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前,我忙着置办礼物,夏家一向重视这些传统性团圆的节日,每年都会大办,这么多年来,妈妈一个人尽心尽力的操办着这些琐碎的小事,营造一个家的温馨,碰巧乐怡给我打电话,说是不是今年的节日可以由我们合同来操办,让爸妈今年省省心,我一听正合我意,对这个弟媳的印象十足的好了几分。
“家宜,伯母真的是个非常好的人,把你们三姐弟教得如此的好,每次去你们家,我都觉得好温馨,又好开心,妈妈都说我如今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呢。”
“是吗?”我笑出声来,既而问起她与小鸣的情况,对于他们的事,我只是间接听妈妈说过一些,如若不是她给我电话,我一个人在街头游荡,像个无主的游魂一般,懵懵懂懂,在自己的世界都快要钻不出来。
往年的这个时候,早已经和妈妈到处逛,商讨着节日如何安排。
“本来想叫沫沫姐,不过她忙得团团转,诊所和程家的应酬多,我看她天生就是交际应酬的人呢。”
又是一桩我没在意也不熟的事,我挂上电话,冥想,这半月来的生活,都是肖逸,他充斥着我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与他在一起,我无法再去想别的事,我们耽搁了那么多年,他亦无需再对我有所隐瞒。
助孕的后遗反应,让我时常晚上睡不好,早上起来,他早已做好早餐,喂饱欢欢,再将衣服洗好,我起床后,只将衣服晾一下即好。
晚上若肖逸加班,我便去给他送晚餐,顺便同各科室相熟的长辈打招呼,抽得空,肖逸还能中途陪我在休息室里喝喝茶,休息间是全玻璃装饰的,在三楼,一楼忙碌的医院场景看得一清二楚,我的心则被充盈得满满的,再无空间。
可我总有一个人的时候,我脑里,心里,也有空闲的时候,那股暗涌在平静我波涛下,此起彼伏,也许,只有我知道,亦或许,肖逸也知道。
我还是去了趟十四中,中午时分,何校长早已到校门口迎我。
她观察十分入微,见我神情有些疲倦,干脆拉我在喷泉边坐下,脸上一如既往和蔼的笑意。
“再难胜任,也不会像当初实习那般吧,家宜啊,我相信你的,你不当老师,实在可惜了。”
校长又如何知道我内心的避讳,孩子,那么多的孩子,我怕我对着他们天真可爱的笑容,天天围着我转,叫着夏老师,夏老师,我会晕眩。
我看着她诚挚的面容,内心翻找着词汇,说自己找了家补习班,不便再回学校。
她一愣,随即笑了,拍拍我的肩膀说“好吧,你还是这样懂得为人着想,是哪家补习班?”
我忙道“我还未决定,到时我再让您去听我的第一堂课。”
我有些心虚,她则未多想,只是随口一问,我与她逛了一圈,将中秋礼物提前交予她后,在门卫那里,我顺便问了小司的考试情况,也不算太差,还是在十四中的中学部继续学习,我翻了各科的成绩,并不太理想,我则有些懊恼,对他的补习,我太放松了,也未进行好好的规划。
我抬头看看太阳,掏出大大的墨镜戴上,顿时舒服了很多,看样子,林放他们也快要回了,苏遥说他们要赶回来过中秋,林放的公司中秋节有个盛大的酒会,庆贺硕微成立十周年,这可真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也许中秋礼物还要加上他们。
离阳的城中路,一向繁盛,有条热闹的步行街,一楼门店都是些逛街的好去处,索性,便在步行街替一家人买了衣服及其它礼物,周一街上十分清闲,店员专一热情,我很快便买足了东西,抹抹汗,一抬头,便在街角的二楼看到黑森林咖啡屋硕大的招牌,我一笑,没想到在这里也有分店。
二楼更加幽静,如流水般的钢琴曲缓缓流过,咖啡屋里三三两两坐着些零散的客人,我刚拿掉眼镜,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在玻璃和树叶中间,一手执的咖啡,安静的饮着,我只看到一个侧面,白色的西装上衣挂在椅背上,仅穿着一件天蓝和暗红交错格子的毛衣,正是程文豪,我脚步加快了几步,随即突然又停了下来,我再瞧向他的背影,突然之间觉得,这个人如我一般的寂寞,我该如此的,我有理由,可他呢,天之娇子的他,不应该这样。
我重新戴上眼镜,返身又下了楼,一个晒得满脸通红的小姑娘笑容可鞠的朝我一躬,给我递来一张宣传单,飞翔补习班?这名字倒是很通俗。
在她的指引下,上了黑森林咖啡馆隔壁的五楼,环境很不错,隔音效果又好,不过十来间教室,但间间独立,独树一帜,形成一个圆圈,中间摆着一张硕大的咨询台,一些家长带着孩子正在台边填着表格,随即有人领走交费。
