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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眉眼未绽
书名：时光未尽，此爱别离 作者：慕晚 更新时间：2019-07-22 16:18 字数：7639
开学一周后学校就要进行摸底考试，称为中考前的一模。
“听说咱们中考前一共要模拟六次，还不算正常的月考期中考期末考，哎你说说看，咱们这一年一共得考多少次啊。”白晶晶坐在杨璐对面抱怨着。
老师重新排过座位后，三个人的座位都被打乱了，但一下课还是会聚集在一起，仿佛是约定好的，她们按照第一次聊天时的位置坐着，沈寒冰坐在杨璐旁边，白晶晶坐对面，骑在凳子上和她们聊天。
“横竖就是这一年，熬过去就好了。”沈寒冰拨动着桌子上一只笔盖说道。
杨璐笑道：“那你们知道，学校为什么要不多不少，刚好模拟六次吗？”
“六六大顺？”白晶晶脱口而出。
杨璐噗嗤一声笑了：“去你的六六大顺，我还七星高照、十全十美呢。寒冰你说，为什么？”
沈寒冰一脸茫然：“为什么？我不知道啊。”
“不是吧？”杨璐看着她，“晶晶刚来这学校不久，不知道也就罢了，你怎么也不知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杨璐叫白晶晶，习惯性地省去姓氏了，显得很亲切。
白晶晶用胳膊肘怼了怼杨璐：“你快说嘛，为什么？”她好奇心可强了。
“我跟你们讲啊——”杨璐故意拖长了尾音，像个说书人，“话说咱学校这领导啊，他迷信啊！你们听没听过一个成语……哎这你们肯定听过，叫做七上八下，所以模拟六次的话，那中考不就成了第七次了吗？这七，它上嘛，”杨璐说着用手指往上指了指，“中考运势往上走。”
沈寒冰笑了：“我只听说过三六九，往上走。”
白晶晶也笑道：“就是就是，还不如我那个六六大顺呢。”三个人说着，哄笑成一团。
说考试不紧张都是假的，学生时代，有两种人总是互相误会，学霸和学渣。学渣觉得学霸们考试无压力，老师的掌上宝，学得那么好，怎么考都在全年级前百名，考一中没问题，更好的还能进个重点班什么的。学霸们觉得学渣没压力，经过初一初二两年，成绩如何早就板上钉钉了，老师家长都放弃得差不多了，自己对于上一中也不抱什么希望，早就定好了以后读个普通中学或者职中什么的，或者有些干脆就不读书了，直接出去工作，模拟考试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走个过程。
其实啊，各有各的苦，学霸们考进了前百的争前五十，完了争前十，再大神一点的争第一，尤其在初三这种快要中考的冲刺环节，你上次考第十这次考十五老师都恨不得找你谈话，问问你这成绩怎么退步了。学渣们被迫上一次又一次的考场，还有点进取心的，不想落得个倒数一百名的下场，咬着牙考试前一晚或者考场上临时抱佛脚挣扎一下，也不好受，没有进取心破罐破摔的，因着学校有一个开考一小时不得提前交卷的规定，你就是只写个名字也得活活坐上一小时才能走，那才是如坐针毡，睡觉都睡不着了。
夹在中间上不去也下不来的学生就更苦了，没本事跟学霸较量，也还想拼一把进一中，他们被老师称为“临界生”，这才是最要命的，老师找你谈话的次数不比你每天做的卷子少，因为老师心里觉得这类学生有潜力，拉一把兴许就上去了，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力不从心了。学习这事怪得很，有些人天生好像就是为学习而生的，好比沈寒冰、杨璐、白晶晶这些人，她们优秀已经成了习惯，但有些人一看见书本就头大，满篇的字，每一个字分开了都认识，合在一起看不懂，努力了也没有用，论起除学习以外的所有事，都能给你讲得头头是道，只有读书不行。估计教育工作者就是看穿了这一点，才按成绩分班教学的。
监考老师还没来，沈寒冰坐在考场上，刚把文具和草稿纸铺开，前面的女孩突然转过身，冲她一笑：“嗨，同学，下科考英语，多多关照啊。”然后她笑得更灿烂了，眼睛笑成了月牙形，露出洁白的牙齿。
“啊？”因为考场和座位号都是随机排的，她并不认识这个女孩，但她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好……”
“咦？我们是不是认识？”那个女孩低头看见了她桌面上贴的考生姓名学号信息，突然认真地打量着她，“你叫沈寒冰？我是于小洁啊。”
