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院的女护士庄晓梦和她的男病人何湛青交换了身体——也就是传说中的魂穿。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刚刚这个病人顶着她的脸,用她的身体,欢天喜地地从精神病院逃跑了。
如今这世道,魂穿梗不新鲜,要换别处说出来兴许还有人信,但她要如何在精神病院说自己魂穿了还能不挨一针呢?
庄晓梦仰头,面前是同事前辈们关切的眼神,而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想静静。
她只是个刚毕业来实习的普通女孩,父母双全,体健貌端,唯一的规划就是能像所有人一样,上班、恋爱、结婚、生子,往后平淡安稳度过余生。
原本这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直到她遇见了何湛青。
没错,要不是因为何湛青,她的人生就算不精彩也不至于会这么倒霉!
半个月前——
那是庄晓梦上班第一天。
刚下公交车,她就看见绿化带里有一大群人围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指指点点。
身为一个专业的小护士怎么能袖手旁观?
于是庄晓梦撩一把头发,毫不犹豫冲了过去,然而刚拉开人群就觉出不对。
被围在中间的女病人满头满脸的泥,衣服上还有显而易见的脚印,整个人蜷缩在潮湿的草地上簌簌发抖,明显受了惊吓,不但正在发病,而且还严重应激了。
人群里有个嗓音尖利的女人喋喋不休:“刚才就是她吓唬我儿子,可恶极了!”
有人随之高声咒骂:“肯定是个精神病,从前边医院跑出来的吧?真晦气!”
一个小男孩从人们拥挤的腿缝里钻出来,满脸天真的残忍,举起抓满泥巴的手,向着女病人猛甩过去。
前后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庄晓梦连说点什么都来不及,本能地扑了过去,用身体挡住了女病人。
泥巴“啪唧”一声落在庄晓梦肩膀上,里面大概还加了小石头,砸在骨头尖上钻心的疼。
周围顿时安静一秒。
庄晓梦疼得直咬牙。她抬头,一只手臂护着病人,尽量保持温和:“我是医院的护士,大家都散了吧,我带她回医院。”
女人一瞪眼:“你是哪儿的护士?精神病院的护士?”
庄晓梦觉得血往脑门涌,努力深呼吸:“女士,我确实是舒心医院的实习护士,我——”
还没说完,女人嗤笑一声打断她:“行了,不就是精神病院的人吗?我告诉你,她刚才袭击我儿子,你说说这事儿怎么办吧!我儿子受惊吓了,你们医院监管不力才让个精神病跑出来,当然要赔偿我!”
她话音刚落,人群外突然有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来。
“没完没了精神病精神病的,怎么会有这么嘴贱的人。”
庄晓梦一时没反应过来。
女人的反应倒是很快,顿时气得全身发抖,张牙舞爪地回了头。围观的人呼啦一下全都让开,生怕自己被连坐。
人群后面,果然悠哉游哉站着个伟岸的身影,在逆光中甚至还透出点玩世不恭。
男人双手插在西装裤袋里,晃晃悠悠溜达到人群里来,仿佛对四面八方的注目礼视而不见,径直走到庄晓梦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庄晓梦摒住了呼吸,仰头盯住那男人。
老实说,她确实没想到离近了看冲击力会这么大。
这男人长得太好看了,简直就是张让人不得不想入非非的脸。尤其是和周围的人有鲜明对比之后,帅到人神共愤的感觉更明显。
男人低头看着庄晓梦,视线在她脏污的肩膀上停留了片刻,好自然地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递给她。
庄晓梦愣住,睁大了双眼看他。
这个人竟然注意到了病人的困境!太了不起了,果然是人帅心善,雪中送炭!
她顿时感激得眼泪汪汪,一把抓过西装外套,转身遮住了女病人的头。
男人看着庄晓梦这个举动却愣住了,明显是从来没见过拿了他的高订西装自己不披给别人披的人。
但此刻这娇小的护士跪在泥土里,俯身轻声劝慰着女病人的样子,美好得令人神往。
男人摸了摸下巴,笑着叹气,又把西服小坎肩脱下来,锲而不舍地披在庄晓梦肩上。
幸亏是三件套,不然这会儿就只能扒衬衫了。
庄晓梦这才明白那件西装外套原本的用意,她仰头想说什么,还没说出来,身后孩子他妈已经又开始尖叫。
“你什么人啊!说谁呢你!”
