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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十三族群
书名：猫武士·暗黑王国 作者：凤青钗 更新时间：2020-10-26 10:37 字数：9311
清晨灰发被魁发叫醒时，他发现自己已经来不及缠着碎叶问任何问题了。魁发是特地来通知他们的：他们的爸爸莫克临时决定，今天他们要跟着他，一起去迎接陆续到来的猫王国的其他十二族群。灰发舔舔爪子，马马虎虎地洗了个脸，就被碎叶催促着往宾客营地跑去。
莫克一连几天没有好好睡觉，眼睛红红的，但就像所有爱好整洁的猫一样，他那身灰色皮毛已经被舔得很顺很亮——不知内情的猫是看不出他的忧心的。又过了一夜，奇迹依然没有消息，最后一队武士也还没有回来。情况真的不妙啊！
莫克远离猫群，趁着宾客们到来前的这段时间和魁发低声交谈着。
灰发和碎叶一到，就有一只长着白色长毛的小公猫跑了过来。他一边绕着他俩撒欢，一边撒着娇：“喵，喵，哥哥早，姐姐早，我也早！”他跑得很快，背上那条黑色条状斑点简直快变成一个绕着灰发的圆了，看得他头晕。这是莫克和莫兰的第三个孩子——昌黎。
灰发现在都快被那个黑圈给弄吐了，但他绝不会去阻止昌黎——这个小家伙，生来就爱恶作剧，眼睛骨碌一转，就会有鬼点子。他平时又最喜欢摆弄那些毒虫啊毒草啊，报复心又重，所以吐就吐吧，总比接下来几天都提心吊胆的强。
碎叶的想法大概也差不多，假装不在意，仰头看树。却冷不丁传来一声冷冷的猫叫：“尾巴那么短，你再怎么转圈儿也抓不到的。”昌黎的尾巴的确很短，这是他最不喜欢被提及的。他一个急顿停住脚步，瞪着眼睛看过去：“夜魅！”
夜魅是现在莫克家最小的小母猫，同样继承了莫克的深灰色皮毛，只是毛很短，总是紧紧地贴在身上。要说谁能制得住昌黎，那就只有她了。她平时不出声，可每次一开口，都能把昌黎气得火冒三丈。昌黎现在正弓着腰、竖着毛，真的一副想打架的样子：“你是想找茬打架吗？”夜魅慢慢侧卧在树下，动都没动：“嗯。”
夜魅回答得这么痛快，昌黎更火大了，他的眼睛瞪得更圆了：“你，你再骂我看看！”夜魅眯着眼睛看他，冷静地、慢吞吞地说：“短尾巴，黑脊梁，白毛！”这都是昌黎和莫克家的其他猫不一样的地方，他简直气炸了，准备扑过去撕了夜魅。
夜魅还是眯着眼睛，摇晃着尾巴：“是你自己要求的啊！而且，”她打了个滚，把脊背对着昌黎，然后慢慢舔起来，“当着爸爸的面欺负柔弱娇小的妹妹，无上光荣啊！”她舒服地抻长了四爪，“要是赶上其他族群的猫过来看见，爸爸就更‘开心’了。”
娇小倒是真的，柔弱可就未必了吧？不然昌黎怎么会无可奈何，一副吞了五十只蜜蜂的怪表情？
碎叶无暇顾及弟弟妹妹的斗嘴，她发现爸爸与师父都神情凝重。她也发现，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奇迹大巫师了。尤其是现在，圣石秋祭这样重要的日子，奇迹大巫师的缺席，显得格外诡异。他该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这会影响到圣石秋祭吗？
灰发自顾自地舔着每根爪子，让它们雪亮锋利。今天他就要晋级为见习武士了，嗯，一定要好好的，精精神神的。
最早到来的是和莫克族关系最融洽的骨老族的猫。骨老族的族长花落，是昌黎最喜欢的长辈，她也有一身雪白顺滑的长毛。昌黎远远看见花落，就撒着欢儿跑了过去，娇憨地用头蹭着她：“花落阿姨好。”夜魅虽然站起来了，可浑身都是尘土草屑，她看着远处昌黎撒娇的样子，满眼瞧不起。
