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和姬职的为人一般,船上的人相处都极为融洽,我倒是一点不介意他们误会我是一个哑巴……毕竟这样也未尝不好……多说多错,做个哑巴还可能知道的比常人更多……还是和所有穿越的女主一样,必备课题只为奴为婢……他们都称呼我‘哑女’。有时候想想觉得可笑,自己也有做丫鬟的一天,看来以前的日子真的是过的太过平稳,咋的要我做一个仆婢还真的十分不习惯。我的确很笨,笨到甚至连擦个桌子都会叫人觉得万分无语……
看着刚刚送到我手上的茶水……也算是极大地照顾了,算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晚上的画舫依然是灯火通明,船头的灯笼在夜色中散发着暖暖的光晕,执着托盘站在主舱的入口处踌躇不前。只转念一想,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不会有人认得出我,也没有人能够认得出我,毕竟时间向前推了许多,谁又能知道谁是谁呢?现在的身份,他是他、我是我……
“咦?是你啊!”进来便是暮染乍然响起的声音,一开始吓我一跳,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那天刚上画舫时候的情景时,我不由一笑,微点了点头。
“你笑起来好漂亮呢!我叫暮染,来、把这个给我,你下去休息吧。”说着便接过了我手里的东西放到了一边。这样倒是也好,现在的情形若是我巴巴上前粘着只怕会要人多想,之前还一直觉得回来的路太过一帆风顺,只这么一遭,便开始出情况了……心下黯然,至少我还在姬职身边,不管是作为什么身份,也已经有了暂时的安身之所,可是未寒……每每想到未寒,心里的愧疚便越深一分,离开家后便一直同我一起,虽然在年龄上比我大了半岁,可却从来没有真的吃过什么苦头……
“怎么了吗?”
我忽然想到现在自己仍旧是在姬职所在的主舱内,竟然就这么开始神游!忙尴尬的笑笑,摆了摆手退了出去。自是没有瞧见主舱内室被一柄轻骨绢扇微微挑起的珠帘……
我还是习惯在晚上的时候出来走走。
河上的夜风很大,携带着空气中丝丝缕缕的莫名花香,深深吸气。没有想到的是,像我这么喜欢吵闹的人一旦融入了这样的环境,竟然也可以这么安静,真是好笑。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我没有回头,只是预料之中本该狗血的剧情并有上演……我看了眼一同站在穿畔的赵统领,礼貌性的点头微笑。
“你经常晚上一个人站在这里?”安静下来的时候,会发现,一个龙套的声音其实也一样好听,现实中的真正穿越是:每一个主角的确都很漂亮却不一定完美,但是龙套也不一定很差,只是故事的女主不同所以这个故事的龙套会变成下一个故事的龙套;这个故事里的龙套也可能是下一个故事的主角。
点头。
“呵呵。”好听爽朗的笑声:“你经常看起来都不高兴,真的是不会说话吗。”没有问句……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是越来越轻,似是怕吓到我般。这次我不再点头,扭过头来望着他的眼睛:“你真的是赵统领吗?”终于开口说话,也觉得做哑巴终究是没有正常人来得舒服。我看到那人眼角微挑了一挑,抬起右手摘下头上的盔。满头青丝飞扬,我第一次见他这般不羁的模样……月色明亮,映的满江的河水波光粼粼,放眼望去,整座画舫之上只有我们两个……我看见他薄唇轻启,猎猎夜风下,两字如同羽毛般漂浮不定缓缓压入耳膜。我瞬间张大瞳孔,定定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
“你……叫我……什么?”我不知道此刻的心情究竟是喜还是该悲,只是一口气憋闷的极其难受……
“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么?”他垂了眉眼,笑得颇为苦涩,话毕伸手一把勾过我的肩膀拉到怀里,低沉的嗓音再次从头顶传来:“傻女子呵……”
“你认出我了,你竟然可以认出我来么……阿……职……”终于相遇,我也才是明白自己终究不如想象中般坚强勇敢,我也会害怕彷徨,丧失勇气……肩上的手收的越发的紧,我甚至极其享受这种近似于窒息的美妙感觉:“为什么……现在是春日?”既然姬职知道是我,那必然不可能是我初来之前,只是这样的季节……
肩上的压迫突然间消失,姬职板正我的脸,正对上他的,我看着他好看的眉头皱成条条褶皱:“你走了……整整半载,竟是没有觉察么?”
我讶异的几乎合不拢嘴,竟然在这里有半年那么长么?轻撇过头:“我记得自己中间回来过的……”只是话刚说完,却又瞧见姬职极不好看的脸……
“怎么了?”
他的神情微一黯淡,而后恢复:“我记得的……要不然如今这么一副模样,你以为我还能知道是你么?”细细品味一番,竟能觉得语气中颇有几分抱怨的味道。我咧嘴一笑:“那一乍然我这个样子你也可以立即接受?”
