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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一章 决战
书名：梦回魂难转 作者：伊裳 更新时间：2015-08-19 12:22 字数：3126
湄一手握着剑，一手背在身后款款走进来，营帐里一阵骚动，继而是死一般的沉寂。
湄勾起嘴角说：“这可很热闹，外患未除倒闹起内乱了。”
她笑着走到我身边站定，转过身高声说：“渃水澨如果不做渃水的国主，我不会给渃水半滴水打仗。”众臣相互交换了眼神，纷纷躬下身低头不语。湄挑起眉说：“司法长老，依你们今天如此冒犯之举该如何处置？”司法长老张口无言。
湄看了看我，我缓缓开口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愿为渃水而战的就留下来，不愿意的除去职务贬为庶人。”
长老及众臣俯身跪下高声道：“愿为渃水而战。”
我向他们挥了挥手，他们拜了拜，躬着身退开。
“潇主后”
潇主后将要退出营帐时，我喊住她，“把你们潇水本族军队的领兵令留下。”
她用怨毒的眼神看着我，湄勾着嘴角看着她，我冷扫她一眼望向营帐外战列整齐的士兵。她微微扯了扯嘴角，缓缓从怀里掏出领兵令。
“渃水澨。”她冷声说了这三个字，再没说话，转身出了营帐。
“还疼吗？”湄心疼地握住我裹着纱布的手问。
“你不想问问我的法术和身世吗？”
“你是什么人，你做什么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你姐姐，你是我妹妹。”她把我拥进怀里，轻轻拍着我说：“听说你受伤我就急急赶来，没想到正赶上这帮子人来闹事。我不知道能帮你多少，至少要撑到你的手好起来。”
高高的苍穹被肆虐的流火烧成赤红色，水域一点一点消退举目所能望之处已变成茫茫的黄沙土。烨火得知湄参战后，加派兵力由那位女将军率兵出征。她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左手纵火术右手纵冰术，在泠雪山下和湄纵火对战近半月，泠雪山上的冰没有融解丝毫。湄从湘水调来的水消耗殆尽，士兵也伤亡过半，我的手却一点起色也没有，寒气缠绕在每一根指骨上，任我怎么努力也没有任何作用。
我走进营帐，湘水军事长老正跪在湄身前，哀声说：“主上，冰河的水源已不多，如此下去，湘水也要枯竭了。请主上停战。”
湄冷眼看了看他说：“寡人自有分寸，你不必多言。”
军事长老拜下身说：“主上三思啊!”
湄厉声说：“出去。”
军事长老跪在地上不动，湄也不理睬他，坐到桌案前提笔疾书。
我走到军事长老身边说：“长老，你先下去。”军事长老躬身退出去，湄抬眼看了看我继续伏在案上写调水的手令。我握住她手中的笔，她侧过脸看着我说：“你什么都不用说，渃水也是我的家。”
“依现在的战况就算你把湘水所有的水调过来也不一定能赢得了烨火，就算赢了，湘水和渃水的子民还有那些锦鳞怎么活？”
她愣了愣站起身说：“你想要我怎么做？”
“回去。把渃水剩下的人迁到湘水。从此，养精蓄锐以待战机。”
“你呢？”
“我......我留在这里尽量拖延时间给你们转移……”
“不。”她沉着脸转过身，我跪倒在她脚边，她转回身怔了怔说：“你这是做什么？”
“渃水也是你家，我代渃水剩下的子民祈求你让他们活下去”
“我怎么能丢下你？我记忆里所有的快乐都是你给的，我怎么能丢下你？”她的声音不由带着哭腔。
我忍住泪，默了一会说：“如果有幸活着，我一定去湘水找你，如果有不测，你我姐妹今生就在此别过。”
我向她拜了下去，她跪下来紧紧抱住我。她的眼泪止不住掉进我的脖子里，我很想哭，却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微微扯了扯嘴角，轻轻拍着她的肩。湄很少哭，上次见她哭是她的锦鳞洋濭被害死的时候。那时她也是这样抱着我哭了一夜，我搂着她陪她哭了一夜。为她哭，为洋濭哭，如今我却不能再哭……我把她的马牵到她身前，她定定看着我不动。
我微微笑了说：“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骑上马拉过缰绳。
“湄”我喊了她一声，她回过头看着我，我笑了笑说：“把洛浪一起带走，这里很快就会没有水……”我顿了顿接着说：“他也是你的锦鳞。”
她强忍着泪转过脸，扬起马鞭，追随在她身后的马蹄声在扬着黄沙的风里渐渐远去。
我跳上马，领着最后的士兵迎战。
