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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阳夏保卫战
书名：传奇总统黎元洪 作者：韩仲义 更新时间：2019-07-24 09:12 字数：9088
袁世凯派来重兵围堵革命党，武汉陷入危难之中，在紧要关头黄兴来了。这位声振寰宇的革命党人，能救武汉于水火吗？
1911年10月11日，清政府刚对瑞澂发出“弭患于初萌，定乱于俄顷”的嘉奖上谕，就收到瑞澂“叛军攻占省城，火速派兵救援”的急电。清统治者意识到这不是一般的“兵变”，而是一次石破天惊的大风暴，是一道惊天动地的“催命符”，于是立即调兵遣将，妄图将革命一举扑灭。
首先，清政府下令撤销瑞澂都督之职，仍属原职戴罪立功；速命陆军大臣荫昌率一镇（师）兵力赶赴湖北，做清军总指挥；其次，命永平秋操的第二、第四两镇停止操演，星夜驰援；再次，命“北洋三杰”之一的冯国璋率一镇为后援；第四，命河南新军协统张钖元先期到达湖北与张彪部会师。在几万陆军汇剿的同时，清政府还命海军提督萨镇冰率舰队与长江水师开赴汉口江面，对革命党形成水陆并进之势……
按照这样的部署，几万陆海重兵压境，凭着湖北的弹丸之地、几千新军和刚刚组建的民军，支撑不几天便会土崩瓦解。
面对这个局面，黎元洪非常紧张，他担心革命党难以抵挡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北洋军；担心西方领事团以《辛丑条约》相要挟，对革命进行干涉。一旦盘踞在刘家庙的张彪残部与北洋军会合，前后夹击，将成为革命政权的大患，当务之急是在北洋军到来之前清理张彪残部。但他态度消极，犹豫不决，缺乏克敌制胜的信心。
更致命的是黎元洪缺乏权威，军政府组织涣散，纪律松弛，人心混乱。军政府犹如集市，人来人往，漫无条理，将校入见都督不报告、不敬礼，语言粗鲁，动不动拍桌子、打板凳。汤化龙、胡瑞霖等去找同盟会员居正、谭人凤，商量御敌之策。他们达成三条意见，共同去见黎元洪。
稍事寒暄后，说起当前局势，黎元洪一脸无奈，摊开双手说：“诸位看见了，碎米糟面，一盘散沙，还用别人打吗，自己就把自己打倒了。我是都督，可谁听我的？”说着，竟掉下泪来。
居正说：“都督放心，这种现象一定要整顿，尽快改变混乱局面！”
汤化龙说：“当务之急是聚拢人心，团结御敌，在北洋军未到武汉之前，先解决张彪残敌，拿下刘家庙。我们拟了三条意见，请都督过目。”说着，把一张纸双手递过去。黎元洪接过一看，上写：
1．迅速建章立制，整编军旅，严整起义军纪律，改变混乱局面；
2．屯集在车站的机车、客货车一律扣留封存，防止敌人征用；
3．武胜关乃湖北门户，应尽快排兵布阵，阻滞清军南下，尽快扫清张彪部。
黎元洪看后连说：“好、好，甚合我意！”
汤化龙又说：“我们还连夜起草一份《武昌军政府组织条例》，请都督垂阅。”
黎元洪一一览阅、推敲，最后说：“很好，照此办理定能一改乱象。不过……”
谭人凤知道他的隐忧，信心满满地说：“请黎都督放宽心，我们有办法让大家信守！”
10月16日晚，军政府礼堂召开大会，汤化龙、居正、谭人凤、胡瑞霖等头面人物以及文武官员几百人到场，黎元洪坐主席台正中。条例共6章24条，由居正一一宣读。并谎称系孙中山海外制定，结果大家一致举手通过。