于小洁？沈寒冰想了半天，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于阿姨的女儿？”沈寒冰知道，于阿姨也是多年前就离了婚的，所以于小洁跟妈妈姓。
“对呀对呀。”于小洁脸蛋小小的，下巴尖尖的，但又不像白晶晶那么骨感，一笑起来两个脸颊上的苹果肌看起来光滑饱满。她有着深深的欧式大双眼皮，好看的卧蚕，一副美人坯子，和记忆中于阿姨的样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想到于阿姨，沈寒冰不免想到了幼年时期那些不太好的经历。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谢这个女人，在残酷的现实前帮自己捂住了双眼，可同时也让她，这么多年对本该是自己最亲的人糊里糊涂，混混沌沌，那种好像知道又不太知道的感觉，细想起来太折磨人了。有些真相好像错过了那个时机后，就不能再拨开，这好像是一种规则，注定无解。
“你怎么了？帮帮我吧，我知道你学习好，我小时候我妈老在家夸你……”于小洁声音带着一点稚嫩的娃娃音，与沉浸其中的回忆交叠响起，有些听不真切。
讲台上传来高跟鞋敲出的当当声响，监考老师抱着试卷和答题纸走了进来。
“就这么定了啊，你记得帮我。”于小洁说完最后一句话，匆匆转回去。沈寒冰没听清，含糊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两个小时的考试时间，沈寒冰用了一小时就答完了卷子，来回检查的时候，忽然听得前面于小洁捂着嘴干咳。她好像已经咳过一阵了，只是刚才注意力都在试卷上，没注意。
沈寒冰想起了和于小洁的约定，低头看了一眼试卷，幸好是英语，几乎全是选择题，答案很好写的，她撕下一绺草稿纸——
AADBC，DDBCB……刚写了两行，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轻轻用笔戳了戳于小洁的背，心虚地看了一眼讲台上的监考老师，还好，老师正在低头看手机。
于小洁背往后一靠，没有回头，把声音压得很低：“怎么啦？你卷子答完了？”
沈寒冰尽量往前凑了凑：“这次考试是仿中考的模式，分AB卷，题一样选项顺序不一样，我没办法把答案给你啊。”
“那怎么办呀？我完蛋了，我好多题都不会呀。”于小洁咬起了笔杆子。
沈寒冰抬头看了一眼钟表，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五十分钟，她把心一横：“于小洁？”
“嗯？”
“把你的卷子和答题纸给我，从桌子下面，快。”
极快的动作，圆满逃过监考老师视线。
考试间隙，沈寒冰在看数学公式，一只雪白的手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手心里放着一个阿尔卑斯棒棒糖。
“给你的。”于小洁笑得很开心。
“谢谢你啊。”沈寒冰接过糖，放进口袋。
“是我要谢你，”于小洁扎高高的马尾辫，露出光滑洁净的额头，像青春电影里清纯可爱的女主角，“你的QQ号给我吧，我加你。”
沈寒冰点点头：“嗯，我等下写给你。”刚说完，就听见走廊尽头水房门口有个女生大声叫于小洁的名字：“小洁你还过不过来了？再不来烟没了。”
沈寒冰没听见后半句，只听见于小洁应了一声，朝她一笑，手插进裤兜就朝着那边走去。
都说中学时代是一个人一生知识储备的巅峰期，可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当时不觉得，多年后再回想起来，当时太牛逼了，语数英，政史地，理化生，再加信息和综合，一次考试都是连考三四天，考十一门课，而且记忆性内容又多，现在要是再来一次，准得逼出抑郁症了，可当时都是家常便饭。
成绩出来的那天，有人欢喜有人愁。
沈寒冰考了全级十九名，杨璐十五，白晶晶五十五。白晶晶有些接受不了，她以前在他们自己的中学可是考了年级前三，才能转到这所初中还进了一班，可是这一来，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杨璐担负起了安慰开导白晶晶的任务，给她灌心灵鸡汤。沈寒冰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吹着风看着楼下玩耍打闹的人群，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沈寒冰！”不远处一个孩童般的声音突然唤她。
