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回到荒岭破庙,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却烧不去往事的哀痛。
没有在第一时间内杀掉眼前这儿像极了青颜的女子,莫相微相信自己已经很够仁慈,如果不是这张脸,他的师父也不会落得个如此悲惨的下场,他的师叔也不会一夜白头,癫狂多年,到如今也不过是神智时好时坏。
气氛一时僵持到冰冷。
孟交湄忽然抱头痛哭起来,把从来只见他嬉皮笑脸的众人惊在那里。
董嫣本欲收回长练,却不料一直轻薄她的白发男子如此这般,也僵在那里。
孟交湄一边哭哭啼啼,一边抓起董嫣的长练摸眼泪……
“够了,别再闹了!”莫相微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你当年的风流潇洒当真全都不见了?你的热血当真从此不在?你一头的白发,分明还见证着当年的狂傲和悲伤,如今只会偏狂胡闹?
“救命——”
众人的思绪就此被打断。
一个黑影遮住门口的月光,踉跄的爬进破庙,是,虽然是走着进来的,但给人的感觉就是爬,因为他已经用光全部力气,跌倒在地。
几条黄绦同时掠了进来,缠住地上人的颈、手臂和腿脚,劲力一收,迅速收紧勒进肉里,只待再加紧一道力,地上的人就要被撕裂。
董嫣自然认得那是金刀会的招式,疾呼一声“住手!”
当然,有人比她的疾呼更快,孟交湄一个扬手,一段小枯木闪电般划着流萤的光芒,将几道黄绦撕成柳絮似的碎片。
董嫣的目光落在孟交湄的手指上,终于明白他是真的不想难为自己,不然自己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地上的人大难不死,喘息着爬起来,一身泥泞和血渍混合的脸,浓密的虬须,看不出表情,身材庞大威武,怒睁着的双目,露出一丝希望的光芒。
轻纱蒙面的黄衣人突遇对手,将破庙纷纷包围,其中一人喊道:“仇万里,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你们这些伤天害理的王八羔子,还我妻儿命来!”那满身是伤的大汉语气虽然很硬,身形却摇摇欲坠,“你们这群不是人的东西!丧尽天良,挖妇人腹中的胎儿,早晚遭报应!”
挖妇人腹中的胎儿!
众人一惊,难道是,他的妻儿被人毒害了?
眼见那魁伟的虬须大汉如此悲痛,答案毋庸置疑。
江卓仪得莫相微授意,和一众黄衣人打斗起来,肖白羽也前去帮忙,孟交湄几乎没有参战,只是抖了几次手,来人全部倒毙。
看着一地的金刀会会众的尸体,董嫣抓住孟交湄的手,颤声道:“你?为什么?”
孟交湄不想董嫣亦是金刀会会众,一时不知怎样解释,急的直皱眉头。
“多谢英雄救命之恩!”大汉抱拳叩恩,“我仇万里本该追随主人以谢大恩,只是我妻儿已去……”那大汉伸手就要拍自己的脑门。
“啊,不不不……你,你别想不开。”孟交湄更是不知如何是何。
“这位好汉,大仇还未得报,怎可言死?”莫相微自篝火那里走来,一身纯白虎皮,映着火光,摇曳不定,在这遍地尸体的修罗场,似及不沾尘埃的谪仙。
莫相微轻轻一笑:“仇万天是你什么人?”
大汉一愣,手悬在空中,答道:“他是我哥哥。”
“难怪,”莫相微接着道,“知道你的妻子为何遭人剖腹取胎吗?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迷恋一种邪术,喜欢用活着的胎儿和婴儿捣碎炼药,长生不老的药,这个人,我知道他在哪。”
那虬须大汉猛然一惊,卸去自杀殉情的念头,自肺腑发出冷冷的三个字:“他在哪?”
“金刀会。”莫相微仰首望月,一股统治者方有的霸气俨然而生。
“受主人一拜,一旦为亡妻报了仇,我仇万里甘愿追随主人一生!”虬须大汉猛的跪下,三个头磕得砰砰作响。
肖白羽心头不禁担心他一不小心把自己的脑袋都能磕碎,更惊异的是,没有出一点力气的莫相微,只用了几句话和一股气势,便俘获了这样一个魁伟的大汉。
“哎呀,仇万天是你哥哥?我偷了他东西,你不会报复我吧。”肖白羽一个走神,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众人不由得望着这个粉衣女子。
虬须大汉不知哭还是笑,捂着胸口的伤,有些晕眩道:“姑娘说的是那一本,我那哥哥作恶多端,从我手中抢走那本书,本来是要去献给金刀会,不料被姑娘抢走,也算幸运,现而今,得诸位相救,那本书虽是家传,但我也看不懂,就送给姑娘吧。”
粉衣女子肖白羽笑嘻嘻的掏出一块布,打开,果然是一本书,只是封面上弯弯曲曲写的不知是什么文字,摇摇手:“你确定不是送给你的主人,而是送给本姑娘我?”
“难道你不是主人的手下?”
“本姑娘是本姑娘,他是焉瑜楼主,我们,嗯……暂时没啥关系。”没关系就是没关系,什么叫暂时没啥关系?莫相微心里不禁好笑。
焉瑜楼主!董嫣本来正为他们杀了金刀会会众恼怒,不想这个裹着虎皮的纯良少年,才是真正的大仇人!
手动得比思想还快,长练出手,直取莫相微咽喉:“还少主命来!”
孟交湄大惊!
虬须大汉已经无力抵抗任何袭击,一个侧身,挡在莫相微身前。
肖白羽不及回神,吓傻在那里!
江卓仪更是相距甚远,还在篝火旁!
眼见虬须大汉就要被长练洞穿喉咙,董嫣却停了手,“你的妻儿独了,很可怜,我不杀你。”
孟交湄心中的石头沉了下去,原来,你是善良的,你,如当年一样善良。
她留下一句“此仇日后必报”就掠进黑夜里,一纵即逝。
孟交湄发现没有追她的理由,躺到篝火旁,发了会傻,闭目会周公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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