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特别为即将在印度全国进行的大选而旅行,但我并不以选举运动的通常方法和手段为然。选举是民主政治程序中重要而不可分的一部分,是不能舍弃不用的。但选举时常暴露人类坏的一面,而很明显地不常使较好的人获得成功。神经过敏的人和那些不准备用粗暴而不顾一切的手段使自己出人头地的人,都觉得他们是处于不利的地位,而情愿避免参加这些竞选。那么民主政治是那些厚脸叫嚣和抹煞良心迁就一切的人们的专有的猎场吗?
选举的弊病在小选区中特别普遍,若是选区较大,很多弊病就会消失,再不然也总不会那样地显著。一个最大的选区可能为了一种虚伪的争论或因宗教的关系而失去理智(这点我们后来可以看得出)。但是那儿总有一些维持平衡的因素在从旁防止更大的弊病。我对这件事情的经验证实了我对于尽可能扩大选举权的信心。我对于放宽选举名额比对于根据财产资格或教育程度而受到限制的选举名额更加信任。根据财产的资格无论如何是不好的;至于根据教育程度自然合乎愿望而且必要,但是我没有在一个学者或稍受教育的人身上发现任何特殊的品质,可以比一个健壮不识字的然而在一定范围内充满着常识的农民更有资格值得尊重。无论如何,在农民的主要的问题上,他们的意见是更重要的。我是最相信成年人选举权,男男女女都应该有,虽然我觉得这条路是有困难的,然而我确信在印度因采用它而发生的阻碍力不大,这阻力是基于特权阶级的忧虑和他们的利害关系而来的。
1937年省议会大选所根据的有限制的选举权只及于全国人口中百分之十二。但就是这样也比上一次的选举权有了很大的进步,除了印度土邦之外,印度全国约三千万人有了投票权。这些选举的范围是广大的,除了各土邦之外,包括了整个印度。每个省都定要选举它的省议会,而在多数省区内都有两院,所以有两次的选举。候选人有好几千人。
我对这些选举的体会,和在相当程度内多数议员的体会,是与通常的人体会不同的。我对个别的候选人并不关心,我毋宁说是要想制造一种全国性的气氛,来支援国民大会党所提出的全民争取自由的运动和大选宣言中的纲领。我觉得假使我们在这点上能够顺利成功,就很令人满意了,如若不然,那一两个候选人的得失是无关紧要的。
我请求大家注意的是从思想方面着眼,而我很少谈到人选问题,除非把他们当作为我们的主张高举大旗的人。我认识好多这些人,但也有好多我完全不认识,我觉得看不出有什么道理要费尽心思去记忆几百个人名。我要求选票,为的是国民大会党,为的是印度的独立和为争取独立的斗争。我除保证要不停地斗争一直到获得自由为止之外,并没做什么诺言。我告诉人民,他们只有了解和接受我们的目的和政纲并且愿意加以支持才投我们的票,否则就可不必。我要求他们,假使他们不同意这个目标和纲领,他们就不要投国民大会党的票。我们不要为不正确的目标所投的票,不要因为他们个人感情而为特别几个人所投的票。只靠选票和选举不会对我们有多大用处。它们不过是我们漫长旅程中的一小步,如若是拿选票来哄骗我们,而毫无理解地接受它的意义或不愿意在以后采取行动,那就是对我们不诚,对祖国不忠。个人算不了什么,虽然我们要好的和忠实的个人来代表我们。只有那主张和代表那主张的组织,以及我们发誓要为它争取自由的这个国家才算重要。我曾分析什么是自由,它对于我们亿万人民会有什么意义。我们并不要把我们的主人翁由白色换为黄色,但是要一个真正的民有、民治、民享的政权来结束我们的贫穷和苦难。
这就是我演讲的重点,只有用那样无我的方法,我才能够把我自己配合于选举运动。我不大关心个别候选人的前途。我所关心的是更大的争点。照事实讲来,这个争点是正确的,就是拿那较狭隘的眼光为了某一个候选人的胜利来说也是如此。因为这样一来就把他和他的选举提到更高而更庄严的水平,来为一个伟大的国家争取自由,并使几百万遭到贫穷打击的人民能努力于终止他们自古以来的贫苦灾难。这些观念由几十个国民大会党的主要人员表达出来,并且像海上吹来的新鲜大风一样散布开来而扫尽一切琐碎的意见和选举的怪现象。我了解我的人民,我喜爱他们,而他们的成百万只眼睛教会了我很多关于群众的心理学。
我天天在讲选举,但是选举很少使我全神贯注;它只是在表面上浮泛着。我更没有专对投票人特别关怀。我是在接触一些更大的东西:我接触千百万印度人民;我带来的使命是给他们全体的,是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一个人的,不管他们是不是投票的人。这种活动所给的兴奋,也就是庞大群众在物质和情感上的接触所给的兴奋,掌握住了我。这不是一个人在好多人当中为群众的冲动所支配而发生的感觉。我的眼睛吸引住几千只眼睛,我们彼此望着,不是像陌生人初次见面一样,而是似曾相识,虽然何以相识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当我做了一个那马斯卡敬礼,就是把我的双手合掌当胸的时候,他们的手像森林一样都举起来回敬我,友好亲切的笑容显露在他们的脸上,低微的欢迎声从集合的群众中发出来,而把我包围在它的热烈拥抱里面了。我对他们讲了话,我的声音传达了我所带来的使命,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明白我所讲的话和所含的意义。我不能说他们全懂,但是他们的眼睛闪烁着深邃理解的光辉,却是非言语所能形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