远远便看见泠雪山冰域上黑压压一片烨火的军队，领头的正是那名女将军。她一身黑色的战袍，脸上遮着黑色的面纱，我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能看见她脸上丝丝的笑意。从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就看着我，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的目光里没有丝毫的敌意倒是有些怜悯和埋怨。我们双方一直这样对峙着，赤红的云朵在炽热的天空中游近游远。突然，我身后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那个方向正是湄撤退的方向。火光烧红了整个天空，无数白色的碎片被映得血红飞散在空中。湄从马上飞身起来，缠绕起长长的水带，水带触火的一瞬，火舌忽地喷起来，湄像断了翅膀的鸟直直落下。
“湄……”
我奋力舞动手指，剧烈的疼痛和噬骨的寒气冲上我的脑门，我撑不住从马上摔下来。我趴在地上看着湄的面容在喷涌的火光里裂开，消散，再无痕迹。那个女将军依旧带着丝丝笑意直直看着我，我站起身直视着她，她面纱后的笑容越发冷艳，她调转马身缓缓举起右手，一时火光四起，流火肆虐。渃水的士兵在火海里一片片湮灭，散碎成满天的碎片。护在我身边的士兵也一一倒下，散碎飞向火红的天空。熊熊的烈火像涨起的潮水向着我奔涌而来。我定定站着，死亡很快就会把我带到他们身边，还有什么可以畏惧和悲恸的？
“澨，澨。”冲天的火光中传来洛浪的喊声。我沿着声音看过去，洛浪已飞奔过来抱住我旋开，一团硕大的火球直飞过来击撞在他的背上，他皱了皱眉，拉着我往火外跑。
洛浪拉着我不知道跑了多远，四周已没有了火光，他突地止住脚，缓缓转过身看着我，嘴角舒展笑容直直向后倒了下去。我蓦然发现我们在泠雪山的冰域上，我慌忙扶起他，他摇摇头说：“这里很安全，很安全。”
“你不能待在这里，你会被冻死的。”
他咧开嘴笑了笑，血不断从他嘴角渗出来。
“走。”我哭着背起他，他的腿拖在地上，一点一点凝结成冰。
“澨，你放下我。”他的眼泪滴在我的肩头，渐渐凝结成冰。
“不，不……”我咬紧牙快步往冰域外走，他用腿撑着自己使劲推开我，整个人直直倒在地上，血从他身下向四周弥漫。
“洛浪，洛浪。”我慌忙把他搂在怀里，眼泪大滴大滴滚落，我害怕，我害怕他也会离去。
他艰难地睁开眼对着我笑，缓缓说：“澨，对不起……洛浪不能再保护你了。”
“不，不，洛浪，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
他噙着泪看着我，伸起手要抚我的脸。我俯下脸，他的手却僵在半空中。冰一层一层裹住他的身体，他脸上的泪水定格在冰里渐渐变得模糊。
“洛浪......水，水，哪里有水？谁有水来救救我的洛浪，水……”我向着空无一人的冰域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我的哭喊声在厚厚的冰层上弥漫，飘远远去，却没有一个声音回答我。
“水……水……救命…….救救我的洛浪……”我爬起身一面哭喊一面踉踉跄跄相向冰域外跑。冰域之外，灰黄的沙地延绵无尽头，干枯的风里卷着锋利的黄沙割噬着我所有的希冀，经过火吻后的沙地吞吐着炽人的热气，我却觉得冷，寒气弥漫全身，我倒在沙地上，枯红的天空浮着血淋淋地的绝望重重压在我身上，把我压在冰冷的沙地上，一点点陷下去，陷下去……
风雪又开始弥漫，那两个冰蓝色的身影，一前一后缓缓走着。我还是不由自主跟了过去，走着走着他们突地停了下来，我快步跑过去，他们的身影吹散在风里。
“澨”
我转过身，渃燃一个人站在白雪皑皑的崖边，他黑色的长袍和头发在风中不断舞动。
他微笑着看着我说：“澨，若我终将离去，请你好好活着……”
“燃……”
我缓缓走向他，他一直对着我微笑，我将要抱住他时，他却向后退开一步，他黑色的身影和凄美的笑容直直坠下崖底。
“燃，燃。”
我惊醒过来，刺眼的阳光扎得我不敢睁眼，忽忽作响的风挟杂着黄沙打在我的脸上，生生的疼痛让我彻底醒过来。目不能及的黄沙地只有我一个人，曾经浩浩汤汤的渃水像天边的云朵不知飘向了何处，再也没有踪迹。
只有我一个人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不，还有渃燃，他说过，我还有他......
我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泠雪山的方向跑，我要去找渃燃，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我也要去找。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他了，只有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