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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
书名：九鼎参同契 作者：袭殇斛玉孝 更新时间：2016-07-20 05:00 字数：3741
“今日是冬至了，天气却潮湿的反常啊。”位于天陆南方靠海的一个平凡小城里，一个四十一二的男人站在自家院子的门前叹道。他穿着精致考究的鹅黄色长袍，戴着唐巾，三绺长髯十分清秀儒雅，但他眼睛里却时不时流露出睥睨群雄的傲岸。现在正是申时三刻，天已经是一片乌黑，还孕育着冬天不应该有的雨水气息，远方隐隐有闷雷声。不到两盏茶，雨点便稀稀落落的淋了下来。
一滴雨水落到男子的脸上，男人似是一惊，回头匆匆忙忙跑进屋里穿过正堂跑到后院，口里大喊着：“奚墨！奚墨！快进屋！”宽大的后院里晾满了五颜六色的布，摆满了染缸，显得十分拥挤，一个三十五六的美妇人正穿行其间取下布头递给一旁的小女孩收入屋里，听到男人的叫声便撩开布片走出：“雪宜，不要大叫大喊的，怎么年纪越大越不稳重。”叫奚墨的夫人长相清秀的如同是水墨画里用淡墨画就清墨染成一般，穿着一身玄色的纱裙，缀着些不太鲜艳的珠玉，头上的簪子也显得朴素，但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淡雅高贵，更显清丽，简直叫人担心她会不会被雨水一淋就被洗去。一旁的女孩七八岁摸样，扎着头发绕成两个圆环又垂下做两条辫子，穿的也十分整齐，抱着布，踩着虎头鞋蹦蹦跳跳，眼睛墨玉般晶润，晨曦绿叶般灵性飞舞。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叫雪宜的男人陪着笑脸接过布，急匆匆的将妻子和女儿赶进屋里去，自己手脚十分麻利的在欲将布淋坏之前将它们收好。
“咚咚！咚咚！”“高先生！高先生！”门外传来清脆的童音，高雪宜又风风火火的奔去“来了！来了！”打开门，门外是个眉清目秀端正清灵的道童，穿着深灰微蓝四周镶边的道袍，里面穿着着颜色略浅的大褂，手里捧着一个小包裹。正是刚刚该梳总角的年龄，头顶却是两个拳头大小的浑圆发髻，用红绳混着金丝扎着，脸颊两旁垂下两缕头发，被雨水濡湿了，闪烁着黑曜石一样的晶光。比夏雪宜的女儿大了一两岁，摸样却稳重安静，双眸静如止水，像个书香门第的文秀公子，又多一份出尘之气。
“这不是伯阳吗！快进来避雨！”高雪宜赶快在鸿钧淋成落汤鸡之前让他进门，伯阳走入中堂见到奚墨和一旁的小姑娘，向前欠身问好“沈夫人。”“伯阳这么晚了怎么还来这儿？”沈奚墨笑盈盈的问道，魏伯阳将包裹双手奉上回答道：“师傅让我来送上次没给的平安符。”高雪宜伸手接过，似乎并不放在心上，随手放在桌上，说：“雨太大了，伯阳今晚就睡在我这儿吧。”说完便让妻子前去备饭，又吩咐：“今晚解先生要来，你多准备些鱼汤。”
高雪宜是这个小城上少数几个富人之一，开的染坊远近闻名数百里，夫人奚墨贤惠有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又得了个聪颖的美人胚子女儿，全城近千户人家没一家不羡慕他们，而魏伯阳则是城里的书香门第魏家的独生子，父母都饱读诗书，在附近小有名气的空山书院做先生。魏伯阳认了城北的城隍庙里的老道士做干爹，老道士原是个满腹经纶的读书人，老来当道士养老，所以魏伯阳也人他做师父，即学四书五经又学黄庭道德。因为书院有些远父母不能日日往返，所以魏伯阳平日住在城隍庙里做道童打扮。
“雨越来越大了。”魏伯阳看着窗外有些不安的说道，现在的天空正如翻涌的墨汁，大地仿佛处于瀑布之下，落下的已经不是雨滴而是一条一条贯通天地的雨柱，在时光中被千万人踏得硬如生铁的泥土地被抽打的像犁过的田。
