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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恶魔
书名：末世之森 作者：蒋文书 更新时间：2019-07-22 15:28 字数：4689
【那东西就生长在了他的背上，看起来像是一张恶魔的脸——
那是魔鬼的印记。】
纳微笑，他继续说：“真是讽刺啊……分明是良国的巫师准备用圮进攻他的敌国信国，却反而让良国损失的更加惨重，却也正因为这份损失，他们得到了怪物的鲜血是可以加以利用的情报。怪物出现在良国，人类中的第一位战士也出现在良国，第一位堕珈也出现在良国。”
纳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人，白城很清楚。他热衷于挖掘这些秘密，也很热衷于把他的思想观念传播给别人，他大概想用这种方式将他的正义传递给别人。
可他是孤独的，没有几个人愿意倾听，在营房里的几个人中，可能就只有白城会同意一同来到这湖边听他漫谈了。
他知道白城会来，所以他叫来了白城。
“人会犯很多错误，人类也难免犯错误。”白城模仿着纳的说话方式，“这一次的错误，引来了天罚。”
“就是这样，说的没错。”纳回应，“哪怕是处在这样的惩罚之中，人类还是不知悔改，该丑恶的仍然是丑恶的。表面上说要团结一致，将人类的矛锋对向共同的敌人，可暗地里却阴险狡诈。我们古月国就妄图从良国和信国的灾难中得利，想要借此一举消灭这两个敌国——除了自己的国家以外，任何国家都是敌国。
“表面上来说他们制造像我们一样的战士是为了支援，但直到现在，我们的国家都没有做出行动。古月国正在制造大量的战士，不是为了支援盟国，而是为了等到怪物的磨爪摧毁了良国和信国之后，再出军消灭怪物。他们想要统治这个大洲。”
白城默默地听着。
“这是一个危险的决策，良国和信国不会看不出来我们古月的打算，他们肯定会有所行动；而且如果那两个国家真的毁灭了，那么这片大洲上一定会堕珈横行，古月国不可能幸免于难。”纳叹了一口气，“如果人类不能团结起来对抗天赐的惩罚，那么最终等待我们的一定是毁灭。”
“尔德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我们必须要奔赴战场。”白城向岸边游去，在水里呆久了，寒意越来越浓了。
纳也随着他游向岸边，纳的身体力量并没有得到多大的提升，他提升的是六觉中的听觉、嗅觉和视觉。她的训练方向也与他人不同。
“他说的没错，古月国不可能一直等待下去，良国和信国也不可能一直让古月国维持这种状态。”纳说。
“战争很快就会到来吗？”
“我觉得是这样的。”
白城低下了头，若有所思。
“我这次叫你来也有着另一个目的，那就是让你退出201部队。”纳与他对视。
他们所处的部队名称就叫201，没有人知道这个代码有什么含义，它可能并没有任何含义，只是一个名称而已。
“你想让我退出吗？”白城笑笑。
“是的，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一个好友，奔赴战场并不适合你，我见过堕珈，那种丑陋的生物不是人类可以对付得了的，更不必说圮了。说实在的，我也想逃跑，我也想退出，可是我不能，因为我是被选中的战士，我一旦逃跑就会被抓回来，挖空内脏，然后被钉在树干上，让烈日惩罚我的尸体。”
纳也低下头，他投在水面上的影子显得那么瘦小，他的个子不高，论战力还不及白城。他原来是一名普通的守城兵，训练总是最后一个完成，他去当守城兵用的是一些秘密的关系。
“你去问问能不能退出吧，退出了，总比待在这里好，外面还有等待着你的人，还有想念着你的人。我就安安分分地待在这里吧，凭借着我获得的能力，还是能为队友贡献一点的。”
他说得有些惨然，除了白城，那间营房里就当属他实力最差了。
而白城的眼前浮现出了羽音的笑脸，分别已有半个多月，那呈现在他脑海中的笑容并不是很清晰了。但只要用心回忆，他就能回想起来羽音深红色的瞳孔，和她眉毛的弯曲弧度。
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分明，就好像他就在白城的眼前。
自己留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是因为想要加入战士的队伍吗？不想承认自己是一个失败品吗？……其实目的很单纯，既然已经身处军部，又有什么理由退出呢？
