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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去夏正好轻衫笑
书名：坐战天下-将军令 作者：陈天下 更新时间：2021-11-19 15:44 字数：5456
“停!”
大将军叫道。
铁手：“这回，凌大将军又有何说法?”
——铁手头发凌乱，风尘满脸，衣衫破碎。
然铁手眉如铁，目如秋天。
铁手神情，辽阔如土地，雄峻如山岗。
大将军望着铁手。
大将军的手掌与铁手的手掌胶着似的对掌对在那里。大将军的目光如陷阱中的老虎，如抓住兔子的狐狸。
大将军道：
“我们这样以内力相拼，强存弱亡，不死亦伤，反给他人坐收了渔人之利，是不是不智之至？”
铁手：“我们如是鹬蚌，那渔人又是谁?”
大将军：“老芋头！于一鞭他处心积虑反我！我待他不薄，他却在我背后捅刀，这样的人不是渔人，谁是？”铁手：“就算他是，也不过是取你而代，又与我们四大名捕何干？他总不成想当卖命的捕头吧?”
大将军：“他是皇上派来的人，他心下也想再拉丞相做靠山。他除了你我，不是既可取我代之，又得相爷欢心？据我所知，相爷要除你们四大名捕与诸葛先生，由来已久，只是找不到由头，屡不得手而已。”
“因此。”大将军总结道，“我们不如就此罢手！何必拼命?”
铁甲：“你的意思是我们四大名捕与你大将军的冲突就此了结？你不想再杀我们三人了？”
大将军目光闪烁：“嘿嘿，此一时彼一时嘛。我现在想通了，得罪你们四大名捕没什么好处。——我决定了，不与你们为难了！你们也别为难我!”
铁手忽然大笑。
铁手目光如剑，直刺大将军心腑：
“你大将军的为人，铁某早了解得清清楚楚，你岂是那种善罢甘休之人？我们四大名捕来查办你胡作非为、作奸犯科之事，你恨不得把我们四人食肉寝皮！你现在要行的，不过是缓兵之计，只待苏花公对付了冷血后赶来一并对付我与追命!”
铁手冷冷地瞅定大将军阴晴不定的脸，他看到大将军额上的青筋在跳！
铁手：“而且你发现与我拼掌斗内力，你的‘屏风四扇门’因打不通‘四扇门’，现已到了内力耗损大半之时，你现存的功力，不过能抵一个一流的高手！如果梁癫、蔡狂联手来找你，你就未必罩得下!”
铁手的目中，忽爆出了一串精光，射出了一支针，一针见血的针——
“你还担心燕赵！燕赵杀你!”
“燕赵，才是你真正担心的渔人！”
"住口！”大将军目中又陡爆出杀机、怒气，“铁游夏你休自恃内功雄厚，你休卖弄你的小聪明！凌某再不济,要杀你还是做得到的。”
“我大将军一生征战，又怕过谁来？燕赵狂妄，还不是相爷一句话，乖乖为我卖命，为我去拼梁癫、蔡狂，为我去夺‘金梅瓶’，去夺‘大快人参’、‘青寒果’？”
“我凌落石，又岂会怕四大凶徒？”
大将军目中森寒之气大盛，杀气腾腾地道：
“待我练成‘屏风四扇门’，我成功了‘走井法子’，哼哼！看这天下谁敢逆我?”
大将军盯着铁手，一字一字地说：
“说穿了罢！我是不想见到你死、我重伤的结局。我愿等，等你恢复功力，与我再战！我要杀你，什么时候都能杀你！在这泪眼山上，你翻不了天，转不过局面，也逃不出我的掌心！我要借你的功力，练成‘四扇门’！”
“你要想活，就给我好好练功，恢复功力！也许你练功时悟透了难关，武功更进一重，能杀了我也未见得不可!”
“别说我不给你机会！我愿与你赌二赌运气，赌一赌这一局势！你说我‘缓兵之计’，其实也是你‘缓兵之计’，说不定冷血剑法通神，神剑无敌，扳转了‘四分半坛’的局势，摆平了苏花公，来助你也未见得不可!”
“说不定近在咫尺的追命神腿无双破得了‘潜翔大阵’，来助你一腿呢!”