次日，军政府再次召开会议，由黎元洪主持，任命各部长官：军令部长由都督兼任（11月1日改委30标3营管带杜锡钧），政事部长汤化龙，参谋部长杨开甲，副部长吴兆麟、杨玺章，军务部长孙武，副部长张振武、蔡绍忠。内务、外务、财政、交通、司法、交书、编制等局都任命了局长、副局长。这些人中有旧官僚、立宪派、资本家、留日生、革命党。以立宪派居多，革命党不但人少，且多为副职或闲职。这个名单是汤化龙为首的立宪派策划，黎元洪批准的。立宪派成了大赢家。
任命一出便引起了革命党人的不满。10月25日，孙武又主持会议，改定《军政府暂行条例》，计4章15条，新条例将原来的4部改为9部，党人从劣势转为强势，经过反复讨论、争吵、叫劲，最后定下来，内部矛盾得到暂时缓解。为团结抗敌打下基础。
在以黎元洪的名义贴出“安民告示”后不久，黎大都督又发布布告，免除清廷征收的苛捐杂税。布告开宗明义说：“父老苦深苛政久矣，元洪倡议武昌，天下响应，亟应将湖北境内一切恶税先行豁免，以安我父老而为天下倡。”布告规定：
1．除盐、烟、酒、糖、土膏外，所有统捐局卡，一律永远裁撤；
2．除海关外，所有税关一律永远裁撤；
3．本年下忙丁、漕，概行蠲免；
4．本年以前积欠丁漕，概行豁免；
5．各属杂捐，除为地方所用者外，概行豁免。
此外，为维护整顿社会秩序，还颁布刑赏令：
藏匿满人者斩。藏匿侦探者斩。买卖不公者斩。伤害外人者斩。
拢乱商务者斩。奸掳烧杀者斩。邀约罢市者斩。违抗义师者斩。
乐输粮饷者赏。接济军火者赏。保护租界者赏。守卫教堂者赏。
率众投降者赏。劝导乡民者赏。报告敌情者赏。维持商场者赏。
布告一出，万民欢腾，人心安定。武汉三镇的商会、众多资本家积极捐款捐物，各界民众为部队义务挖战壕、修掩体、抬伤员、送弹药，送水送饭、刺探敌情、呐喊助威，给予全力支持。
10月18日清晨战斗打响。担任主攻的是第2协第1标，以及汉口的部分民军1000多人，向刘家庙发起总攻。驻守刘家庙的张彪残部，加上先期到达的河南清军张钖元部2000多人，在海军火力支援下负隅顽抗。战斗异常激烈，清军以刘家庙附近树林为掩护，令革命军的炮火难以发挥效力。革命军的进攻屡次受挫，一度处于颓势，不得已退守大智门一带。敌人乘胜进袭，致使党军阵脚大乱，人心惶惶，有全线崩溃之虞。
这时，党人毕钟振臂高呼：“同志们，弟兄们，你们是爷们儿吗？是炎黄子孙吗？是就不要给祖宗爷娘丢脸，有种的跟我打回去！”
党人詹大悲声泪俱下地高喊：“人活百岁也是死，不如早死早脱生。18年后又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为了新生的共和国跟清狗子拼啦！”
经他们一鼓动，终于稳住队伍，群情振奋，重新组织进攻。不久，增援的民军赶到，更增加他们的必胜信心。
这时，一列满载清军和辎重的军车开过来，埋伏在铁路两侧田地里的军人、农民、铁路工人将前面铁轨拆毁。党军的大炮、手雷冰雹般猛轰火车，列车瞬间瘫痪，车上的清军纷纷跳车逃命。民军全力追杀，展开肉搏战。清军丢械弃甲，狼狈逃窜，结果毙伤清军四五百人。战斗结束后，军民合力，把这段铁路修好，军民高兴跃上火车，他们说着、笑着、唱着，把车开到汉口车站。这时，汉口的商人、市民扶老携幼、箪食壶浆，犒赏军人。场面极其壮观，体现了同仇敌忾的火热气势。