飞翔补习班的老板是个五十出头的女人,身材圆胖,红光满面,听说我来应聘,十分热情。
她只看我一眼,便说我定是个老师的好人选,我被她逗笑,她则说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虽然如此,我还是象征性的做了许多的考试题,约好时间进行教程实练后,我便与她握手挥别,她临行前送我厚厚的补习班宣传资料“看看你以前的学生,是否有需要。”
时候还早,我去了趟惠兰诊所,临近节日,今天生意出奇的冷清,苏遥接过我给她带的礼物,在她办公室坐下聊天。
她的头发,终还是长长了,整个人也显得十分柔和,却没有以前般的出众,也许我是看惯了她短发充满灵气和聪慧的模样。
她拉拉胸前的长发,似笑非笑“我讨厌长头发。”
“天气这么热,不如剪掉。”
她笑着看我,没有回答,转而问起我来。
她凑近坐了过来,仔细看我的眼睛,我被她逗得捂唇笑起来。
她环胸却显得很慎重“家宜,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不对。”
“怎么突然这么说,难道医生一定希望人要生病吗?”我低头玩弄左手的婚戒。
“不一样,家宜。”
我笑笑,转而说其它的。
她摊摊手,不再问下去。
我问她中秋如何过“是否要去硕微,我想,任何男人那时候都希望陪他享受这成功喜悦的,有自己爱的女人,他有这一天,一定是非常不容易。”
她起身回到办公桌,坐得很端正,拿着一只金色的钢笔在指头翻转着,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叹息一声,搬了椅靠窗而坐,看着阳光,一口一口饮着咖啡,我记得我放了五块糖,怎么今天还感觉这么苦涩。
“小司马上升初中了,这是好事。”我道。
她起身站到我对面,微微一笑“家宜,这从来不是林放拒绝我的理由,也不该是这个理由。”
我想是吧,她对小司做的一切,小司不该是他们之间的障碍。
“一个男人,还不舍得放弃他习惯的生活,不想去改变,就只有一个原因。”她看向外面,专心用食指尖磨擦着玻璃“家宜,是我不够好,这无关乎小司,无关乎林太太。”
“苏遥。。。。”她已经做得够多,几年来,她从不给林放压力,知进退,这样的女子,聪慧得让人心疼。
“是不是,不知道这个认知,我会过得更开心一点。”她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又缓缓的吐出来。
“我是不是很傻,为他剪头发,为他蓄长发,我在冬天剪短,在夏天留长,我总是自讨苦吃。”
“那开始时,为何要剪短?”不剪短,就没有后面的一切。
“为了争口气,我以为我就算剪短,他还是会喜欢我。”
原来林放喜欢长发。可我还是觉得她短发好。
“家宜,如果你剪掉,又会如何?”她突然问道。
我一时未反应过来“我?”
她却笑了,掸掉烟灰“我随便一问,女人总是这样,从各种各样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找着让自己信服的理由,他爱我,是为了什么,不爱我,又是为了什么,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人的本身而已。可为什么,我却还一直要找理由。”
“苏遥,人有希望总比绝望好。”她也不过与我一样,选了一条小小窄窄的路在走,不至少憋死在一个小小的空间,我们避重就轻的选择自己愿意去相信的东西。可心里又十分的明白,那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她从桌里拿出两张请贴,烫红烫红的,一张递给我“请你和肖逸去的。”
又摇摇自己手上那张,笑道“在他心里,我也不过只是他邀请的朋友中的一位而已。”
我笑着抢了过来 “少来,刚是谁还在说,不要找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来证明他爱还是不爱,你又知道他心里一定是这样想你的?”
“好啊,这么快就知道拿我的话来堵我?”
我咯咯直笑,拿着请贴逃避她的追赶。
走出诊所,我心情并不轻松,路上遭遇堵车,看着前面长长的车队,缓慢的移动,我突然觉得,这些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他们的感情,便像是浮萍,笼罩着大大的阴影,而这些浮萍,却还在这阴暗的角落,疯狂的滋长着,比起正常的来,竟然还肥大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