骨老族是一个栖息在水边的部族，这个部族的猫本来就骨架高大，肌体强壮，又历来对力量崇尚有加，出了很多非常有名的武士。这次跟着花落来参加圣石秋祭的十几只猫，都是资深武士和有资格参加晋级考验的见习武士，自然更是异常威猛。
灰发和碎叶目不转睛地看着威风凛凛的骨老族武士，主要是盯着他们的爪子。传说，骨老族的武士都有着与众不同的战爪，在战斗中会爆发出异常勇猛的战斗力。可不知为什么那些武士都与他们离得远远的，似乎有些紧张，就连昌黎冲进他们中间，也并没有什么紧张以外的反应，甚至连礼貌性的闻嗅都没有。
昌黎是好奇地去看战爪的，可他东张西望，并没有瞧到格外粗大的爪子。他有些失望地嘀咕着：“什么嘛，只是普通的爪子啊！”可他不敢大声，只是用兄弟姐妹才能听懂的嗓音嘀咕着。
骨老族的猫里有一只咖啡色公猫，格外醒目，因为即使他刻意缩着身子，也比周围的猫高大出不少。要知道，他周围可都是以强壮著称的骨老族武士啊！
碎叶也瞅见了这只猫，也立刻注意到他的与众不同，并对他产生了好奇：他虽然缩着身子，可神情坦然，绝不是害羞，他绝对是在隐藏自己的实力。而且从骨老族其他猫对他的神态来看，他绝对是资深武士。可她怎么不记得他去年参加过秋祭盛典呢？
“哇，他应该是烛欢吧？”灰发为了表示对烛欢的崇敬，几乎把脸贴在了地上，拼命晃动尾巴，“他可是骨老族的武士队长呢。我早就听奇迹大巫师说过，那是骨老族最威猛的武士啦！”
去年烛欢应该是留守在骨老族的领地了吧？碎叶还在回忆去年的圣石秋祭，烛欢觉察到了她异样的目光，忽然扭头看向了她，琥珀色的眼睛炯炯有神。碎叶吓了一跳，爪尖都不自觉地嵌进泥土里了。烛欢也颇感意外似的，耳朵向前耸了一下。他们对视了一会儿，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彼此都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看到烛欢友好地眯了眯眼睛，碎叶也把深蓝色的眼睛眯了起来。
花落和莫克慢慢走近彼此，相互嗅了嗅鼻子，伸出右爪轻轻碰了碰。去年秋祭盛典结束后，他们就再也没有遇见过。花落关切地问：“找到他了吗？”她指的当然是失踪了一段时间的奇迹。莫克和花落是很多年的朋友，彼此不用客套，也不会彼此隐瞒。莫克派出的第一支搜寻队就去了骨老族的领地。除了莫克，花落是唯一知道奇迹失踪的部族首领。
莫克轻轻摇了摇头。花落摇了摇尾巴：“本事大的猫，一定不会出事的。”
莫克默然，表示赞同。事情到了最糟糕的时候，有智慧的猫就应该往好处想一想，何况眼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莫克和花落一边叙谈，一边等待着和莫克族关系同样亲密的妖星族和皓月族。
昌黎瞧瞧莫克没时间注意他，就把脑袋贴近地面，溜进了旁边的草丛，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很远，直到确保自己怎么折腾也不会被训斥。此时快近中午，太阳正好，昌黎放松地在地上打滚。他忽然觉察到有只猫蹲坐在旁边看他，一骨碌爬起来，弓起腰，警惕地盯着那只猫。
那是一只和他年龄相仿的小公猫，却比他高大一些，全身覆满浅黄色的毛，脸上的毛却是深咖啡色的，一双苍绿色的眼睛盯着他，目不转睛。
这不是莫克族的猫。
昌黎竖起了尾巴上的毛，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你是谁？”
小猫为了表示友好，站起来向后退了一步：“我猜你是昌黎！”
一只从没见过的猫，直接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这对行踪小心隐秘的猫来说，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