大将军目光深如古井，幽阴森森，高深莫测：“另外，我已发出了令箭号炮，这局势……你还是先自顾眼前吧！说不定你与我力拼之时，来一个‘捕鬼’慑青或金国高手什么的，就从你背后要了你的命！”’
大将军笑了，笑得比杨奸还奸：
“铁游夏，不要以为我不知，你的内力，快要到难以为继的程度了！说什么，我的‘屏风大法’也比你的‘一以贯之神功’功力深上一筹两筹，再拼下去，不出一个时辰，倒下去的，将是你，而不是我大将军!”
“就算是我忌了燕赵吧！你难道不忌？不忌大功未建，而四大名捕四折其三，一世英名随着身死而烟消云散？以你的聪明，总不会没听到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句话吧?”
最后，大将军冷冷道：
“你要一心想早死，要拼下去，我凌某自也奉陪下去!“你自作定夺吧!”
铁手略加沉吟，猛抬目平视大将军：
“好！我们暂且罢斗!”
“一个时辰之后再见分晓!”
“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两大绝顶高手各自收手，退后，盘坐，运功。
两大绝顶高手各自心知肚明：对方都在这一大局势中埋有“奇兵”，暗伏“奇子”，各有所恃。
两人谁也无法出手管身外之局。
因为两人依各自定的计划，就是对方的对手！
——两人对手，对这一局主局！
欲破局外局。
先破局中局。
铁手盘坐，吐纳，调元定息，运功炼气。
——事实上，他与大将军对掌，比拼内力，伤得比大将军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大将军的功力快要突破“屏风四扇门”了，比大家原先估计的要高上四成！
如果以六十年一甲子修习“屏风大法”得一扇门的话，大将军的功力已达两百三十年！只差十年功力就达“四扇门”了！
铁手能坚持着不败，是他的毅力、意志！
事实上，他已五脏离位、八脉俱伤！
如再力拼一场，铁手恐难以坚持到终场！
铁手大伤。
冷血定在“四分半坛”苦战/力战/恶战！
“大连盟”、“天朝门”军师苏花公、尚大师不在。这两大军师诡计多端，阴险毒辣，狡诈凶恶，是不是在对付冷血四师弟？
“万劫门”高手实力可观，为何不见上泪眼山来，是否也在“四分半坛”转攻冷血。
——看来，冷血四师弟，凶多吉少！
追命困在“潜翔大阵”。
杨奸佯战“天道神鞭”于一鞭与招九积。
但“捕鬼”慑青、暴行族高手，谁知什么时候出现、偷袭？
我明敌暗，更是难防！
何况，还有金国高手！
还有十六奇派！
还有“四大凶徒”！
还有“天朝门”、“朝天山庄”、“大连盟”的大批人马，至今未动！
谁知凌惊怖定在什么时候动？
追命、杨奸，怕各有一场恶仗待打！
——现在，要扭转乾坤，关键的是我与大将军这一局如何！
我能否战胜/击败凌惊怖？！
我如击不败/战不胜/对付不了凌惊怖，恐不但我，连冷血、追命、杨奸也难以生还！
关键时刻到了！
我得胜大将军！
——然而，我伤得极重！
然而，这一关，我恐不易闯得过！
我，浑身是伤、内力不继，已暗显了败象，如恢复不了功力，练不成、悟不透“一以贯之神功”最后一重，怕只有
倒在这一局中了！
命留在这里了！
现在，我逢着了难关，遇上了难题!