男人闻声转身扫了一眼女人,懒洋洋地开口:
“你想要赔偿是吧?可以啊,但你儿子袭击这位护士了,也得赔一赔吧?”
女人立刻把小男孩护住:“谁袭击她了,是她自己冲出来的,和我儿子有什么关系!再说我们还是个孩子呢!你一个大人怎么和孩子计较啊!”
男人一脸不耐地揉了揉耳朵,:“行,那我不和他计较,和你计较总没问题了吧?”
女人来回看了看男人和庄晓梦:“又不是我干的,凭什么和我计较?你们什么关系啊?你是干什么的?这事儿和你有关吗?再说了,就算要赔,我赔她件衣服就是了,我们的精神损失医院还是得照赔!”
“问题还真多。谁说要你赔衣服了?”男人笑了,慢吞吞蹲下身,撸胳膊挽袖子开始抓泥巴,“放心,没那么复杂,我这人一向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哦不对,这应该是,以泥还泥才对。”
说完他突然起身,甩开了膀子来了个天女散花,一整把新鲜的污泥带着泥土的芬芳成功引爆了人群。
不得不说,孩子他妈相当镇定,是所有人中唯一没有尖叫的。泥巴完完整整糊在她半边脸上,还顺着往下流了一部分。
小男孩仰头看着呆若木鸡的妈妈,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挥舞着两手湿泥嗷一下抱住了妈妈的腿。
这画面相当艺术。
女人再次哭喊出声的时候,救护车的嗡鸣声也几乎同时由远而近呼啸而来。
白色救护车一个漂移停在人群外,立刻冲下来几个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连司机也急火火下了车,举着扩音大喇叭一通喊:“快快快,小心踩踏小心踩踏!当心病人!家属上车!不要拥挤!保持秩序!”
下担架、推病人、上车、拉门、开车一脚油,全部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人们大多还在震惊中没能回魂,还来不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现场就只剩下一片狼藉。只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没有跟着回到车上,留在了现场,面对惊愕中的人们,一脸严肃地推了推眼镜。
庄晓梦不知何时已经稀里糊涂跟着病人上了救护车,连那个男人也跟上来了,狭窄的救护车里顿时拥挤不堪。
偏偏司机开车手法十分狂野,左突右进令人防不胜防。没几个来回,车里的人全都七荤八素。
带着口罩的护士拉着扶手把自己从座椅上拔起来,敲敲驾驶位挡板:“老胡,有患者啊,你悠着点!”
司机在驾驶位里嚎了一嗓子:“到啦!”
随即车身一个急停,庄晓梦没来得及防备,后脑勺眼看就撞上车内壁,幸好男人眼疾手快,猛伸手将庄晓梦扯进怀里,接着单手一撑,霸气十足给人结结实实来了个壁咚。
庄晓梦做梦也没想到,生平第一次被男人壁咚竟然是在救护车上。
她在那一瞬间的感想竟然是这男人嘴唇形状可真漂亮。
车上被迫挤在一起的医护们齐刷刷目瞪口呆,连一直埋着头发抖的病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每一秒都很漫长,完全就是社死现场。
男人倒是很坦然,顶着那张人神共愤的帅脸笑了,低声说:“这位护士,你没事吧?”
旁边戴着白口罩挡了大半张脸的年轻大夫终于犹豫着开了口:“这位先生,你为什么也要上车啊?”
这种问题不是应该刚才就问的吗!?
庄晓梦一脸欲哭无泪。
男人却还是笑,连姿势都没变,侧头对着大夫眨了眨眼:“我?我是来办入院手续的。严格地说,我也是你们的病人。”
“病人?”
庄晓梦微微一愣,仰脸正好能看见车窗外露出的一角天空,和深蓝色的医院院名——舒心精神病医院。
“你、你、你是这里的,病……病……”
男人笑得更迷人,对庄晓梦露出一排小白牙:
“我叫何湛青,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