他恨恨剜我一眼:“冬日那次,听见安云独自言语,之间感觉颇为诡异,我又如何知晓那便真的不是你?亏得那阴阳符咒与‘夜氓’一直由我随身带着,若非如此,是不是我连见你一番都是极难?”他似是又想到那日的情景,原来那次真的不只是简简单单的梦,只听他继续说着:“你是那‘夜氓’石召唤而来,又是那‘夜氓’石将你带走,我一直都不明白原因为何。我知道阴阳符咒是你去‘临月楼’是姬延所给,自那日睡着醒来之后,安云便真的成了安云,我虽早知你不属于这里,只是……”他的眼里又浮现出那种深深的绝望,我看的心中抽疼……
“阿职……”
他摆摆手,冲我笑了一笑:“这次回来桂阳,并无别的事情,安云现在还在王宫。”
我点了点头,上前强拉住他的手,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阿职,我既是回来了,便不会再走……”
“你既是回来了,便是想走,也要先问过我是否同意。”他霸道而又强硬,缓缓从身上摸出那枚吊坠,‘夜氓’石在月光下散着幽幽的光亮。我长大嘴:“什么时候它又去了你的手里?”
“自然是在我的手里,难不成还要放在你的手里?”气氛不再那么沉闷,我们竟然开始开起了玩笑,那枚‘夜氓’石自回来之后便又恢复初始崭新的模样,在姬职手里一圈圈的荡漾,我自是安心的之极,静静的伏在姬职怀里:“阿职,这次不是我一个人回来的。”姬职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我抬起头,摇了摇他的袖子:“她的穿着大约跟我一样,也是与我一样的长发,只不过是红色的,我醒来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我知道她跟我一样来了这里,只是我不知她究竟落在了哪里……”
“先回蓟城王宫,回去之后再作打算吧。”他的神色奇奇怪怪,我直觉感到隐隐有哪里不对,却又实在是说不上来。毕竟醒来的第一天便见到了姬职,想来未寒的消息行踪要是他真知道的话也的确不大可能,看来还是要回去之后慢慢找……
不知不觉连月亮都消失了踪迹,两人之间想对无话……
“王宫里有什么变故么?”
没说话。
“怎么了?”我看着姬职怪异的神色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
“濡雪……做了我的夫人。”他说的又轻又缓……
静了好一会儿,我回手抱了抱他:“嗯,我知道了。”其实沉淀了好一会儿,我突然发现其实我并没有那么生气,正如许多书里面写到的一样,又有哪个帝王是只有一个妻子皇后的呢?其实一直都理解,只是之前太过于无理取闹了,我爱他,所以愿意理解他。花濡雪不为权利、不为利益,若是真的是她也未尝不可?
姬职大约没有想到我竟然这么平静,一直睨着眼睛看我,许久看我并不像是赌气,也渐渐放下心来。
还是在中山顾城下的船,只是这次不再有那个漂亮稚嫩的小姐公子过来等着迎接,仆役随从们提了行李匆匆向船下送着,偶尔我的手里也会被递上几件,姬职远远的看着我,我只轻轻一笑,便不再看他,径自抱了手里的东西下船。没错,现在我依旧是画舫上的哑女,除了姬职、除了我没有人知道我是岑墨吟。微瞥着眼看了眼身后船上姬职旁边的暮染,奇怪望着姬职看我的样子实在是好笑,可又不得不忍着的感觉实在是难受,忙将东西塞到走到身边的一个小厮怀里,自己寻了马车背面扶着车辕捂着肚子狂笑。
“看样子你看到孤这副模样倒是极为开心。”
我立马收笑,板了脸看着不知何时坐在车辕上的姬职微微挑眉的调侃。我学着他的样子亦是将眉毛挑了一挑,咳了咳嗓子,故意道:“陛下金枝玉叶,在这种地方同婢子这种身份的人说话可是会失了身份,不若陛下还是回车厢里坐着?”
头上挨了重重一记,那人声音悠悠响起:“既是知道孤同你说话会失了身份便该乖乖待在应该呆着的地方,你在这里实是碍眼的很哪碍眼的很……”话毕,还象征性的扶着额头,看上颇为无奈……登时气结,我果然还是争不过一国之君……撒了袖子便一旁凉快去了……
身后顿时哈哈大笑:“这么着就生了气了?还真是不经逗……”然后便是跳下车辕的声音,脚步渐近……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终于发现一路上风平浪静的好处,其实之前一直觉得若是半路真的能够出现一两个打打杀杀的场景倒是也真的蛮好玩的,唉……说到底还是受古言小说荼毒太深,英雄救美的情节固然感人,不过现在,这样的英雄还真的是不需要,毕竟姬职总不至于堂堂国君以身犯险来救赎我们这群小小仆婢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