她还没反应过来，于小洁已经跑到她身边了，张开双臂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我英语及格了！耶！”
沈寒冰被突如其来的这极大的热情搞得不知道说什么了：“那就好啊……”
于小洁扬起下巴：“太感谢你了，那我先走啦，拜拜。”她来去都像一阵风，末了还加了一句，“改天一起出来玩啊。”
杨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于小洁刚走，杨璐就走了过来，和沈寒冰一起趴在栏杆上。
她手插口袋，用身体碰了碰沈寒冰的胳膊：“哎，你怎么跟她玩啊？”
“你说于小洁？”沈寒冰看见杨璐点了点头，“我小时候就跟她认识，怎么了？”
杨璐瘪瘪嘴：“那女孩不是善茬啊。”
她朝着于小洁跑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她想起于小洁白净单纯的脸，笑起来弯成月牙形的眼睛，于是回头问杨璐：“她怎么了？”
传言里的于小洁，小学召集一群中学生打群架，初一在N中早恋被叫家长，还打高年级学生，初二休学一年，有人说她离家出走，更有人说她是怀了孕去打胎了，初三转到B中。虽然多次转学，但在这个小地方，拉帮结派打架闹事，她早就名声在外了。沈寒冰也是后来才知道，并不是杨璐八卦，这是人尽皆知的绯闻，她自己平日里太不关心这些八卦了，于小洁的名字谁没听过啊，估计也就她不知道了。
沈寒冰安静地听杨璐讲完，没反驳，但于小洁那张清纯好看的脸总在她眼前浮现，让她将信将疑。早恋打架也就罢了，堕胎？这太夸张了吧。转念又一想，真假又能怎么样，自己又不会跟于小洁有更多的交集了。但她又想到一个奇怪的问题，于小洁知不知道别人在背后这样说她呢？
她没想到，转眼在下晚自习的时候，就又见到了于小洁。
初三的晚自习要加上到九点半，打下课铃时大家就像被圈禁久了终于得到释放，甚至有些人早就看着钟表提前两分钟收拾好书包了，只等着铃声一响，恨不得踩着桌子出教室。
沈寒冰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九月份的天气，她还穿着短袖，刚一出教室，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她刚要转身走，突然听到一个清脆又明亮的声音：“苏洋！”因为这声音很熟悉，她忍不住回了头。
苏洋是他们班体育委员，爱打篮球，因为老在户外运动皮肤并不白，但五官很精致，一张脸棱角分明，个子又高，老是被好多低年级的小女生叫“男神”。她几乎没跟苏洋说过话，除了有几次收作业的时候，她作为课代表去要过作业。她就抱着一沓练习册，往苏洋桌边一站：“作业。”每次只说两个字，苏洋抬头看她一眼，有时就直接给她了，有时就不好意思地笑笑，却毫不客气地伸手从她怀里的练习册里拿过一本：“下节课给你啊。”她当然懂得这是要拿去抄了。她起初也不太明白，苏洋这个样子怎么进一班的，考了一次试才知道，苏洋这个人是学神级的，比学霸还高出一个等级。学霸是好好学习成绩好的，而学神是不怎么学成绩还好的。
这时候有熟悉的声音在走廊里大喊苏洋的名字，沈寒冰忍不住回过头，没错了，就是于小洁，她就站在教室门口，好像是专程等在这里的，只是刚才光顾着往出走了，没看见她。
于小洁喊完一声后就跑了过来，苏洋刚走到门口，突然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诧异地抬起头，于小洁已经跑到他身边了，她好像化了点妆，眉毛有描过的痕迹，还涂了粉红色的口红。
“苏洋，我喜欢你。”于小洁笑着说，好像说的是“你给我借块橡皮吧”一样随意。哪有人这样表白的？
旁边的人好像都停下脚步了，投来八卦的目光，还有人窃窃私语，有人低声地笑，混在整条楼道的喧嚣中。
“你是谁啊？”苏洋一脸茫然。
对方竟然不认识她？可是于小洁继续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叫于小洁，我今天下午看你打球来着。”四周都安静了，好像大家都在等苏洋的回答。
“哦。”苏洋点了一下头，面无表情的，然后绕过于小洁，径直下了楼。
旁边议论声骤然响起，好像还有人突然爆笑，但是极力压制着声音。但大多数人还是盯着于小洁，好像在等她接下来的反应。
我喜欢你。你是谁？这么一组对话真让人尴尬。
于小洁却满不在乎的样子，转身到栏杆旁，熟练地点了一根烟，很潇洒地抽了起来，似乎刚才的事情跟她无关，她也只是个看热闹的人。可是沈寒冰看见，于小洁准备把烟塞进嘴里的时候，用手背狠狠擦了一把嘴巴上的口红。