看到昌黎的尾巴乱晃起来，小猫急忙又后退了一步：“我是妖星族的学徒里奥。”
昌黎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你别想骗我，妖星族还没来呢！”
里奥歪着头：“要是你们莫克族去一个地方，你会乖乖跟着队伍走吗？”
昌黎预备攻击的姿态放松下来。他知道自己不会，他一定会和眼前的里奥一样，偷偷地独自溜去目的地。可昌黎还是保持着警惕：“你怎么知道我是昌黎的？”
里奥竟然兴奋起来，瞳仁都变得又大又圆，“因为我听说过你的事迹啊！”
昌黎张大了嘴巴：“事……事迹？”
里奥小心地靠近昌黎一点儿，继续兴奋地说道：“在妖星族，我也是个让人头疼的角色呢！”他心满意足地呼噜着，想起自己被成年武士和族长教训的情景，竟然很是得意，“我们的族长碧眼最常训斥我的话，就是‘你跟莫克族的昌黎一样！’。今天好幸运，我终于见到你啦！”
“妖星族……碧眼……”昌黎甩着尾巴，突然瞪大了眼睛，“对啦，有次她来做客，我不小心……”他有点儿心虚，把“不小心”三个字又重复了一遍，“不小心……把泥土洒在了她吃的鲜鱼上……”昌黎有些愤愤不平，没想到碧眼身为一族之长也这么记仇，都回去了还要说他的坏话，“我那是‘不小心’！”
里奥加重了语气：“嗯嗯，我相信你！我也经常‘不小心’做错事，比如‘不小心’把族长‘碰’进河里啊，‘不小心’叼回一只马蜂窝蜇了其他猫啊，‘不小心’把肿眼睛的草掉在其他猫的食物上啊……”
昌黎和里奥越聊走得越近，聊到最后，两只小猫崽已经开始打着呼噜蹭脑袋了——遇到同类是最开心的事了，何况是具备能让天下大乱的捣蛋能力的同类，这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还是里奥提醒了昌黎：“我估计聊了这么一会儿，我们族的猫也该到了。我们赶快过去吧，错过了见面仪式，我又该被族长念叼了。”
昌黎连连点头：“嗯嗯，我也不想被爸爸念叼呢。”
两只顽劣调皮的小公猫，彼此撒欢儿追逐着，向举行迎接仪式的草地跑去。
妖星族、皓月族是结伴而来的。碧眼和夜空两位族长也是莫克在见习武士时期就结识了的好朋友。一年不见，他们互相深深地嗅着彼此的鼻子，伸出右爪，碰了又碰。
妖星族族长碧眼的性情，就像他的族名和他那双碧眼一样变幻莫测。他才问候了莫克一句，不等莫克回答，就已经甩着尾巴问出了下一句话：“哎，怎么没看见奇迹？”
莫克无法对老朋友说谎，也不能对藏不住秘密的碧眼说出真相，他只好假装没听见他的问题。幸好花落及时出现，她走过来嗅了嗅碧眼的鼻子：“你的眼睛越来越绿了……是不是最近猫薄荷吃得太多啦？”
碧眼还是没明白：“今天是圣石秋祭，奇迹也不出来迎接我们这些老朋友吗？”
皓月族族长夜空是这几个朋友里最机灵的，他从莫克和花落的动作就明白了奇迹大约是出了事。他用前爪碰了碰碧眼的前爪：“为了让你的眼睛再绿一点儿，我们再去找点儿猫薄荷吃吧！”碧眼这才醒悟，欲言又止，和夜空往宾客营地的另一边走去。
真的朋友，是不会追问朋友那些不愿说出的事情的。
莫克看着花落：“谢谢你。”花落蹭了蹭他，转身带着自己的武士，安顿自己的宿营地去了。
烛欢回头看了碎叶一眼，碎叶悄悄低下了头。而混在骨老族队伍里的妖星族里奥，则对昌黎挤了挤眼睛，做了个“待会儿见”的表情。昌黎也以挤眼睛回应。
中午的时候，已到的三个部族和莫克族的武士们一起用餐，食物是莫克族刚刚捕猎到的田鼠和河鱼。魁发叼了一只田鼠放在莫克面前：“暂时不会有部族需要迎接了……那些没到的部族，应该会在路上休整队伍。陛下，您先吃点儿鼠肉吧！”