次日，青壮年纷纷拿起武器，加入民军，民军增至5000多人，士气更旺，人心更齐，一鼓作气拿下刘家庙。张彪一看大势已去，在几个贴身侍卫的保护下跳上舰船开走了。民军追敌到三道桥，溃兵丢下装有大批辎重的列车十几节，全部成了民军的战利品。民军把“铁血十八星旗”插在火车头上，浩浩荡荡，一路欢歌开回汉口。汉口沸腾了：商民、市民欢欣鼓舞，鼓乐喧天，张灯结彩，燃放鞭炮，欢迎民军凯旋。《起义歌》《兴汉歌》《劝军民歌》响彻云霄。从而更坚定军民必胜的信心。黎元洪来到车站，欢迎革命军凯旋。革命军跳着、叫着，争相一睹大都督风彩，从而大大增加黎大都督的声威。
革命党人的小胜，也增加了军人的骄傲轻敌、急于求成的情绪，他们以为清军不足惧。拿下刘家庙后，民军与清军隔着一条小河相峙，小河上有一架三道桥，左侧有湖泊，右侧有长江，道路狭窄，易守难攻。清军已在桥北构筑工事，等待援军。大队清军已到达孝感、黄陂、滠口等地，正源源不断地开来。清海军在长江上游弋，火力可及三道桥。二协协统何锡蕃认为，正面进攻风险太大，实难奏效，迂回包抄路途遥远，武器装备、物资供应都不及清军，他主张修筑工事，凭河据守。他的意见得到黎元洪的认同。
但一些年轻气盛、被小胜冲昏头脑的党人，指责何锡蕃胆小畏敌，主张乘胜进击，拿下武胜关。黎元洪明知党人是冒险，但惧怕党人，不敢固执己见，只好屈从。敢死队长徐少斌自告奋勇，要求率队冲锋，何锡蕃只好同意。徐少斌带队向三道桥猛冲。道路狭窄，兵力展不开，敌人的机枪一阵狂扫，队员死伤累累，徐少斌阵亡，何锡蕃重伤右臂，民军不得不退回。次日，民军增加兵力，再次进攻，也因敌人火力过猛败下阵来。
两次进攻失利，何锡蕃引咎辞职。曾任参谋部副部长的张景良信誓旦旦，要为死难烈士报仇，痛杀张彪老贼。军政府被他的假象蒙蔽，向黎元洪推荐他为前线指挥。这时，装备精良、饷糈充足的北洋军已到达孝感、滠口，一场恶战即将发生。本应尽快扫清张彪残部，然后专心御敌，但张景良敷衍塞责，消极怠工，既无布防，又无计划。致使局势十分危殆。
从10月26日起，清军开始大举进攻，陆海军协同作战，海军炮火猛轰民军阵地。大多民军入伍仅几天，有的甚至连枪也不会使。仅凭一腔热血和旺盛斗志拼死抵抗。战斗悲壮而激烈。民军多次与清军短兵相接，展开肉搏战。刘家庙、大智门得而复失，失而复得。两天的恶战中，民军伤亡高达2000多人！
战斗中，张景良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他竟与张彪的参谋官刘锡祺密谋，想乘机带起义军投降清军。幸亏被民军发现将其二人抓获，经审讯，原来张景良是潜伏在党军中的卧底！黎元洪接报后，下令将二人押送军政府。党人詹大悲考虑到黎元洪与张景良有同僚之谊，有宽宥之嫌，便自作主张将他们杀了。
就在汉口鏖战正酣时，10月28日，令革命党人望眼欲穿的同盟会领袖黄兴、宋教仁、李书城、田桐等人终于由上海到达武昌。孙中山、黄兴早已闻名遐尔，为国内外革命党人所景仰，宋、李、田等人也是同盟会先锋人物。他们的到来鼓舞人心，一片欢腾。黎元洪也喜形于色，他想，革命军胜了有我大功，败了有人担责。感到肩头分量轻了许多，终于可以歇歇肩，喘口气了。
