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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青春孽障
书名：时光未尽，此爱别离 作者：慕晚 更新时间：2019-07-22 16:18 字数：5382
这一天晚上，于小洁溜到老师办公室，翻出了学生信息登记本，查到了万佳敏的家庭住址，当下就带了邓一灵，邓一凡，张楠，刘闯等一群人，上水岸新城小区门口堵住了万佳敏。
邓一凡刚想动手，被于小洁拦下：“她怀着孕呢，打流产了你负责？”
万佳敏一惊，手上的东西掉了一地。
于小洁推开邓一凡，站在万佳敏旁边：“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你都听好了，我今天不动你，不是害怕你认了崔帅当哥，崔帅初一就追我，想跟我好，我理都没理他，我是给你表哥面子，陈希皓跟我多年兄弟了，我不能把他表妹怎么样。还有，”于小洁把最后两个字狠狠地咬下去，“视频你自己留着吧，删不删都随你，但你再也别想拿它威胁我，我们现在互有把柄，你要是发出来，我就能让全校、你全家都知道你怀孕了！”
万佳敏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慢慢开口：“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于小洁漠然一笑：“你敲诈我我是在你手机QQ的登录记录里看到的，你还应该感谢郑美雪，否则那天晚上在医院我都不会放过你，至于你怀孕……这你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说罢她忽然换了个语气，“哎，我倒是很好奇，我打听了，你没有男朋友，你这孩子谁的？”
万佳敏突然哇地哭了起来，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放声大哭，哭声悲伤又绝望。
“哎！”邓一凡走了过去，“你哭什么，弄得好像我们把你怎么样了。”
邓一灵：“就是，你起来，你敲诈我们，害得小洁差点被退学，你倒是哭的什么劲？”
可是万佳敏没有站起来，她的眼泪浸湿了整个面庞，两个膝盖上湿了一大片，她啜泣着开口：“于小洁，对不起，我不想敲诈你的……我，我实在没办法了……”她说完，又哭了起来。
李峰开着车，贺非凡坐在副驾驶上，后排是陈希皓和另一个留着中分黑长直的陌生女孩。沈寒冰被陈希皓拉上了车，李峰就把车掉了个头，朝着相反的方式驶去。
“你认识郑安安？”陈希皓问。
“什么郑安安，”沈寒冰稳了稳神，“你刚才吓死我了，突然从车里伸出一只手。”
贺非凡从前面回过头来：“就刚才跟你说话那女孩，你不认识吗？”
“不认识啊，哎？你们这是开车去哪？”沈寒冰看着车窗外，离自己家的方向越来越远了。
“把她送回家。”陈希皓指了指身边的女孩。
“我不要回去！”那女孩闻言，侧过身对着陈希皓，“我要是回家了，你肯定又不接我电话了。”
“接接接，我肯定接，我发誓行不行？”陈希皓用尽全力哄她，“听话，宝贝儿，你先回去，别闹了，都这么晚了。”
“那我不闹了，你不能不理我啊。”像个小女生一样的撒娇。
“好好好好好，一定。”
车停在了水岸新城小区门口，女孩又跟陈希皓撒了一会儿娇，才恋恋不舍地下车走了。陈希皓满脸堆笑地把她哄走，而车门刚一关上，他就换了一副脸色。
“峰哥，非凡，你俩现在知道我多苦了吧，哎你们说就乔梦这样的，一提分手就闹跳河，这么晚了我还得把你俩都折腾出来，开着车找她，我容易么我，得，兄弟对不住你们，大晚上折腾得睡不了觉。”陈希皓说完把车窗摇下去，趴在车窗边上。
沈寒冰忍不住拍了拍他：“刚那个是你女朋友啊？”
“是前女友！”陈希皓特意强调那个“前”字。
贺非凡转过来：“耗子，你的事待会儿再说。寒冰？”
“嗯？”
“你和郑安安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我还打算问你们呢，你们来水岸新城，刚怎么把车往北边开啊？”