莫克嗅了嗅干燥而温暖的田鼠肉，觉得心里有一块没有消化完的石头。他摇了摇头：“我先去待产区看莫兰了。”他朝待产区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如果有其他族群来，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莫克这样说，一方面是出于礼仪，但另一方面，他没有说出的潜台词是：这里面或许就有制造阴谋的部族，一定不能给他们找到任何借口的机会。
早在迎接完三个友好的族群后，灰发和碎叶就赶去待产区了，夜魅也跟在他们后面。只有大咧咧的昌黎，为了满足他那超强的好奇心，还待在外来猫聚集的宾客营地。作为莫克家孩子中的老大，碎叶已经习惯了迎接新生的猫崽，但灰发还没有，这大概是因为精灵古怪的昌黎和十足毒舌的夜魅——他们可没少让灰发吃苦头。
碎叶进了母亲莫兰待产的洞穴。灰发就待在外面，出神地看着一旁的幼年猫训练场，那里正有几个学徒在苦练猛然前扑的本领。不知道谁会和他一样，成为新的见习武士呢。
快到吃午饭时，昌黎叼着一只散发着温暖干燥气息的田鼠过来，放在夜魅面前：“喏，吃午饭咯！”
这倒是奇怪。昌黎会对挖苦他的夜魅这样好，该不会是借机报复的恶作剧吧？灰发正想提醒夜魅，夜魅却已经吃起了鼠肉。这也不像平时时刻心怀警惕的夜魅。灰发忍不住过去，看了看夜魅嘴巴下面的田鼠，说道：“你不担心昌黎在田鼠里……加了长红包或者肿舌头的药草吗？”
夜魅慢条斯理地嚼着鼠肉：“他没有。他只是希望堵住我的嘴，让我少说几句噎死他的话。”
昌黎歪着头，一脸被说中心思的无可奈何。
这时候，洞穴里忽然传来痛苦的呻吟声。是莫兰要生了吧？灰发和昌黎都紧张地竖起了耳朵，就连夜魅也吐出了嘴里的田鼠肉，绷紧了前腿。但他们并未进入洞穴——之前莫兰有过叮嘱，待产时她需要专注心神，让碎叶之外的其他孩子不要进入洞穴。他们都还记得。
莫兰的呻吟越来越痛苦，灰发他们也焦躁起来。等莫克到来时，三只幼猫的后爪那里，都被他们不知不觉地蹬出了浅坑。灰发靠近莫克：“爸爸……”莫克满耳都是莫兰痛苦的呻吟声，完全没时间理会灰发，匆匆点点头，就进入洞穴。
灰发低下头，蹲坐在那里。武士们都说他是继承莫克王国的大王子，可莫克却一直以这样毫不在意的态度对待他，每次遇到这种情况，他的心里都会很失落。
洞穴中，莫兰正在干草堆上趴伏着，两只前爪紧紧地抓着草堆前的岩石，原本锋利的爪尖已经崩断了几只。族群里最有生崽经验的老母猫守候在莫兰的身边。碎叶也蹲坐在妈妈身边，不断地伸出舌头，舔着莫兰的毛发，试图减轻她的疼痛。
莫兰深蓝色的眼睛本来噙满泪水，看见莫克，她那双眼睛反倒平静了下来：“莫克……”
她不想让莫克担心，强忍着疼痛，可她的背脊还是痛得越来越弓。
莫克蹭着莫兰的额头：“痛就叫出来吧，不用强忍着！”
莫兰摇了摇头：“不痛的。”可她的两只前爪却抓得越来越紧，爪尖和爪趾相连处开始渗出鲜红的血。
虽然亲眼看到过昌黎和夜魅的出生，但碎叶还是被吓到了。她支楞着胡子，瞪着圆眼睛，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赶快又低下头，为妈妈舔去爪子上腥咸的血。
莫兰痛得几乎要休克了。守候在一旁的老猫们纷纷翘起胡子：“就要生出来了！就要生出来了……”随着莫兰抑制不住的一声低吼，一只浑身湿漉漉的浅灰色小猫滚落在干草中。
只有这一只小猫。
猫是多胎生的，一般每次生四五只小猫。莫兰算是个例外，之前她生的两胎孩子，碎叶和灰发、昌黎和夜魅，都是两两出生，没想到这次更少，只有一只。可是对于莫克一家来说，不管一胎有几只，只要莫兰和猫崽都平安，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这真的是一只很小的猫，蜷缩着四肢，不动也不叫，只有胸口一起一伏。 莫兰挣扎着爬过去，舔着小猫身上的黏液，舔着小猫蓝蓝的眼膜。小猫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疼爱，纤细的前爪抱住了莫兰，几不可闻地“喵”了一声。