现在，我要做的是难事！
——我要击败大将军！
现在，我身受重伤，大伤，大敌虎视眈眈，正迅速恢复他霸道的武功，欲一举杀我！我已到了危难之时，生死俄顷之际！
我，如何能让武功再进一层境界，打破这必死之局？铁手心中大乱，各种想法如风车一样飞快转动过脑子！
心乱则浮想联翩、杂念纷起。
铁手竟一时难以入定。
铁手竟感到有走火入魔之兆。
铁手不由凛然，强摄心神，调元归息。
——然而铁手的身子在微颤。
铁手的身子在抖。
发抖！
铁手冷汗涔涔而下。
铁手危险！
危难！
——我今天遇难了！
我今天恐难脱大难、终将遇难！
铁手这样在心下想着时，忽闪过一道灵光：
——你如果遇难时，就不妨拿：去夏正好轻衫笑，这一句诗好好寻思。
——这一句话，忽在铁手心头响起。
那是无情说的。
那是铁手将赴泪眼山、斗大将军时，无情送他时，转赠诸葛先生的话。
铁手在这当儿，忽想起了无情。
大师兄无情。
还有无情转达的这一句话。
无情念的这一句口诀，这一句诗。
——去夏正好轻衫笑。
——去夏正好轻衫笑。
这是什么意思？
它真能救苦救难？
——去夏正好轻衫笑。
这是什么？
是接头的暗语？
武功的秘招？
是诗？
是偈？
——世叔说，这一句话，“有你受用的了。”
——我将受用些什么？得益些什么？
——铁手，顿放下其它诸念，细细咀嚼、沉吟、品味这句话，这句诗。
——他感到，他已到了大难之时。
他必须把这句诗，这句偈，这句话参透！悟透！想通！想穿！
世叔决不会诳弟子的。
这句诗中，定有度劫解难、化险为夷的秘密在！
然而那是什么呢？
铁手苦思。
去夏正好轻衫笑。
这是不是说，去年夏天，正好遇上轻衫笑的日子？正好遇上着轻衫的少年或少女，笑的日子？
(这意思，似与今日之遇无涉。）
或者，到夏天去，正好，轻衫发出笑声？
(物适得其用。如今英雄用武，墨客赋诗，宝剑之赠勇士，红粉之给美人？！）
(但这命意，我又从中受用、得益什么呢？也不对。）
去夏正好轻衫笑。
这句诗也许讲的是一个故事，一则寓言。就像斥妈笑昆鸟鸡，或者鬼笑罗友。
那么，如是这样，它讲的又是什么？夏。轻。如有文章可做，也只有从这两句上琢磨了。
先说轻。轻有七义。
《孟子?梁惠王上》：“权然后知轻重”，这里说的是轻重之轻。
《孟子?尽心下》：“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轻意为不足贵、价值不高。
《左传——僖公三十三年》：“秦师轻而无礼，必败。”这里之轻，是指轻率、轻佻。
《老子》：“祸莫大于轻敌”。《荀子?成相》：“许由、善卷，重义轻利。”这是说轻视、鄙薄。
轻声轻气是说声音低弱。/轻伤，轻寒，是指轻微。/轻便、轻捷、轻易，是说需力不多、不费力、快。
(然而“轻”与“衫”合，只能作“轻薄的衣衫”解。如“轻裘肥马”之组词。
——轻，无法作他解。）
夏呢？
夏，能有几重理解呢？
——铁手反复琢磨“去夏正好轻衫笑”的含意，平日所读之书，全在此刹那间，盘来复去，推敲无止。
铁手平日最佩服大师兄无情博学多才，因而读书也甚勤。
但铁手忠厚老实，为人厚道。人一老实，心眼就欠了灵活变通，着眼于实，立足于正，难从虚处生明，于奇处化开。
去夏正好轻衫笑。
这一句话，他无法得境外之境，旨外之旨，象外之象，从半云天里翻悟些奇思胡想，便只好循常道逐一推敲去。
老实人用的是老实法子。
笨法子。
笨则无巧，喻之于佛，只可渐修，苦行持戒，以求参佛；无法特立独行，呵祖骂佛，酒肉穿肠，风月游戏，于癫言疯行中，顿悟禅心佛法！
去夏正好轻衫笑。
——铁手浓眉紧锁，似欲用“锁眉大法”以破难关！
大将军坐在地上，盘膝入定。
他脚分阴阳，手掐子午，安炉立鼎，练精化气，开八脉，升泥丸，炼文武火，吹无孔笛，正是：
手脚和合扣连环，
四门紧闭守正中。
他气走十二重楼，经雷府，过丹室，开祖窍，证玄关，大小周天一个周天行满，自觉内功已恢复了两成！大小周天七个周天行满，已是龙虎交媾，坎离组合，目现紫棱，“屏风大法”练至最高之境，仅差“四扇门”一墙一门之隔！
——大将军陡地睁目，敛息收气，定神望向铁手。他这一望去，不由大吃一惊！
——铁手，正诚心正意练功聚气。
铁手脸上，光华隐隐，似是快要得证大道之象：
——三花聚顶。
五气朝元。
给他练成、悟通了“一以贯之神功”的最高心法，给他武功再上一层境界，这世上还有谁能抵挡？
到那时，要除他就难了！
量小非君子。
无毒不丈夫
铁游夏，对不住，我凌某得先动手了！
先下手为强。
后下手遭殃。
兵不厌诈。
机不可失!