“还不是在大十字等红绿灯，看见你跟郑安安在一起……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沈寒冰无奈地歪着头：“我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叫郑安安，我放学在路上走着，她忽然就追上来了，她问我是不是认识李峰，还问我李峰现在住哪。”
“你怎么跟她说的？”李峰突然开口，这是他一路上说的第一句话。他没有回头，两条胳膊搭在方向盘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大概是因为很久没说话，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我说我认识你，但我不知道你住哪，然后她就走了……再后来，我就被你们拉上车了……哎？这女生是谁啊？”
“峰哥前……”陈希皓说了一半，声音戛然而止，再一次把脸别向窗外。
沈寒冰敏锐地觉察了郑安安与李峰之间非同一般的关系，但此刻的她还是想简单了，她以为李峰与郑安安也就是有点感情纠葛，却不知道，他们那段感情，曾经轰轰烈烈，甚至差点闹出过人命。
大约五年前，沈寒冰于小洁她们这一级人还在上小学的时候，郑安安还是卫校的一个学生，被当时就已经混得势挺大的李峰喜欢上，天天骑摩托车送她上学，放学在学校门口接她。那时带着头盔在县城街道和巷子里呼啸而过，是一件很拉风的事。
李峰追女生有点手段，有耐心也舍得砸钱，情人节他的一帮兄弟一人提一大袋子零食站在卫校门口，他手里抱一大束玫瑰，全都是给郑安安的。郑安安过生日，李峰请他们全班四十个女生吃饭，拿着戒指当众向郑安安求婚。也是奇怪，那个时候李峰好像就已经相当有钱了。
他追郑安安追得声势浩大，整个卫校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李峰混得好，人长得帅，他对郑安安好得无微不至，又是护妻狂魔，为了她拒绝所有女生的表白，郑安安一句不想吃食堂的饭，他天天中午送饭到学校门口，有个女生背后议论了郑安安，他找人在全校放话，下不为例。
他们在卫校附近租了个房子住了下来。郑安安快毕业的时候，李峰跟家里说了他和郑安安的事，说他想和她结婚。
可是就在这时候，郑安安跟别人好上了。
据说那一天李峰接到了他兄弟打来的一个电话，电话那边踌躇了半天，最后说：峰哥，你还是来一下吧。
祥龙宾馆门口，李峰坐在门口台阶上抽了两盒半烟，转门里出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生搂着女生的腰，极亲昵。
郑安安突然不走了，她看见门口坐着的李峰，愣住了。
李峰把胡企打成了重伤，自己也挂了彩。那一晚，李峰砸了出租屋里能砸的所有东西，拿着摔碎的酒瓶碎片割在自己的胳膊上。他像疯了一样，谁劝都劝不住。
他开始天天喝酒，抽烟，不和任何人说话，也不见任何人，贺非凡和陈希皓都被他挡在门外。
三天后，贺非凡带了一群人在网吧门口堵下了胡企，和胡企几个兄弟扭打在一起，慌乱中胡企不知从哪儿拿了把刀子捅向贺非凡，贺非凡一闪，刀子直戳入后面一个人的后心。
那人差点没抢救过来，胡企因此被判五年有期徒刑。前不久刑满释放，他第一个就找到了郑安安，逼郑安安嫁给他。听闻，他也在到处打探李峰和贺非凡的下落。
这些前尘旧事，后来都是陈希皓告诉沈寒冰的。他说李峰之后也有过很多女人，但大都玩玩而已，他没有再那样走心过了。
此时此刻，车里的气氛变得沉闷而压抑，让人透不过气，沈寒冰也将脸别到窗外，看着路边的行人，和昏黄的路灯。
于小洁是在这个时候走出小区的，沈寒冰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她身后，邓一灵那一头金黄金黄的头发紧跟着露出来，还有邓一凡、刘闯、张楠……沈寒冰向窗外指指，“哎，你们看，是小洁。”