“你在外面有什么喜欢的人吗？”白城问，纳寂寞的眼神中已经透露着这样的信息了。
“是啊，有一个很喜欢我的女孩，我们的关系已经可以达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吧，我本来以为这个201部队是一个很寻常的部队，但是我错了，这里限制自由。”纳仰望星空，“我是一个很有安全感的男人啊，她那么漂亮，我不知道她喜欢上了别人怎么办啊？”
白城笑得很自然：纳和自己居然有些相像。
“不过我觉得退出去很麻烦，毕竟我知道了军部的秘密，这个201部队是怎样的一个部队。他们会那么容易的放过出去吗？”
“这倒也是一个问题。”纳说，“不过问题应该不大。上面应该会派人监察的，监察期大概不会太长，不会怎么太影响生活的吧。之前泄露秘密的人几乎都被处死了，军部一定会拿这个来警告你。”然后他带着玩笑的口吻说，“大不了让你签个生死状，这样他们总该放心了吧？”
“是啊。”
白城长叹了一口气，准备穿上衣服。
“喂。”纳叫住了他，“再给你看样东西吧。”他的嘴角露出简单的微笑，诡秘莫测。
纳把自己的背部朝向白城，白城看到一只眼睛就藏在他的背上，一只……怪物的眼睛！
那是怪物的“纹身”，一只炭火似的眼睛被镶嵌在靠近腰部的黑色鳞甲上，那黑色的鳞甲也无疑是怪物的甲胄！
“你……”白城的声音都沙哑了。
在水里的时候，由于湖水以及昏暗的光线，白城并没有发现他背上那恶魔的印记，此刻在月光下它显得尤为清晰。
“我变异了。”纳说，“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染上了那东西的，我也不知道它最终会演变成什么……”
纳的脸上是无力的哀伤。
“我可能会变成怪物……终有一天……”
他望着白城。
“至少现在不是。”
白城说。
今夜月光明洁，大地被一层清霜覆盖，显出一派幽静的气息。瀑布如若崩塌的雪山，巨量的水倾泻下来，水声轰鸣。湖泊表面波光荡漾，让月光形成散碎的鳞。
无边的黑暗藏在森林之下，隐而不动，像是在寻找着合适的时机突破冷色的月光。
一条蛇盘踞在树枝上。
夜晚的空气愈发湿凉了，他们在夜色之中返回了营房。大家都睡下了，不知谁在发出微微的鼾声。
两个人都没有选择点灯，他们就着夜色摸索着自己的床。
尔德就睡在白城的下铺，他有点好奇了一场胜负分明的结果，他偷偷地瞧了一眼尔德，看到他的眼袋都肿了。
白城偷偷地笑了起来，但他心中却有着一份怅然若失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
白城轻轻地爬向上铺，他仰面躺了下去，黑暗中，他依稀能看到营房的房顶，那是纯木质的，他能看到那属于自然的纹路。
白城做了一个梦。
一望无际的沙漠，沙尘飞扬，一片混沌。
一个人高声喝令，然后是成千上万的人的暴喝，一位身穿重甲的战士驾着巨型的战马，领着成千上万的军队。战马全副武装，全身几乎都覆盖了铁色的盔甲。它的长尾宛若流水，它身上的皮毛流光溢彩。
背负着这般重量的战马扬起前蹄，厉声嘶吼，它承载着背上的战士勇猛冲刺，有着不可思议的速度与凶悍。
战士举起了手中的重剑，驾着战马的他势不可挡。他的眼中是燃烧着的流云和冰封的大地。
他带领的军队有骑兵也有步兵，他们都身披战甲，战甲上雕刻着古朴的花纹，象征着胜利与希望。
他领着成千上万的士兵在沙漠上冲刺，无数的长刀与战戟落在沙漠各处，像是钢铁的丛林。
战马的铁蹄踏平了这钢铁的丛林，一往直前。
可是前方没有敌人，没有迎接他们刀锋的军队，那只是一望无际的混沌。
他们为了什么而战？他们与谁为敌？是谁赋予了他们这样绝大的豪气？
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士兵们的吼叫豪气干云，他们全副武装，他们所向披靡。
终于看见他们的敌人了，白城终于看见了。
不是身披甲胄的英雄，不是宏伟高大的城墙，不是落坐在皇位上的帝王……
它隐藏在狂风扬起的沙尘暴中，透露着死亡的气息。那是一个巨大的陷阱，一个永远只会让人下坠的深渊，它就藏在漫无边际的沙漠之下，战士们在冲刺中踏入了这恐怖的陷阱。
直坠而下，永生堕落。
领军的战士首当其冲，后面的士兵接踵而至，他们都落入了无边的黑暗中，但是他们没有发出惨叫，他们仍然在咆哮；有无形的火在燃烧着他们的生命。没有什么能让他们畏惧。
没有人停顿，所有的士兵都在冲刺，眼看着前方的队友都落入了黑暗，他们的动作也没有丝毫停滞，他们只顾着一味地冲刺，向着前方投掷长矛。