“伯阳吃饱了吗？”沈奚墨在魏伯阳身后问道，伯阳赶快回过身答道：“吃饱了。”“伯阳不多吃点？光吃青菜有什么意思？”高雪宜夹起一块红烧肉送进女儿高莹雪的嘴里问魏伯阳，“不必了。”魏伯阳虽然只有10岁，但从小和师傅一起吃素已成习惯。看着异常的大雨，魏伯阳担心的问道：“这么大的雨，解先生恐怕来不了了吧？”解先生是空山书院的先生，魏伯阳曾经拜在他门下学艺三年。但高雪宜似乎全然不当一回事，吃相斯文但吃的绝对很多的只顾往嘴里塞东西，“不用担心，他一定会来的。”伯阳不由有些好奇，是什么事会让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先生不惜冒着大雨赶来。
“高老魔，老朽解恒谦应约前来。”门外传来洪亮的声音，随之进来一个满头浓密白发身量高大的老人，青白脸色，蝇甩子一样的白须，身着深青色长袍和黑褂，扎着与袍子同色的头巾，大步流星摇摇摆摆的晃进来，正是擅长文章琴棋的解恒谦，高雪宜终于放下手里的碗，和奚墨夫人同时起身双手抱拳的上去迎接，魏伯阳感到有些奇怪，似乎他们行的礼节和称呼不像是通常所用的，但他还是下座上去向解恒谦施礼。“伯阳也在啊，真是巧啊！”解恒谦见了他喜笑颜开，但魏伯阳总觉得解恒谦似乎带着更多的的惊异，自己出现在这里有这么奇怪吗？同时他还注意到了解恒谦身上从一开始就让他觉得不自然的地方——解恒谦的身上是全干的，这么大的雨，光靠一把油纸伞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奚墨已经在收拾起碗筷，满碟子的油污竟没有沾上她的玄色纱裙一点。高雪宜和解恒谦说了一会话就转过身对魏伯阳说：“伯阳，我今晚要和解先生校对一些古籍，你就睡在西厢房好了，没事的话不要去书房，要什么自己取，最好不要惊动沈阿姨，她有夜咳的毛病。”伯阳表示同意后帮沈奚墨一起收拾桌子，高雪宜和解恒谦也前往书房去了。
“大哥哥给你！”魏伯阳正在靠墙的圆凳上打坐，一个清脆的童音却打断了他的凝神，一只白净的小手拉着他灰色宽袍的大袖，高莹雪的笑盈盈的从比他低一个头的角度看着我，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烤馍，看样子是太烫了，小丫头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给我？”魏伯阳感到受宠若惊，“大哥哥都不吃肉，一定会饿的，这个是我妈妈做的，很好吃的。”娇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骄傲，一面急吼吼的将馍塞进魏伯阳手里，他伸手接过，放在嘴边吹气，高家的千金一脸期望的看着魏伯阳。魏伯阳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笑着说：“真的很香呢！”小丫头的笑纹好像白嫩嫩的包子褶一样可爱，魏伯阳想着她的名字，对正在看书的沈奚墨说：“高莹雪，是取自‘山中高士晶莹雪’吗？”“是啊，没想到伯阳小小年纪就读过《石头记》了。”沈奚墨笑道，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似乎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在黄亮的灯光下看不真切。
