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条眉毛的男人在他们刚走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了,他看到他们好像很开心,大笑着。
“终于看到一点不一样的了,你们要再不来我就闷死了。”
卜鹰苦笑一下,“像陆大侠这样的人,想必即使我们不来,也绝不会被闷死的。”
陆小凤当然不会闷死,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岂非是这世间最能自得其乐的人。
可是他此刻似乎真的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欢乐,无论在任何地方都能轻松自如苦中作乐的陆小凤现在已经变成了满面愁容的陆小鸡。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陆小凤苦着脸道。
“银钩赌坊。”
“是啊,这里就是银钩赌坊。可是你知道为何好赌如命的陆小凤身在赌坊里,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吗?”
“我想我知道。”卜鹰目光落在赌桌对面的女人身上,她穿着件轻飘飘的,苹果绿色的,柔软的丝袍,柔软得就像皮肤般贴在她又苗条,又成熟的服体上。
她的皮肤细致光滑如白玉,有时看来甚至像是冰一样,几乎是透明的。
她美丽的脸上完全没有一点脂粉,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已是任何—个女人梦想中最好的装饰。
没人能否认,这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可是她脸上的表情却冷得如同一座冰山。
“那你知道我在这里呆了多久了吗?你知道这个女人是我这几天来见过的第几个熟人了吗?”
“想必应该比我见到的多些。”卜鹰道。
“简直多得让人头痛。陆小凤已经变成一个头两个大的陆小凤。”陆小凤抱着头,作痛苦状道。
“本来陆大侠应该在哪里,是否在一座城里?”卜鹰问道。
“那简直就不是一座城,那是一座魔城。我,西门吹雪,花满楼三个人一起进的城,现在我却连他们在哪里都不知道。”
“进了城之后,陆大侠都到了哪些地方?”
“我先到了一条街,那条街上有一位专卖有毒的糖炒栗子的熊姥姥。然后到了龙翔客栈,见到了几个本该死了却又活过来的人,之后当然就见到了那个毒得不能再毒的丹凤公主,好在花满楼没有见到她。再之后的事情,当然也就顺理成章的到了金鹏王朝的皇宫,最后又到了霍休的青衣楼。而现在,我居然又在银钩赌坊里赌起钱来了。”陆小凤仿佛都要哭出来了,道,“真不知道是哪位仁兄跟陆小凤开了这么大的玩笑,也许他是知道我这段时间闷得要命,所以干脆就让那些已经死掉的故人从棺材里爬出来再跟我玩一次。”
“我明白了。”卜鹰道。
“那你知不知道这位姑娘为什么现在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吗?”
“那是因为别人都在看我们,她却偏不看,故意想引起我们的注意。”
“这岂非一向是女人对男人的拿手好戏。”
“你怎么知道,看来你也不是个老实人。”陆小凤一笑。
“那你知道她引起我们的注意是想要做什么吗?”
“不,她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因为她知道,陆小凤只有对越不正眼看他的女人才越有兴趣。她想引起你的注意,当然是为了要你帮他们去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罗刹玉牌。”
赌桌对面女人的脸色变了。
“看来你们说对了。”陆小凤看了一眼脸上震惊转瞬即逝再度恢复冰山般面容的女子,笑了笑。
罗刹玉牌是什么?熊不知道。
“罗刹牌是块玉牌,千年的古玉,据说几乎已能比得上秦王不惜以燕云十八城去换的和氏壁。
玉脾并不十分大,正面却刻着七十二天魔,二十六地煞,反面还刻着部梵经,从头到尾,据说竟有一千多字。这块玉牌不但本身已价值连城,还是西主魔教之宝,遍布天下的魔教弟子,看见这面玉牌,就如同看见教主亲临!”
卜鹰显然知道熊不明白,所以解释道。
“而西方魔教,当然也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魔教。只不过在陆小凤的时代,它曾经是西方玉罗刹的罗刹教。”
熊明白了,陆小凤的头却更痛了。
卜鹰的话他当然听见了,也每个字都听清了。
尤其是“曾经”这两个字。
作为天底下第一号聪明人的陆小凤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天下第一号蠢人。或者说,并不是现在他才觉得自己变蠢的。
而是在卜鹰和熊刚踏进门口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自己好像变蠢了。他竟看不出这两个原本不在这件事情里的人是什么来历,他竟猜不出这两人的身份。
因为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江湖里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两个人。
但是现在,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可是,他却宁愿自己不明白。
一般想不明白的事情,陆小凤是不愿去想的。所以他转过头,对赌桌后面的冷美人说,
“如果你还要再故意带我绕路,不肯直接带我去见方玉飞或者蓝胡子的话,我就真的要头痛死了。”
冷美人神情冰冷,一咬嘴唇,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了那一声“好”。
雾又起了。
银钩赌坊消失了,刚刚还围绕在身边的酒色财气变成了严冬冰寒如刀的夜风。
四周阴风凄凄,枯坟杂乱。
方才还辉煌鼎沸的赌坊,此刻却成了孤魂野鬼的葬身所。
两个人脚下的地方,竟然是一片乱葬岗。
忽然,一声凄厉而恐怖的啼叫从这夜下枯草丛生破败荒芜的坟堆中传出来。
然后,卜鹰和熊看到了一只从坟墓里飞出来的鸟。
一只鹦鹉。
它停在两人面前的坟头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两人。
它的眼睛里带着一种说不出邪恶妖异的讥诮。
卜鹰和熊的心头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因为他们看得见这只鹦鹉,它全身上下鲜红如血。
这是一只血鹦鹉。
它看着两个人,忽然开口。
“你们现在见到了我,你们想要什么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