看热闹的人觉得没劲了，纷纷散了，走廊上还是嘈杂，学生们来来去去，叽叽喳喳，讨论着买点什么吃的，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于小洁？”沈寒冰叫了一声，走到她身后。
“寒冰。”于小洁回头，看见她，就笑了一下。于小洁叫她省了姓氏，像是她们认识玩耍了很多年。
沈寒冰拍了拍于小洁的肩膀：“你也别太难过啊，苏洋平常在我们班就这样，看谁都跟欠了他一百块钱一样。”
于小洁噗嗤笑出了声：“我不难过啊，你哪看出我难过了，今天也算有进展啊，起码他知道我的名字了。”
沈寒冰轻轻指了一下于小洁的手：“那你干嘛抽烟啊？”
于小洁轻轻用大拇指弹了一下烟屁股，带着火星的烟灰在夜色里坠落楼下：“我又不是心情不好才抽烟的，我只是烟瘾犯了。”
“烟瘾？你抽了几年了？”
于小洁笑容更大了：“我是老烟民啦，差不多从小学五六年级开始吧。”
“抽烟对身体不好……”沈寒冰是脱口而出的。话说出口，她自己也一愣。上一次对人说这句话，还是很多年前对爸爸说的。爸爸……太久没见过他了，监狱里没有烟可以抽，想来他应该也是戒掉了……
可也正是因为父亲，她早就知道了，对于抽烟的人来说，这句话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于小洁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说道：“我给你推荐一首歌，《瘾》。”
“什么？”
“瘾，上瘾的瘾，陈楚生的歌，你回去听听吧。”
那首歌当晚被单曲循环了很久直到沈寒冰进入梦乡。后来她自己因为难受点起一根香烟，耳边就回荡起这样一个旋律：“他们说抽烟对身体不是太好，可是不抽的时候，我的身体更难受。”
她看着歌词就开始猜测，于小洁第一次抽烟，肯定也是因为心里难受吧？白天里杨璐说的话又在她脑海中重现，可随之而来的又是于小洁明媚的笑脸，单纯得根本不像是经历过磨难与波折的人。黑暗的房间里，她在被窝里插着耳机，兀自固执地摇了摇头。
周末，沈寒冰瞒着妈妈独自一人去了看守所。隔着玻璃，她对着话筒，第一次觉得说不出话来。
父亲的脸总在梦中浮现，苍老而忧郁的，好像从来不会盛开出生命力的深秋，一切都被掩埋在不可讲的过去。她没有告诉过妈妈，从初一开始，她隔几个月就会来看一次爸爸。
“你都瘦了。”父亲突然开口，这话本来是她想说的，顿了顿，他又开口，“你妈结婚了吗？”
“没有，爸。”这个问题每一次都会被问到，每次的回答也都一样，母亲还是独身一人呢。
末了，她又说了一句：“妈妈不会结婚的，等你出来，我们一家三口就团聚了。”她说这话底气不足，好像是想骗爸爸相信，却连自己都不信。
果然，玻璃后的男人笃定地摇了摇头：“不会，她的心早就不在我身上。”
“爸……”沈寒冰突然想起了那些谣言，“爸，我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我15岁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妈妈……”
“就是你想的那样。”
短短的一句话后，探视的时间到了，两个民警把父亲带走，挂掉的电话留下可怕的寂静。她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看着那一抹浅黄色的罪犯服，感到有些窒息。
就是她想的那样吗？妈妈出轨，爸爸捅伤妈妈的情人，被送进监狱，是这样的吗。
她无力地拍打了两下玻璃：“爸，是我想的什么样，我什么也没有想，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自言自语，声音微弱。
她有些恨了，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自己已经这么大了，还是没有人为当年的事给自己一个真相。他们没有义务跟自己交代些什么吗？他们对彼此有一个交代了吗？如果有，那么是什么，离婚协议吗，不，那不是，好歹也是曾经的夫妻，好歹还有着一个共同的女儿……沈寒冰不能想下去了，她感到心烦意乱。
她没有搭车，垂着头，慢慢地走在路边，脑子放空着。她忽然很想杨璐，很想听一听她的声音。她幻想一抬头，杨璐就站在面前，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冲着她笑。
“沈寒冰！”前面真的有个声音响起，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一抬头，于小洁带着大批人马朝她的方向走来。