沈寒冰下了车朝车里的三个人挥挥手：“你们快回去吧，我和小洁一起走就行。”
李峰看了一眼时间，十点，大概他觉得不是很晚，路上也没那么冷清，便点了点头，开车走了。
于小洁没有问沈寒冰为什么这么晚了突然出现在这儿，邓一灵他们几个都走了以后，她们两个人坐在了广场的长椅上。于小洁说你知道吗，万佳敏肚里的孩子，是崔帅的。
万佳敏长得不怎么好看，性格又内向，学习也不好，没有朋友，从小学开始，就被同班的人欺负，不只是男生，连有些女生也欺负她。她在初二的时候认识了小自己一级的郑美雪，别人都说郑美雪混得好，所以她刻意靠近、有意讨好郑美雪，和她成了朋友。可是后来她才知道，郑美雪本身也混得不怎么样，都是靠着认了于小洁当姐，才耀武扬威，她真有什么事，郑美雪也罩不了她。
万佳敏想认识于小洁，可于小洁一贯高傲的样子又让她望而却步。一个偶然的机会，她认识了年级里另一个人物，崔帅。崔帅说，你当我妹，以后我罩你。她那个时候特别感激崔帅，因为他向她班里的人放话了，说万佳敏是他崔帅的妹妹，从那以后班里人都敬她三分。
不知道两个人怎么弄的，一开始是认哥，后来就好上了，万佳敏怀了孕却没有钱做手术，这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于小洁愤愤地说：“这个崔帅，真他妈渣男，就这以前还追过我呢，我呸。”一回头看见沈寒冰在发呆，眼神空洞，“寒冰，你怎么了？”
沈寒冰心中万千滋味道不出来，她想于小洁不会懂那种感受，整个班里，你被孤立着，家长和老师们通常只会说：学校是让你学习的，不是让你交朋友去的，你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他们不会明白，校园冷暴力和暴力，对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这的确是一味慢性毒药，因为对那个年纪的孩子来说，世界有多大，世界上有多少人，他们都不知道，学校，班级，就是他们的全世界。很奇怪地，有些人天生就招人喜欢，而有些人好像从小就总被大集体排斥。每天两点一线在学校和家之间，被这个小小的社会抛弃，就像被全世界遗弃。
“小洁，我以前也被人欺负过，我懂那种感觉。”
“谁欺负你了？你说，我给你找他去。”
“不，”沈寒冰轻轻按住于小洁的手，于小洁的反应让她感动，“都过去了，我今天说出来，只是想说，我懂万佳敏的感受，可是我比她幸运，我遇见了杨璐，又遇见你，还认识了那么多朋友，尤其是你，小洁，你都不知道我多感谢你，因为有你，我才认识他们，邓一灵够朋友，邓一凡幽默有趣，刘闯和张楠也都很仗义，陈希皓、李峰、贺非凡更不用说了，跟他们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寒冰，”于小洁说，“你不用这样，你只是不够自信，把别人的一点点好都去感激，其实你自己也很优秀，真的，你学习好，还善解人意，你应该觉得你身边的人为有你这样一个朋友而高兴。”
于小洁说得对，她是不够自信的，她从不认为自己可以成为别人的骄傲，从来也不敢这样想。
“你觉得我像不像是被别人欺负过的？”于小洁突然问。
沈寒冰瞪大眼睛看着她，于小洁接着说道：“我个子长得迟，我上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是我们班最低的，那时候班里就有孩子欺负我，他们都扫地，让我涮拖把，看见我有零花钱，就逼我请他们吃干脆面，然后也会一起嘲笑我，说我是小矮子，小结巴。”于小洁说着这些，沈寒冰有些不敢相信，“我变得特别小心翼翼，我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我怕得罪人，可是后来认识了李峰，我就慢慢变了。”说完，她点上一支烟。
沈寒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说：“能给我一根吗？”