“啪啦啪啦！”屋顶上传来雨声中不太清晰的瓦块翻动声，“嗯？”魏伯阳疑惑的抬起头，“咻咻——嗖！”尖锐的啸声细微而模糊，从不同方向传来，“来了就请现身一见，既是名动八方何须躲躲藏藏。”魏伯阳云里雾里的看向说话的沈奚墨，她已经放下书起身了，清秀温婉的脸庞笼罩着寒意，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冻结，“沈夫人别来无恙？青城一战后又是六年了。不知金蛇郎君可安好？”从上方传来温文尔雅的问候，似乎是个四十余岁的儒生，“嘭隆！”沈奚墨还没答话，东南角上一声巨响，屋外蓝紫光芒亮如白昼，紧接着又是“轰！”一声，南墙已被打穿，破洞里解恒谦与高雪宜轻轻一跃就跳过数丈的距离来到沈奚墨身边，一向温和的高雪宜现在全身杀气腾腾，手里领着一把五尺长剑，通体金色，弯曲如蛇，剑尖雕做蛇头摸样，伸出一条三寸长的分叉蛇芯，剑身似乎是软的，正颤悠颤悠，柄是蛇尾盘绕而成，令魏伯阳惊恐不已的是高雪宜桀骜不驯的脸庞上布满米粒大小的金色鳞片，随着他的呼吸起伏摩擦，金属音锵然作响。高莹雪也害怕的靠在魏伯阳身上把脸藏在他宽大的道袍里，但她害怕的似乎并不是高雪宜的样子，而是屋顶上的人。
“可恨！这次又让这个妖孽逃过一劫！”东南角一个苍劲愤恨的声音传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到底谁才是小人！”高雪宜仰天大笑，“名动八方你们百年前不能赢我现在又奈我何！尔等除了趁人之危还有何能！枉称正道，贻笑大方！想必这场大雨也是拜你们所赐吧！”回答他的是东北角上一个温吞的老太太声音：“高道友不必不平，我等此来不过是为了取回道友手中不属于道友之物罢了，只要道友交出此物我等立即离去。”“哼！”高雪宜冷哼一声：“玉牒金书，你等修行百年还是不能放弃外物，就算我给你又如何，以你等这种虚伪小人则能走出浮生幻境。”“金蛇郎君休得猖狂！能与不能安足言，只是此等洪荒异宝岂能流入你等妖邪之手。”南方的壮年男子声音不怒自威，“有本事就自己来拿。”高雪宜也丝毫不相让，提起剑纵身一跃打穿屋顶跳出，金铁相交之音，利刃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名动八方，妾身沈奚墨也来讨教。”说罢沈奚墨轻轻一跃如同壁画飞天一般飞出屋外，传来一句：“解先生，莹雪就拜托你了。”又闻得一个极是洪亮低沉的声音说：“金蛇郎君，墨夫人，我等掌门师兄正在五里外的山神庙，那里宽敞非常，不如在那一决胜败。”说毕，只闻嗖嗖几声，四周又只剩风雨之音。
解恒谦长叹一气：“伯阳，这次连累你了。”魏伯阳牵过高莹雪走到桌边战战兢兢地问道：“解解先生，这这是怎么回事？”解恒谦在桌边坐下，叹息着答道：“万载金蛇始入圣，百年廷珪墨有灵。高雪宜，沈奚墨，他们在你爷爷出生之时已经名震天陆。与我乃是百年相交。”解恒谦又是一声叹息：“你也不须知道太多，大略是因为高雪宜手中有一件宝物名唤玉牒金书，这件宝物迄今已有亿万年，却无人能解其中奥妙，天下修行之士无不想要此物，高雪宜二百年前夺得此物保管至今。”解恒谦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魏伯阳此时已是听入神了，他说到底只是个10岁小儿，也好听评书，如今所见竟如书中所说一般，自然不肯放手，不由又问：“哪那个名动八方又是什么人？”解恒谦露出厌恶之色：“他们是舜天山的修行者，自命不凡，不过是些小人罢了，趁着高雪宜百年散功蜕皮之期，又翻云覆雨削弱奚墨的修为，意图夺走玉牒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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