于小洁穿一件快到膝盖的黑色上衣，两个膝盖各破一个大洞的牛仔裤，两手插在口袋，身后跟着四个人，有男有女，于小洁像个大哥，走在最前面。
慢慢走近了，沈寒冰忍不住问道：“于小洁？你怎么在这儿？”这地方因为离看守所近，挺荒凉的，一路上冷清得连个人都没有。这么一大群人，要玩也不该来这里。沈寒冰说着，余光打量了一下于小洁身后的人，男男女女穿得都跟于小洁差不多，衣服裤子上金属链子骷髅头，但他们的头发染得红的黄的，有两个男生袖口处和裤子膝盖沾了些泥土，像是刚摔了。
“我还要问你嘞，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嘛？散步？”
“我……”沈寒冰犹豫着，她不能像告诉杨璐那样，说出自己的父亲在看守所，索性转移了话题，“你们这么多人，要干嘛去啊？”
“这些都是我朋友。”于小洁目光向身后示意了一下，“我们先去吃个饭，晚点去趟百乐门。”
“百乐门？那是什么？”
“酒吧。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于小洁冲她眨一眨眼睛。
“我没去过啊。”沈寒冰有点不想去。
“小洁！你快看，他们追上来了！”旁边有个黄头发大红唇的女孩突然一把扯住于小洁的胳膊，向身后指去。
所有人都向后看去，两三百米左右的地方，三四个人朝着这边走来。那里有一片颓圮的墙，墙后是看守所旁边的一大片野地，一群人应该就是从那里杀出来的，手上好像还拿着家伙。
于小洁从口袋伸出一只手抹了一下鼻子：“没事，再敢来就再收拾一顿。”
“不是，小洁，他们好像叫人了。你看——”随着黄发女孩手指的方向，那三四个人身后，墙那边又走出七八个人，“怎么办啊，他们那么多人。”
一个男生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你虚什么？不就是十几个人吗，我来。”他说着，按动手指关节发出嘎嘣的脆响。他的拇指根部纹着一只大大的黑色蝎子，打眼一看挺吓人。
“你知道个屁！”于小洁扬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你没看见十几个人手上都有家伙吗？弄不好他们带刀来的，好汉不吃眼前亏，”说着已经下意识地退后半步，“还愣着干什么，跑啊！”
沈寒冰被于小洁拉着，跑得飞快，已经到了这会儿，不跟着一起跑都不行了。一群人跑出十分钟都不敢停，穿过一条马路，跑进巷子又出了巷子，穿过公园，身后叫叫囔囔骂骂咧咧，一直在追。
“小洁，我们……我们还要跑多久啊……”黄发的女孩快撑不住了，喘得不行，脸上精致的妆花了一半。沈寒冰也快撑不住了，她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小洁体质是真好，说话都不怎么喘的：“前面，百乐门。”
“他、他们不会追进来吗？”
“不会，李峰在那儿，没人敢闹事。”
于小洁说得很肯定，就像望梅止渴一样，大家听了这话，好像跑起来都更有动力了。百乐门就在幸福路路口处，沈寒冰记得小时候也跟妈妈来过这儿，竟从没发现这里二楼还有个酒吧。
酒吧门是开着的，可是里面并没有人，灯也没开。不过于小洁说的真没错，那群人见他们进了百乐门，就停了下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商量着什么，再过一会儿，好像打了几个电话，就走了。
“好了，都走了。”黄发女孩趴在玻璃窗上向下看了半天，确认都走光了，才长出了口气，坐到于小洁旁边来。
于小洁坐在沙发上，很随意地吐了口瓜子皮：“你还不信我？都跟你们说了，这酒吧李峰在，他们那帮人，没一个敢进来的。”
“你们之前是不是打架去了？”沈寒冰问道。她想起那两个男生裤腿袖口的泥土，想必就是打架弄的，否则这一群人干什么跑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于小洁看着沈寒冰，眨巴着眼睛：“不好意思啊，今天把你给连累了，跟我们一起跑了那么久，渴不渴？”
沈寒冰摇摇头：“没事。”她扬起头打量着酒吧，上个世纪上海滩主题式的装修风格，顶上的倒挂的高脚杯，桌上的摆设和烟灰缸，墙上的壁纸和相框，独有一番风味。
“这个酒吧装修得挺好看。”她由衷地感慨道。
“谢谢夸奖。”
一个男声从高处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