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携冷剑上蓬山,十年了,楚离歌又一次回到这个伤心地,朱门上的红漆早已混着血液褪去了昔日的光泽,“仙裔派”三个金字也光辉不在,然而道骨仙风依存。
踌躇着踏进内堂,十年前的成河血流早已严严实实地嵌入地面,累累的白骨也不知何时化为了尘埃,独留着这遍地的宝剑,森森地控诉着满腔的仇恨。径直转入后山,简陋的一座坟墓在漫山的桃花映衬下更显落寞,飘絮纷飞的花瓣撒满坟身,恍若鲜血般浸渍着墓中人——从那时起,楚离歌就莫名地顿时怖惧并仇恨起这绚烂的精灵了。
“哥哥,你回来了吗?”桃花深处稚嫩甜软的声音蓦地刺激了楚离歌那早已僵硬在花雨中的身躯,他机械般地抬起头,焦灼的目光在花间游走,最后直直地定格在一件淡粉的素衣上,妹妹,阔别已久的妹妹!“风儿,你回来啦。爹娘,好想你。”终是记忆无法抹去,易翎风,这个名字再次在离歌心中拨起暖暖的思念之弦,想当初,逃过一劫的翎风离开被屠门的仙裔派拜在剑门下,掌门为防仇家来寻翎风麻烦,特地为他改名,他就成了现在的楚离歌,而如今,自以为早已被忘却的温情却又因故地重游而被活生生地唤起,离歌不禁又笑又无奈。
“大师兄,你在这儿啊,叫我好找。”身后,嗔怪的声音响起,离歌回过神来,再不见花丛映衬下的妹妹,以及疼爱自己的爹娘。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离歌缓缓地转过身,微笑地注视着这顽皮的小师妹。
“我是这么的聪明,你瞒得了我吗?”言胭咯咯笑着向离歌走来。
这个小师妹,乃是剑门掌门的独生女,天性聪敏、好强,丝毫不亚于剑门的师兄弟们,今年适满十六,小离歌三岁,却时有姐姐风范,在离歌初入剑门时,处处维护离歌,教离歌剑门的门规等,而或有时利用师妹的身份撒撒娇、恶作剧,叫离歌爱怜不已,感谢上苍又给了自己一个惹人怜爱的妹妹。
在和言胭相处的第一天,甚至是第一个时辰,离歌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珍惜、好好保护这个妹妹,决不让任何人夺取!
“大师兄,你在想什么呢?”言胭在离歌面前挥动着小手。
“没什么”离歌顺着言胭的手望向言胭那充满疑惑的面颊。
“对了,我好像从没听过大师兄讲过自己家里的事,问爹娘,爹娘也只是叹息,莫非这里是……”言胭斜睨了离歌一眼,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对不起”,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四眼相视,很是惊奇。
言胭尴尬地笑了笑,决定不再过问离歌的旧时事。
“你想了解吗?”离歌的话却让言胭大吃一惊。
不知所措。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离歌望了望写满惊奇的言胭的脸,“你愿意听我的遭遇吗?”
“愿意”竟是脱口而出。
“我其实不是楚离歌。我的原名是易翎风”言胭愈发惊奇,离歌拉她坐在一截枯木上,埋下头盯着黄色的砂质泥土,不再看她那惊异的目光。
“我原是仙裔派,那,也就是你刚才穿过的地方,掌门的儿子,我原本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疼爱我的父母,可爱的妹妹,豪爽的师兄弟们,我原本也以为自己的日子会这么美美满满地过下去,而九岁那年,我的梦彻彻底底地碎了……”顿了顿,离歌接着说下去“九岁那年,我被奶妈抱着下山玩,由于在山上呆的太久了,我对山下的世界充满好奇,奶妈也拗不过我,我一直玩到将近黄昏才恋恋不舍地拉着奶妈的手回去,而在通往家门的山路上,我就惊呆了……”“我不记得奶妈当时是什么表情了,只隐隐约约听到她不停地念叨‘不好了,不好了。’,她拉着我几乎是狂奔进了门,我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真的,当时我很害怕,当我走进内堂,我更是被眼前的情景吓傻了,奶妈大叫了一声,随即紧紧地用手臂环住了我的双眼,我知道她也很害怕,因为她的身体在颤抖,也许当时她也紧闭双眼吧!”离歌说到这里,淡淡地笑了一下,接着说下去“怖惧之余,我更是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我挣扎着从奶妈的臂间离开,发了疯似的寻遍整个院落,我相信,可憎的凶手定会留下线索,在我几近崩溃之时,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找到了一朵桃花,粉嫩的花瓣娇艳欲滴,可却是夺命的利器,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讨厌这漫山的桃花,本想砍掉的,可是一想到妹妹和爹娘在生前都偏爱桃花,我就不忍心下手了,现在,我的第二个妹妹,也就是你,也喜欢桃花,我更不忍心下手……”“不过,这灭门的血海深仇我还是要报的,我绝对要让这凶手知道,我仙裔派不是好惹的,我在父母、妹妹坟前发誓,一定重振仙裔派!”
“那凶手是谁知道了吗?”言胭关切地问。
“不明了,我在投了剑门后,翻阅了剑阁内所有古书文献记载,并未找到使用这种桃花镖的”离歌翻转着刚从衣袖中拿出的布包的桃花镖,出神地久久凝视。
言胭不知此刻该说些什么来安慰有如此遭遇的大师兄,只是静静地坐着,不知所然的前后轻轻地晃动着双腿。
“以后,我叫你哥哥好吗?”言胭试探地问道。
“好。”离歌静静地说。
黄昏下,漫山的桃花像血一般印染了整个天际。
“大师兄,这么一大早上哪?”端着一盘洗脸水的师弟恭恭敬敬地问。
“没事,出去走走”离歌轻描淡写地微笑着说。
屹立于望城山巅的剑门已习惯了在初起的云雾中开始一天的生活。
在天初明到太阳升起的这段时间内,是剑门的各位习武的最佳时段。
小师妹言胭笑嘻嘻地一路小跑而来,拽出一位师兄就问:“二师兄,你看到大师兄没?”
二师兄儒轩被她这么一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反手提住剑,道:“小师妹,你不是平时和大师兄关系最好吗,形影相随的,就差没睡在一起了,怎么今天跑来问我啊?啊啊啊,痛!你干嘛啊!”“要你说!大师兄可是一直把我当亲妹妹看待,怎么,是不是要让姐姐收你做弟弟啊?”言胭又羞又怒地狠狠掐了儒轩一把。
“嘿,你们俩个,大清早的就在这里谈情说爱呢。”“哈哈。”不知是谁的一句玩笑,引得众师兄弟们都停下了练习,反而哈哈大笑了。
“喂,你们,好好练,笑什么?别以为大师兄不在了我二师兄管不了啊”
“呃,你们,有没有谁看到大师兄啊?”
“回二师兄,我看到了。”五师弟握剑行了个剑礼,“今天一大早,我刚打了洗脸水回屋时碰到大师兄出门。”
“那他去哪儿了”言胭急不可耐地问。
“大师兄去哪我哪管得着啊,不过大师兄说出去走走。”
“嘿,我知道他去哪儿了,谢谢啊。”言胭坏笑着狂跑出了剑门。
“唉,这个小师妹真是……”二师兄说完,众师兄弟们都无奈而又无比可笑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