——不趁此时他天人混战、神魔互博、五气未合、。花未现之际杀他，更待何时？!”
杀！
—大将军一跃而起，一掌“开天辟地”、“弯弓射虎”：
第十七手“将军令”以“屏风大法”凌厉的玄功真力，向铁手打去！
——他，要，杀，了，铁，手！
铁手脑中乱成一锅粥。
所有关于“夏”的训诂、定义、题旨、喻格如旋风般旋转，然——从天外扑来又向天外逸去。
蛮夷猾夏。/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夏屋渠渠。/夏室寒些。/曾不知夏之为丘兮。/秋染夏。/羲叔正夏。/夏楚……
——然而，去夏正好轻衫笑！
去夏正好轻衫笑！
去，离去。/去，趋往，到。/去，距离，离开。……离开夏天正好轻衫笑。笑，欢乐也。离开夏天正好轻衫快乐——轻衫为什么离开夏天而快乐？为什么……
秋扇见弃。物已无用。无用则乐。对，无！无，无用，无为……
铁手想到这里，忽觉心头如醍醐灌顶，灵台清明之至！
铁手豁然开朗！
铁手不由跳起，大笑。
大笑大喜！
铁手心态所属，全在得悟妙谛的快乐之中，浑忘了周遭情势！
这时，大将军的“将军令”以最凌厉、最霸道的功力，打向铁手！
他击铁手胸膛。
——膻中穴！
铁手陡感到压力/压迫/压抑/不舒服！
——烦我干吗？ -
——压我干什么？
铁手随意把手向外一挥。
铁手这一挥，轻描淡写，似浑不用心，全无力气，只是顺着一股意念挥出。
铁手这一挥，空灵、圆润、微妙。
微妙之至！
铁手这一挥，似画一道圆孤，划一个圆！
铁手这一挥，似在挥一个空！
——这是一道圆手！
一道空手！
一道空圆/圆空之手！
铁手觉这一挥，从容/雍容之至。
铁手觉这一挥，快意莫明，妙不可言。
铁手微笑，微笑成拈花的佛陀！
——佛陀之笑。
大将军以“屏风大法”使“将军令”武功全力攻向铁手。
眼看快打到铁手。
铁手一手轻挥。
铁手轻挥的手挥中大将军的“将军令”之手！
大将军顿时如遭雷殛，全身连同手臂一震，给震弹出去。
大将军顿被震飞出去三丈之远！
大将军待双足一落地，不由腰一挺，戟指喝道：“你——”
他话犹未毕，只觉又一股大力如山压来，劲气如潮，千层万叠而至，压迫得他说不出话来！
这一股大力非人所能抵挡！
大将军不由又被大力推后了两步，才勉强拿桩站住。——为了站住，大将军不得不以全力施出了“千斤坠”的身法！
——好大的大力！
——好猛的劲气！
大将军望着处变不惊、脸挂微笑的铁手，不由心中倒吸了一口冷气！
——铁手，已成了武功又进一层的铁手。
铁手功力，已在他之上！
在这半个多时辰之内，铁手铁游夏竟悟通了他那门武学无上秘诀、心法，已到最高之境！
大将军犹有不甘，望着神定气闲/神完气足的铁手，沉声道：
“你练成了什么功夫?”
“你的‘一以贯之神功’怎么突然有了如此之巨的威力?”
铁手一笑，吟了一句诗：
“去夏正好轻衫笑。”
“什么？”大将军没听明白。
“去夏正好轻衫笑。”铁手笑吟吟地复诵了一遍。
大将军呆住了——
“去夏正好轻衫笑。”
这是什么武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