾好了?”启墨明知故问,“我仔细分析了下,言胭去赤城镇的可能性很大,我们就从那儿找起吧。”
还好没有发飙,离歌庆幸,原来是自己误会启墨了,其实启墨也在忙呢,只是他忙的,是思考,真像个军师啊,离歌在心里不禁感慨。
“夏少爷也和我们同行吗?”离歌望着泽濋问道。
“是啊,有劳关照了。”泽濋客气道,“叫我‘泽濋’好了,‘少爷’这一称呼怪别扭的。”搔了搔头,泽濋显得不好意思。
“那好,泽濋,一路上互相关照了。”离歌回道。
“你们三人路上小心哪!”梓渊将三人送到门口,“早去早回!”望着三人的背影挥手道别。
“会的,爹,您进屋吧。”泽濋回过头来向梓渊招手。
夏梓渊站在门口,望着三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翻过此望城山便是赤城镇了。”启墨站在山脚下,“我们加快行程吧,争取在天黑之时赶到赤城镇。”
言罢,三人放下各自的行李,稍整了一番,重新背上,便向着那崎岖的山路走去。
说是山路,其实不然,崎岖倒也为真,漫地的嶙峋碎石直咯得脚发疼,层层叠叠的荆棘丛时不时会划破三人的衣角。
从山脚到山腰,烦人的毒虫渐渐减少,三人总算是缓了一口气。
再向前走,便是一大片竹林。
完全不同于启墨所居住的竹林呢!离歌在心里感慨,启墨所居竹林中的竹子乃是观景竹——湘妃竹、石斑竹、紫竹之类,而眼前之竹乃是实用竹——毛竹、麻竹之类。
莫非这山中有人居住?启墨显然也发现了这竹的不同之处。
那可真是太好了!启墨暗自庆幸,未曾想到这山路崎岖、荆棘毒虫遍地,三人早已花费了不少时间,看这天色,恐是在天黑之前也无法下山,更谈不上去赤城镇了。
当下里这么琢磨着,启墨向身边的二人讲明了自己的看法。
离歌和泽濋自然是万分同意的。
想必这山中之人的住处离这片竹林也不远吧,三人径直向着竹林深处走去。
“呀,这是什么啊?”离歌在低头探路时无意间瞥到被划开的裤腿露出部分居然盘附着一个看起来湿软湿软的而又有说不出来的令人反感的东西。
随即便弯下身子,用两根手指想将其捏起丢掉。
怎料这东西居然在自己手指碰到的一刹那在扭动!
竟是活物!离歌在心里猛地一惊,不管了,先将它拔下。
想到这里,离歌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终于将这湿软的、纺锤形的东西拔了下来。
拔下的那一刻,离歌瞧见刚才被那东西所盘附的腿上,居然霎时映红了一片,血流不止,再细瞅瞅,居然有个伤口,形状奇怪的伤口,怎么说呢?就像是兔子的三瓣嘴!
启墨和泽濋早已停了下来。
瞧见离歌伸手去拔那物时,启墨早已知晓是什么了。他将行李交给泽濋,让泽濋捧着,自己则从行李中取出一个竹制的小管,见离歌拔下那物时,立即打开管口,示意离歌将那物放进去。
离歌自然照做了。
启墨插上管口的竹塞,将那东西封在里面,随即在袖口扯下一片衣料,弯下腰来,将离歌腿上流血处包扎上以止血。
三人继续赶路。
“那是什么东西啊,启墨?”离歌问着,不禁打了个寒战。
“是啊,看了怪恶心的。”泽濋同感道。
“山蛭。”启墨瞧了瞧手中的竹管,“也就是旱蚂蝗,想必你们知道水蚂蝗吧?”
“这我知道,以前在镇上听有些农民说过,说他们的水田里就有,会吸血。”泽濋接过话来,“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呢。”
启墨见离歌一副默然样,打趣道:“你被拦路打劫了!”随即将手中的竹管在离歌面前晃了晃。
“前面有所小屋。”借着未完全黑下来的天色,离歌岔开话题道,“好了,我们快走吧。”
三人不一会儿来到小屋前,屋内,蜡烛已点燃。
启墨轻轻地敲了敲门:“请问有人吗?”
门缓缓地开了,少女擎烛而立,“三位公子是来借宿的吗?”
见眼前之人已知晓借宿之事,启墨觉得那就方便多了,至少自己不必多费口舌了。
“是的,请问姑娘这儿方便吗?”启墨客套地问。
“请进吧。”少女偏身立在一边,“山中晚风寒。”
于是三人进门。
在进门的一刹那,启墨似乎觉得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姑娘,你一个人久居这山中?”
少女低下头,“说来话长,容小女子稍后细说。同时,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好吧,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姑娘只管说。”启墨见少女一副为难样,不再多问及方才之事。
“敢问姑娘芳名?”
“青柳,方青柳。”
方青柳?听这名字,启墨只觉怪异,似乎这姓氏只在江南一带才有吧?况且,即便是撇开这姓氏不说,青柳,也带着浓郁的江南气息呢!怎么一个久居山林的少女会用这样一个水乡之名?
“姑娘先前是江南人士吗?”启墨转过身来问。
少女默然地垂下了眼帘,良久,缓缓地抬起头来,“是啊……”似有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