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准备出门的那一刻,离歌愣住了:怎么门外好像有动静呢?莫非?警觉地贴着屏风,离歌小心地探着身子向屏风外窥去。
果不其然,正是香绣!
望着香绣那漫无目的、游荡寻觅在人去楼空的竹屋内室的身影,离歌只觉心底的愧疚更为猛烈,就像千万根银针深深扎在内心那最为柔软的地方,深深地扎着,却没办法拔出。
然而离歌明白,此刻的自己无论是多么地愧疚、多么地想安慰香绣以及旋满,都是那么得不切实际。一方面,自己是那么地不擅长安慰,只怕是会更添几分伤感;另一方面,启墨既已决心割舍,那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自己也应该难以扭转。
那么,此时的离歌该做的事便是赶快离开。
谨慎地关注着屏风外香绣的一举一动,离歌用眼睛的余光望见了后门——离自己所在的屏风并不算远。
看来不得不从后门开溜了呢!
一肩一个地背上包袱,离歌在香绣转过身、只有背面对自己的那一瞬间越过后门的门槛。
药圣启墨的后院果是不同凡响!
即便是轻轻一瞥,漫地的珍稀草药以及常规药草早已映入离歌的眼帘,从竹屋墙角一直延伸到篱笆外约一公分,其中几条小道在药草的掩映下更显清幽,是一种令人安心的美。
虽无暇顾及这份美,而离歌的心却不自觉地在这份淡静中得到了慰藉,那么香绣也会如自己一样吗?怕是不能,恐是更添感伤吧!
穿过了藤蔓缠绕的小棚,再向前走,离歌无意间瞥到那一泓小小的水潭,就好似镶嵌在翡翠中的那一颗水晶,在万绿丛中闪烁着银色的光辉。
倏地,离歌竟一惊,自己竟能在这种无意的情况下亲眼看到河童的窝——那一座小小的岩洞!
听闻那婴孩般的嘤嘤哀鸣声顺着小道向水潭传来,离歌想也没想,立刻奔向篱笆外,随即绕着竹屋转到正门,沿着原路返回。
而那嘤嘤的哀鸣,很快就被竹林中沙沙的枝叶声隐没。
“怎么这么慢?是碰到香绣和旋满了吗?”启墨接过离歌肩上的属于自己的包裹,依旧是那么云淡风轻地问,而却始终没有正眼瞧一瞧离歌。
“没,我只是迷路了,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离歌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向启墨撒谎。
“那,走吧。”启墨向着竹林外的世界缓缓走去。
清晨的风,伴着略显苦涩的竹的清香,在两人离去的那一刻,滑下了淡淡的叶的剪影。
“过了那片草地便是漠河镇,那儿有我认识的人,今晚就借住在他家。”启墨指着不远处的草地,微微转过头来,向离歌微笑着说。
正在思考中的离歌显然是被这抹微笑震惊了,本来自己还在思考要不要和启墨道个谢,可看看启墨在离开竹林时那失落的神情,离歌又犹豫了,担心这声谢谢会更加勾起启墨的伤感。
而此刻,启墨竟对自己微笑——一如往常的微笑!
“你的疑惑?”启墨微笑。
又一次被看穿心思,离歌心里不禁吧嗒一声。
不过对于启墨,离歌在心底早已把他当哥哥般尊敬,因此,在这吧嗒之余,那份尊敬反倒更深了一步。
“那我明说了?”离歌试探性地问道。
“说吧。”淡淡的回答。
“首先我想谢谢你。”
“谢什么呢?”依旧微笑。
“谢你愿意帮我找妹妹啊。”
“那不必了呢,你要知道,看到世人幸福便也是我的最大的幸福,这正是我的理想。”启墨微微仰起头,向着天空,无比真挚地说,“相反,我倒要谢谢你呢,若不是你给了我这次机会,恐怕我就要在那竹林中虚度自己的一生了呢。”
“那香绣和旋满……”
“离歌!我想我早就说过香绣和旋满是自然的精灵,他们属于自然。”启墨忽地从仰视天空恢复到原状,目光严厉的盯着离歌说道。
而在那一刹那,启墨立即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望着离歌那愣住的神情,他微微偏转头低声说道:“对不起。”
听到这声道歉,离歌的心里更是翻江倒海般地愧疚,然而,在另一方面,离歌已深深确信了启墨的坚定决心。
等待是一件痛苦的事,而让他人等待的人又何尝不更加痛苦呢?离歌紧随着径直向漠河镇走去的启墨,无不感慨。
一行路,在二人这沉默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幽长。
时至午时,一座路碑矗立在两人面前,上书“漠河镇”三个赤字。
终于到了,离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沉默的氛围真是太凝重了,自己完全无法适应。
“跟着我。”启墨依旧是那么地风轻云淡。
听到启墨这么说,离歌很是好奇。
而在离歌入镇的那一时,好奇心就被放下了——漠河镇之热闹,是出乎自己意料的。
乖乖地跟随着启墨前行,一所朱门大院出现在离歌眼前,只见上书“夏邸”两漆金大字。
“启墨先生,里边请。”两位门童一齐鞠躬说道,语气诚恳而充满敬意。
是启墨口中相识的人吧,离歌默默地想。
早已有人赶去汇报:“老爷,老爷,启墨先生来了!”
穿过布置清爽整洁的庭院,绕过清流假山的连廊,二人来到大堂,作为东道主的夏梓渊早已静坐在大堂中央等待,见两人到了,忙起身相迎。
看着夏梓渊那热情的样子,离歌觉得启墨和夏家关系定不简单。
“启墨先生。”夏梓渊拱手寒暄,“老朽有失远迎,莫见怪,莫见怪啊。”
“自然不见怪,梓渊客气了。”
三人照次入座。
“先生真是稀客,自大敝舍一别,已经两年过去了呢。”梓渊回忆道。
“不知令郎可好?”启墨微笑。
“好得很哪!真是劳烦先生关心了。”梓渊感激地拱手道。
“为人医者,应该的。”启墨依旧微笑。
离歌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大概是夏老先生的儿子得了严重的病,且除启墨外无人能医吧。
不愧是药圣!
寒暄良久,夏梓渊亲自带着两人,去安排好的东厢房稍稍休息。
在进入后庭时,离歌隐约听到柔软的就像是师妹言胭的声音,但是只是细微的一声,仿佛毫无生气。
忽见泽濋匆匆跑来,直奔梓渊,道:“爹,胭姑娘快不行了……”余光瞥到站在一旁的启墨,泽濋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般,死死拽住启墨的衣袖,“启墨先生!您怎么来了?太好了,请您救救胭姑娘吧!”
泽濋,正是梓渊的独生子。
胭姑娘,莫非是师妹?想到这里,离歌向着泽濋出来的厢房冲去。
“站住!站住!”泽濋在后边跑边叫喊。
启墨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向着满脸困惑的梓渊微笑道:“那我们也去吧。”
二人进房,只见泽濋杵在那里,离歌紧紧地握着那姑娘的手,神色紧张。
那姑娘,正是言胭!
真没想到,师兄妹竟会在此地相遇,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相遇!
“启墨,你快救救她,她就是我的妹妹言胭啊。”离歌转过头来,神色慌张地向站在门口的启墨请求道。
“我已经知道了。”启墨依旧不紧不慢地说。
随即向着离歌走来,离歌见状,很是自觉地起身,站在床的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