在与黄兴等人的交谈时，黎元洪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对他们的功业极尽溢美之词。黎元洪向他们介绍了武昌的守备情况，执意把指挥权交给黄兴，自己退居其后。黄兴等人在蔡济民、吴兆麟陪同下视察了前线。但他明显感到敌强我弱，党人已现颓势，短期内很难扭转战局。只是鉴于党人心气很高，势在必得，气可鼓不可泄，新来乍到又不好泼冷水，于是，不计个人得失，决心挑起军事指挥的重担。军政府给黄兴以总司令的名义，全权统率湖北军事。
黄兴来鄂第二天，就率千余人过江开赴汉口前线。黎元洪派人赶制了两面宽1.2米的大旗，一面上书斗大的“黄”字，一面上书“黄兴到”，命人高高举起为先导以壮声威。他告诫民军，一切听从战时总司令的指挥。过江后，黄兴在一所学校设司令部，扯上电话线、安上电报机，检阅了汉口军队。汉口军队只有6000多人，武器装备比较落后，且大多是入伍不久的新兵。唯一聊以自慰的是，有一部分骨干是黎元洪操练过的新军。
黄兴立足未稳，北洋军就发起攻势。战斗非常激烈，连续激战3昼夜，革命军伤亡惨重。这时，一个坏消息传来：清政府撤回荫昌，改任3年前回家“养病”的袁世凯为钦差大臣兼鄂督，派“北洋三杰”之一，战力、装备极强的冯国璋担任主攻，袁世凯来到孝感亲自督阵。汉口周围的清军多达万人，使武汉形势更加危殆！革命军被迫后退。冯国璋的北洋军竟在汉口闹市区纵火，大火烧了3天3夜，将繁华的十里长街化为灰烬。黎元洪担心黄兴死守汉口会发生不测，遂以会商军务为名，11月1日，将革命军撤离汉口，召回武昌。
清廷不是想杀袁世凯吗？他不是被赶回河南老家了吗？怎么摇身一变成了清廷的“香饽饽”了呢？这里面大有文章，容笔者下一章详谈。
汉口失陷后，战争沉寂十余天。对起义军来说，这时的当务之急是要解决如何反攻汉口、守卫汉阳、保卫武昌、统一事权、指挥赴援的民军等一大堆棘手的问题。但军政府内部对黄兴的职务发生分歧。宋教仁、田桐，同盟会居正、湖北文学社蒋翊武等人，提议推举黄兴为“两湖大都督”或“南方军总司令”；而共进会成员孙武、刘公、蔡济民、吴兆麟等人，则主张黄兴仍居黎元洪属下，只可称战时总司令，不可加“南方”二字，更不可出任“两湖大都督”，那样做容易产生负面影响。
吴兆麟提出五条理由：
一、黎先生的地位已获各省认同，贸然更动中外必生疑团；
二、黄兴的战时总司令是黎都督任命的，属都督之属下，现在职位颠倒定会生出事端；
三、黄兴为革命袖领，将来革命成功应为全国首脑，不应计较地方名义；
四、首义以来，万众一心服从黎元洪，如现在易职，会有人借题发挥而生异端，一旦黎元洪因此辞职，无法面对中外；
五、大敌当前应齐心协力共同对敌，不应把精力耗费在这上面。
争论结果，决定维持原状，黄兴仍是战时总司令，节制各军，包括各省援军。但是，这事刚完，又对如何任命产生分歧：党人主张以“公推”的形式，立宪派则力主由黎元洪委任。最后议定，仿照历史上刘邦拜将韩信的方式，设坛拜将：由黎元洪任命黄兴为战时总司令。
通过这场争论，导致了军政府内部的分化。立宪派、共进会、文学社、同盟会成员争权夺势，各自揣着小算盘。拼死拼活发动首义的将士，因多系下层军官而逐渐失势，遭到歧视和排挤。《辛亥革命回忆录》中有一首诗：