“你抽吗？”于小洁给她点上火，看着沈寒冰生涩地吸了一口，好像是被苦的，皱了眉，她笑了，“不对，不是那样，你那是干喷，抽烟要过肺的，你看……”她把烟放在嘴里，“吸一小口，再吸一口空气，把烟吸进肺里。”她说着，演示了一遍，仰起头，长长一串灰白色烟雾吐向空中。
沈寒冰学着她的样子，吸了一口，只感到苦苦涩涩的味道灌入胸腔，又滑出唇边。据说很多人第一次过肺容易被呛到，可是她没有，这或许是种天赋，一学就会，毫不费力，天生就该有瘾。
“你什么时候认识李峰的？”沈寒冰问。
“小学六年级。有一次放学回家，穿过小区旁边那个巷子，一群中学生在打架，我吓住了，不敢走。忽然其中有个男孩过来跟我说：小妹妹快走。我后来知道他就是李峰，我当时崇拜李峰，认他做哥哥，后来我就学会了，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做你自己认为对的事，别人的去留就不是你能干预的了，你是不能让这世上所有人都对你满意的。”顿了顿，她又接着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放弃苏洋了吗？”
“不是因为他太无趣？”
于小洁摇了摇头：“那时候我天天找他聊天，我都觉得他快要答应我了，快要喜欢上我了，可是后来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哦？”
“他问我，于小洁，有传言说你打过胎，是真的吗？”苏洋居然会直接问这种问题，沈寒冰也吓了一跳，她不是没有听过于小洁的传闻，她也曾在心里虚拟勾勒于小洁的过去，究竟是怎样？她见证了认识于小洁的短短几个月里，这女孩换了三次喜欢的人，谈了两个对象，打架、抽烟、喝酒，可她还是不愿将一切不美好的东西与之联想到一起，她宁愿相信于小洁就像自己看到的这样，她嚣张、她叛逆，但她就是个好女孩。沈寒冰想起了被自己拉黑的杨璐，杨璐是公认的好孩子，三观正，乖乖女，可那又怎样呢，沈寒冰看着面前的于小洁，她开始渐渐觉得，这个女孩才是能一直陪着她的人吧。
青春期的孩子太容易感到孤独和无助，原谅我没有心灵强大到可以一个人独来独往地生活，我需要一个可以依赖的人，家庭没有给我，爱情也没有来临，我只有你。
于小洁抬头望着天空，继续讲道：“我当时就愣住了，我不在乎传闻怎样说我，可我在乎我在乎的人怎样看我，你都不肯用你的眼睛了解我，偏要用耳朵了解我，我为什么还要继续喜欢你。”
沈寒冰怔住了，她想起妈妈对她说的话。为什么人有时候会这样，我们不相信自己面前这个真真切切的人，不相信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我们去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言。是什么让我们这样，不是不在乎，恰恰可能是太在乎，不是不信任，而是太想信任，所以想要一句话，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她觉得自己欠妈妈一句道歉。
“这就是我喜欢安予宣的原因。”于小洁说，“她从来不问我以前的事，不提让我不开心的事。”
“可安予宣她伤害了你……”沈寒冰觉得不该说下去了，“那张凯呢？你跟张凯怎么样了？”
于小洁随意地摆摆手：“分啦！”她说着站了起来，朝着光亮处走去，路灯把她的身影拉得好长，晚风把她风衣衣角吹起，“我现在不想谈恋爱了，快中考了，我想上县一中，”她回过头来，“寒冰，你考一中没问题，可是我大概考不上的，但我真的不想去乡下别的中学。”
“还有时间，还来得及。”
于小洁苦笑：“我那个英语，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帮你补习吧。”
晚风拂过乌黑的发丝，于小洁白净的脸庞上慢慢绽出灿烂的笑容，两个女孩在霓虹灯下拥抱在一起。
谢谢你。
你知道，我们之间不必言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