是一只小母猫。
看着新增的小猫崽和疲倦的莫兰，莫克的眼睛湿润了。
在碎叶的通知下，灰发、昌黎和夜魅也进来了。不管是桀骜的灰发、捣蛋的昌黎，还是毒舌的夜魅，都被莫克、莫兰和小猫之间的温馨场面感染了。莫克走过去，低头舔着这只莫兰差点儿用生命换来的猫崽：“冰月……就叫你冰月吧……”小猫好像听懂了，娇憨地把头贴在莫克的身上。
昌黎歪着头：“大姐，我刚出生时，也是这样的吧？”
碎叶还没来得及回答，夜魅就已经边用后爪挠着耳朵，边回答了他：“你可比小冰月难看多了。”
昌黎立刻就反驳夜魅：“你可没资格这么说——你比我还晚出生一会儿，才不可能看到我出生时的样子。”
夜魅翻翻眼睛，晃晃尾巴，平生第一次闭上随时准备还击的嘴巴。
莫兰忽然抬起头来：“明天应该是圣石秋祭的日子吧？”见莫克点头，她眯了眯眼睛，“我和冰月都没事了，你去做该做的事情吧！”
莫克不安地绷直前爪：“可是……”
莫兰艰难地抬起前身，蹲坐在莫克面前：“圣石秋祭是整个猫王国一年一度的大事，去吧。”
莫克温柔地蹭了蹭莫兰，点了点头，转身欲走。突然，他停下来回过头：“今天是碎叶他们四个陪我迎接宾客，这是他们第一次全体亮相。我想让你知道，他们都很优秀，像你一样优秀。”
莫兰把前爪放在冰月身上：“我和你的孩子，当然是最优秀的。”
莫克点点头，向洞穴外走去。碎叶他们依次蹭过了妈妈和最小的妹妹，也跟随着莫克出去了。
时间刚刚好。
秋天下午的太阳清澈明亮，把溪谷照得轮廓分明。灰发等这四只莫克家的幼猫，挺着小胸脯蹲坐在莫克身后，等待着参加圣石秋祭的猫们。又有一些部族的猫陆续到场，宾客营地里渐渐变得热闹非凡。
每个族群的首领都带来了他们的年轻武士和见习武士，让这些猫们增长见识——做最优秀的武士，只会捕猎和打斗是远远不够的。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让见习武士和学徒们通过测试，获得晋级。而那些能获得圣石赐予特殊技能的武士，无疑将得到大家的羡慕与敬意。
对于那些精力充沛、好奇心强的小学徒而言，这无疑是比抓鱼、捕猎和欺负自己的弟弟妹妹更有趣的事情，所以他们一早就在树皮上磨尖了爪子，甚至不用老猫像往常一样强迫，就自己把毛和胡须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而且没有一只猫在那里打盹，都瞪大了两只眼睛。
莫克迎接这些新老面孔，逐个触碰鼻子，遇到打交道较多的猫，他还要寒暄问候。
新来的族群都到各自的营地休整，莫克暂时无事，早就等在一旁的魁发这才迎上来。他凑到莫克的耳边说道：“最后一队打探消息的武士回来了，还是没有奇迹大巫师的消息！”
莫克对此早有预料，所以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魁发却甩着尾巴，很是不安，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他们遇到了袭击，都受伤了……”
莫克耳朵一竖，低声问：“严重吗？”见魁发摇头，莫克的耳朵才稍微松弛了一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是遇到了暗黑王国的猫了吗？”