武昌首义震京师，敌我相持正急时，将士军前拼生死，是谁争位耻无知。
即民军志士们的真实写照。
11月3日，阅马场再次搭起拜将台，台四周竖着军旗，正中插一杆大旗，上书“战时总司令 黄”几个大字。黎元洪登台讲话：
本都督代表中华民国四万万同胞及全国军界胞泽，特拜黄兴为战时总司令，于本日此时就职，率我军民，推倒满清恶劣专制政府，光复汉族，建立良善真正共和，共谋人民福利。我将士皆当诚心悦服，听其指挥，群策群力，驱除鞑虏，以卫国家。中华民国幸甚，同胞幸甚！
黄兴登台受职，由黎元洪将关防、印信、委任状、令箭亲手交给黄兴。黄兴发表热情洋溢的演讲，表明驱除鞑虏，恢复神州的决心。全场热烈掌呼。黄兴检阅了军队。当日，黄兴组成总司令部：李书诚任参谋长，吴兆麟、杨玺章为副参谋长，田桐为秘书长、王孝缜为副秘书长，王安澜为兵站司令，蔡济民为经理部长。
此举又一次给黎元洪的头上套上了一层光环，受益者是他，这顶“革命元勋”的桂冠戴得更牢了。另一个受益者是立宪派，他们“借黎自重”的计划达到了。黎元洪登台拜将不久，就俨然以“元首”的资格给独立各省发电，要求派代表赴鄂组织中央政府事宜。这时，响应武昌起义，宣布独立的省份已达11个，湖南援鄂大军也已到达武昌。虽然北洋军兵力已达3万人，但士气低落，有头脑的人谁也不愿意给一个没落王朝殉葬。清王朝已处于土崩瓦解边缘。
1l月16日夜，革命军在炮火的掩护下于襄河架起浮桥，开始反攻汉口。渡河后兵分两路，右路进展尚属顺利；但左翼却行动迟缓，与敌人遭遇后，因为多新兵，无实战经验，一遇强敌烈炮，不战而溃，逃回汉阳。右翼成了孤军，预定的援军渡河时间也被贻误，迫不得已他们撤回汉阳。
援鄂湘军第1协统王隆中、第2协统甘兴典更不像话，借口武昌民军救援不力，率部撤离战场。黎元洪得知后派人携带犒赏，要求二人以大局为重重回战场，前往数次，几次劝说，但王、甘二人悍然拒绝，次日，竟率部返回湖南。黎元洪非常气愤，致电湘督谭延闿，要求以“临阵脱逃罪”正法。
汉口反攻失败，大大挫伤革命军的士气。清军趁机完成对汉阳进攻的准备。3日后汉阳争夺战打响，革命军节节败退，退守三眼桥，清军遭革命军顽强抵抗。清军迂回到琴断河以东，凭着美娘山、扁担山、仙女山、锅底山的山高之利，与革命军展开激烈的争夺战。战斗空前惨烈，阵地几易其手。革命军终因寡不敌众，几日后，阵地全部失守。其间，军政府两次派援军增援，奈因三道桥受阻，伤亡惨重，未能奏效。渡江增援的湘军，也因清军炮火猛烈而无法登岸。他们也以鄂军配合不利为由退回湖南。到27日止，汉阳尽陷敌手，3000多革命军壮烈殉国！
汉阳失利后，黄兴痛不欲生，黎元洪派人前去慰问，怕其危险，将他接回武昌。军政府召开军事会议研究战守问题。会上，黄兴报告了汉阳失守的经过。说到失败原因，他认为军官不尽力，各自为政，不听号令，士兵素质差，武器装备落后，尤其是湘军军官骄悍，不听指挥……
尽管他所言皆系实情，但还是引起很多人的不满，导致会上发生争执。黎元洪说：“说到失败之责首先是我，他的总司令是我委任的。大家应该知道‘黄兴’二字对革命有多么重的分量，如果今天我们对他有不理智的行为，会让敌人以为我们内部分化， 增长敌人的气焰，也令各省革命党人灰心，使革命功败垂成，成为历史的罪人。”他的真诚表白，化解了革命党人的矛盾。
在说到弃守时，黄兴认为汉阳失陷，武昌难守，建议撤离武昌，与长江下游革命军汇攻南京，然后兴师北伐，直捣黄龙。黎元洪觉得黄兴的意见有一定道理，敌强我弱，大兵压境，很难固守。但黄兴的意见遭到党人，尤其是刚从日本回国的党人范腾霄的反对。他们认为，武昌革命具有象征性意义，革命军放弃武汉意味着起义失败，会使各省革命党人失落，会助涨敌人气焰。黎元洪对坚守缺乏信心，也认为黄兴意见可行，但见坚持坚守的人多，他也不再说什么。
黄兴感到自己再也无法承担领导之责，正巧浙江党人有意请他出任东南联军总司令，当晚便与李书诚等人离职而去。重担再次落到黎元洪肩上。
阳夏保卫战历时40多天，虽然革命军遭到严重挫败，伤亡惨重；但在全国产生重大的政治影响，保卫了首义之区，牵制了清军，促进了全国反清革命的蓬勃发展。阳夏保卫战开始时，全国还没有一省宣布独立；保卫战期间，独立省份已有湖南、陕西、山西、江西、上海、浙江、贵州、江苏、广西、安徽、广东、福建、四川、奉天等省区。三分天下，革命已拥有其二。
革命发展之所以如此之快，与黎元洪及其决策者明智的方针策略有关：
首先，以黎元洪的名义向全国签发大量通电、文告、檄文，表达推翻满清、建立共和的政治主张，揭露清廷腐朽没落，专制独裁的罪行。从政治上打击了清朝，唤起全国响应，点燃了反清怒火。
其次，黎、黄的良好配合。黄兴是国内外皆知的革命家，有较高威望，他从上海能来武汉，本身就是对武昌革命的巨大鼓舞。黎、黄二人能精诚团结，黎元洪对黄兴言听计从，是取胜的关键。
再次，各省区大力支援。战争期间，黎元洪及时吁请各省派兵援救。湖南、上海、江苏、广西等省先后派出援兵。
第四，明智的策略。他明确宣布保护外侨、教堂，承认各国在华利益。避免了外国势力的发难。
第五，免除苛捐杂税、发布“刑赏令”、严格纪律、约束士兵、严禁滥杀满人。对安定社会、防止动乱、聚拢民心起到良好效果……
虽然表面看武昌危机似有缓解，但黎元洪最担心的是萨镇冰的东海舰队。这天，他召集几位要员召开秘密会议。他说：“武昌起义爆发后，清政府即命萨镇冰率舰艇十余艘进剿革命党，对革命党形成重大威胁。假如东海舰队真杀实砍，投入绞杀革命的战斗，革命党很难守住武昌。我思来想去得在萨镇冰身上做文章：去策反他！”
孙武、孙发绪、吴兆麟、饶汉祥等纷纷说好。
孙武说：“他是清廷大员，位高权重，撼动他怕不容易吧。”
吴兆麟说：“即使不能归降，他只做做样子不动真格的也好。”
黎元洪说：“我想是有可能的。你们大概记得，在汉阳保卫战中，他要是动真格的，别说让你搭浮桥，恐怕河也过不去；可他只放了几声空炮就撤了，为什么？这里有玄机呀！”大家点头称是。他接着说，“他是我的老师，我了解他，第一，他留过洋，到过不少国家，接受过新思想，思想前卫；第二，他对腐朽的满清政府十分不满；第三，他一贯反对内战、反对内斗、反对自相残杀。”
经他一说，奠定了大家的信心，但不知从何处入手。黎元洪说：“我给他写了第二封信，瑟僧给大家念念。”
饶汉祥念道：
夫子大人钧鉴：
元洪任民军都督本不得已，党人及民军万众一心，同仇敌忾的革命斗志，人民的热情支持令人奋武，使元洪下决心归附革命……谁无肝胆，谁无热情，谁非黄帝子孙？岂肯甘为满清作奴隶而残害同胞？元洪有鉴于此，识事机之大有可为，乃誓师宣言，矢志恢复汉业，改革专制体制，建立中华共和民国，维持世界和平……现今满汉兴亡之机，兆端已久，不待智者而已明……以四万万同胞与数千满族竞争，以方兴民国之国民，与运尽之清廷抵抗必然胜利……吾师若出，将见不需数月而亚洲地图之上，必将有中华民国之国旗飘扬也……元洪非为私事干求函丈，实为四万万同胞请命。满汉兴亡，系于师之一身……