暗黑王国是距离圣石地不远的邪恶猫王国，与莫克王国没有来往，也很少起纷争。这个略带妖邪气息的王国，对莫克王国的猫族群来说是遥远而神秘的。但在世代口头相传的各种信息里，这个王国显现出来的一切，总是诡异而危险。莫克王国精明强干的猫武士们，都避免与它发生关系，并对它怀有戒心。
魁发扫视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猫接近他们，才再次凑近莫克的耳朵：“看伤口并不像。”
那么就是莫克王国内部的族群所为了。莫克王国内部将有猫叛乱，早在莫克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料到他们会在圣石秋祭即将举行的时候动手。这是不是意味着对方已经不再有什么顾忌，胜券在握了？如果是这样，那么奇迹落入对方的手里，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此时天已近黄昏，莫克族的武士们来来往往，运送着气味新鲜的鱼和干燥温暖的田鼠。星光晚宴就要开始了。莫克的内心也如眼前繁忙喧闹的场景，不得安宁。可盛典在即，莫克清楚，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镇定的等待，等待一切浮出水面。
只是他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了。
莫克鼓了鼓胡须，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即将开始的圣石秋祭上。他重新挺直了身躯，问魁发：“参加盛典的宾客们都到齐了吗？”
魁发回头看着溪谷入口的方向：“只差烟溪族了。”
莫克眺望了一下太阳，它就要落到地平线以下了。莫克凝视着那橘黄的球体：“烟溪族……”烟溪族族长兰石的样子顿时出现在他的眼前：尖长的脸颊，细长的瞳孔……这并不是一只好相处的猫，就连那身不长不短的灰色皮毛，也仿佛锋利如刺。
据说兰石带领的烟溪族时常与其他族群发生冲突，为领地、为食物。但传说归传说，每次参加圣石秋祭，兰石总是默默地来去，从没有惹过任何麻烦。可这次他来得也太晚了一些。
这时一只莫克族的武士小跑过来：“烟溪族到了。”
烟溪族的猫们来得迅捷，每一只脚爪都无声地踏在草地上，显示出他们训练有素。
莫克率领孩子们和武士们迎接上去。出乎意料的是，兰石竟然没在队伍的最前面。在莫克猫王国的礼仪中，无论迎接还是送别，族长都应该站在最前面的位置，以显示对对方的尊重。灰发和昌黎都有些生气，虎着小脸，胡子向后紧紧地贴在腮上，被莫克用严厉的目光瞪了一下，他们才极不情愿地放松下来。
烟溪族的猫就那么站在那里，无声无息，如同正在与莫克族对峙。
魁发挡在了莫克前面，瞪大了眼睛：“你们的族长兰石呢？”
领头的强壮魁梧的烟溪族武士站到了魁发对面，发出了嘶嘶的声响：“你也配叫我们族长的名字吗？看看你那黑黄相间的皮毛吧，就像被火烧焦的黄毛那么难看。”
莫克族所有在场的武士都绷紧了四肢，瞪大了眼睛。
莫克认得这只猫，他是烟溪族的武士队长兰溪，和兰石给他的印象一样，都是不爱出声的。此刻他出言怎会如此狂妄无礼？
竟敢侮辱魁发师父！几只小莫克都不高兴了。灰发终于按捺不住，猛然龇起牙齿，狠狠地“哈”了一声。因为太生气了，他脖颈和尾巴上的毛都炸散起来。他不管不顾地就从莫克身后冲了出来，冲向烟溪族的队伍。魁发一口叼住灰发，并把他衔离地面。灰发依然挣扎不休：“放我下来……”
兰溪把头低下一点，眼睛半眯着，喉咙里发着不耐烦的呼噜声：“怎么？这就是莫克族迎接宾客的新礼仪？活叼猫崽？”
莫克族的猫们都梗起了脖子，而烟溪族的猫们都眯起了眼睛。
莫克当然知道，只要他稍有表示，莫克族骁勇的武士们就会一拥而上，撕碎这只无礼的猫。可他更清醒地知道，越是被挑衅的时刻，越要保持冷静，毕竟接下来的圣石秋祭才是莫克王国的头等大事。