恭颂
大安！
弟子元洪 顿首
听罢，大家都说好，只对个别字句略做修饰，但担心怎么送到他手里。黎元洪说，他已经想好了，只是嘱咐大家严格保密。大家散去后，他对秘书姚永祥说：“兄弟，这事交给你办，你先去找周光新，鉴于我们的关系，他不会为难你，让他领着你去见萨镇冰。”
二人谈了一些细节，姚永祥换了一身便装动了身。两天后，姚永祥回来了，一进门就高兴地说：“大哥，您看谁来了？”
黎元洪抬头一看，立刻绽开笑脸，叫道：“光新！”站起来冲过去，抓住他的双手，“我的好兄弟，你可来了，想你，想你呀！”
周光新说：“大哥，我也想你呀！”
黎元洪说：“快坐下，坐下。说说，事办得怎样？”
周光新说：“成了，成了！老师就是老师，深明大义，是非分明！他收到大哥的第一封信后就悄悄告诉我：我们是炎黄子孙，不能做对不起祖宗的事，我有分寸。告诉弟兄们，放几声空炮，做做样子，不要动真格的。这次看了您的信后，他深受感动，他给您回了一封短信，您看……”说着，便递给他。
黎元洪拆开一看，信上只有一句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宋卿学弟：示悉。各尽其职。此复。
黎元洪满意地说：“嗯，好，好啊，大事济矣！老师思想缜密，虑事甚周，此情此景，他只能这样写。”
周光新说：“老师之所以有今天之举，有两件事起了作用：一是您的信，二是外国使团……”
黎元洪不解地问：“外国使团，此话怎讲？”
周光新说：“是这样，清王朝把东海舰队视为救命稻草，如果它动真的，革命党支撑不了几天。可是，外国使团同样担心如果炮击武汉三镇，会摧毁他们的租界、教堂、侨民，损害他们在武汉、长江的利益。所以，他们连夜开会，胁迫清政府向萨镇冰施压，保护外国在湖北的利益。清政府一贯欺软怕硬，不敢得罪洋人，于是下令萨提督‘于炮击时，竭力设法，以免毁及租界’。北京使团也向萨提督施压：‘如萨提督不允，各领事拟有最后之办法！’这样一来，正好成了他敷衍清廷的挡箭牌。”
三个人哈哈大笑。
姚永祥说：“看来萨老爷子动了真格的，我们见他时，见炮衣都褪下来，那是准备开炮；我们走时看见，炮衣都穿上了。”
周光新走后第二天，各报登出消息：“萨镇冰弃舰出走”。临走前他给部下的赠言是：“今老矣，不忍见无辜人民肝脑涂地，若长此迁延又无以对朝廷。君等皆青年，对国家抱急进热诚，我受清廷厚恩，不能附和。今以舰队付君等，附南附北皆非所问，但求还我残身了此余生。”并用灯语示知各舰：“我去矣，以后军事尔等各舰艇好自为之。”萨镇冰乔装商人，乘坐英国古太公司客轮抵达上海。萨提督走后次日，“海容”“海筹”“海琛”3舰率先反正，其中就有周光新的海容号。其余数舰也于数日后相继归附革命。皆因萨镇冰临走前早把起义事跟周光新等人策划好了。
得到消息后，黎元洪欣喜异常，对东海舰队一面致电慰问，一面派人前去犒赏，还命九江军政分府予以优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