双方正在僵持，一只猫尖细的嗓音从后面传来：“怎么不走了？”
烟溪族的猫们闪开一条道来。兰石低垂着头，从通道中慢慢走了出来，一直走到队伍的最前面，才抬起头来。看到莫克，兰石就像没看见一样，皱了皱鼻子，胡须向前伸出：“原来已经到了溪谷啊！”他两只前爪抓地，伸了个懒腰，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啧，还是去年的旧风景！”
这次连魁发都有怒意了。他放下灰发，也做出了戒备的姿势。莫克倒很平静，他缓步走上前去，伸出前爪——就像迎接其他族群的族长那样，他对兰石行隆重的碰爪礼。
不料兰石却后退了一步，歪着头看莫克：“怎么，莫克族就是这样对待宾客的吗？”
莫克收回前爪，蹲坐在那里，尽量让瞳孔保持常态：“是的，和以前一样，碰爪礼。”
兰石也蹲坐下来，目光傲慢而咄咄逼人：“我说的是……”他把眼睛眯成一条窄缝，“怎么不见奇迹？难道是因为我们来晚了，大巫师就拒绝迎接？还是……”他站起来，晃动着尾巴，“你们莫克族根本没把我们烟溪族放在眼里？”
烟溪族的猫附和着他，发出示威般的整齐的嘶嘶声。
莫克控制着自己的怒火，连最细微的尾巴晃动都没有：“都不是……”
兰石咧着满嘴的尖牙，尾巴晃动得越来越厉害：“该不会是奇迹太老了，老得都撑不到晚上，早早跑回去睡觉了吧？”
兰石这话实在是太过无礼，连莫克脖子后面的毛都竖了起来。莫克紧盯着兰石，兰石也毫不退缩地回盯着莫克。一时间，黄昏的草地上寂静无比，似乎能听到无数只猫的心跳如同擂鼓一般。双方的武士都身体微微后缩，两只前爪一前一后，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后肢上，只等一声令下，就会马上投入战斗。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声细微的猫崽叫声传来：“喵……父……爸爸……”
灰发看看碎叶，夜魅看看昌黎——他们四个都在这里，叫爸爸的是……谁呢？
窸窣的草动声中，一个纤细修长的身影出现了，她的一双蓝眼睛显得安静而高贵，是莫兰。莫兰的旁边，是一只满身灰色绒毛的小猫崽，眼睛上面还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膜——是刚刚出生半天的冰月。她跟在莫兰身边，走路还有些跌跌撞撞的。她怯生生地继续叫着：“爸爸。”
兰石没想到，莫兰会带着冰月出现，任他再爱胡搅蛮缠，任烟溪族再嚣张找茬，也总不能当着瞳仁还没长好的小奶猫发作吧。他眨了眨眼睛，虎了虎胡须：“原来国王陛下又添了个小公主啊！”他抻长脖子望了望宾客营地，“我们烟溪族的营地，还是去年的位置吧？”
莫克点了点头。灰发带头解除了戒备姿态，走过去说道：“我带你们过去吧。”——对峙结束了，莫克族作为主人方，是该有主人的大度的。
双方的猫纷纷恢复了常态，只有灰发还在不满地嘀咕着，对兰石怒目而视。兰石漫不经心地憋了灰发一眼，却对那双圆瞪的亮眼印象深刻。他与灰发对视了一会儿，才抖了抖耳朵，无声地跟在魁发身后走了，不知在想些什么。
烟溪族的猫们不客气地挤开莫克族的武士，迈着霸主般缓慢的步伐，随着魁发向他们的宿营地走去。
莫兰进入这片草地的瞬间，就敏锐地发现了现场的异样。可她并不愿在孩子面前暴露出自己的担心，尤其是在刚出生没多久的冰月面前。她只是走近莫克，温柔地蹭了蹭他的脸颊。莫克明白莫兰没有说出的话，他也温柔地回蹭了莫兰，轻轻的声音只有她能听见：“放心。”
夜幕，终于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