这是他们的愚蠢忠诚，这是他们的无畏献身。
他们都落入了深渊之中。
有凄厉的笑声回荡在周围，笑声从深渊中传来，那吞噬了一切生命的鬼，在讥笑战士们的忠诚与猛悍。
笑声有着强大的穿透力，深深地扎入了白城的脑海最深处。
这是无用的进攻，千万人奔赴而无一人归还。恶鬼早就等待着他们的猎物像愚蠢的兔子那样猛冲过来，他们以为他们为了国家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以为他们牺牲的无比光荣。
沙漠中的巨大深渊像极了一张极黑的眼瞳，它在沙漠的正中央睁开，象征着至上的黑暗。
白城从梦中醒来，突然地睁开了眼睛，眼中写满了惊恐与慌乱。
天还没有亮，皎月早上云雾遮蔽了，这是极黑的夜。周围寂静没有光亮，所有人都沉浸在夜中。
疲倦感和混沌感向白城袭来，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他用手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他试着摇晃几次脑袋，好让自己清醒过来。很快他就恢复了。
这时他有一种奇怪的想法，他觉得他所经历的所拥有的，都是别人设定好的。他想起了曾经听过的一种说法：我们身处的世界是七秒钟之前创造的，我们以为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其实只是一种被编造出来的记忆。
真是头疼。白城想，哪怕是被编造出来的东西也要一直前行啊。
他把这些杂乱的思绪撇开不论，他努力尝试着回忆方才的梦境。
很显然，那是一个有着象征意义的梦，这个梦境想向他表达些什么呢？沙漠、战士、深渊、讥笑……
那在沙漠正中央的黑洞不是什么眼瞳，那是怪物贪婪的巨口啊。
现在世界的局势不正是这样的吗？人们把自己武装起来，依仗着自己血管中流淌的火焰，驾着战马勇猛冲刺。可最终的结局却是死亡。
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人类没有希望可言。就算是有着百万的大军，有着冲天的豪气，战胜不了的，仍然是战胜不了的。
真是一个悲观的梦啊。白城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他又仰面倒了下去，枕在自己的双手之上。营房里没有一个人因为他的动作而醒来。
白城以前从来不会做这样的梦，他的睡眠一直很踏实，一旦睡着了就会睡的很死。一般他不会做梦，更不必说是这种有着预言性的梦了。
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他知道的，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虽然至今他尚未察觉。
鼻子有些痒痒的，白城用手随意的一摸，他摸到了黏滑的液体，他流鼻血了。这个毛病他从小就有，最近几年好了很多，没想到在今夜这个毛病又犯了。
白城没有在意，他只是感觉很倒霉，流了鼻血，晚上睡觉就不怎么舒服了。
他一直保持着仰卧的姿势睡眠，花了很久才睡着。这一次他没有做梦。
早晨起身依旧是那个时间点，大家匆匆忙忙地简单洗漱，在匆忙之中，他们像是忘记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喂，你的手怎么黑乎乎的？”纳看到了白城的手，随意的问了一句。
白城低头一看，右手的手指上有着不少黑色的印迹，他也有些迷惑。
“我也不清楚，大概沾了什么东西吧。”
早晨醒来他已经忘记了昨天夜里醒过一次的事情了，流鼻血自然也一并被忘记了。直到他换上了军装他才想起来昨天夜里他用手擦过鼻血。
那黑色的印迹是他的血。
白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呆呆地看着右手，那上面的血迹早已被洗净了。
怎么会？他的血怎么会是黑色的？虽然他有听帮他注射药剂的军人宗道说过，他在注射药剂的时候身上曾经流淌过黑色的鲜血，但注射成功后他身体的一切指标都与正常人无异，血液也自然是红色的。
白城的手颤抖了，他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
他慌张地拿出长刀在自己的手上轻轻划过，刺痛感随着伤口一同出现，一颗晶莹的红色血珠从伤口中流淌出来。这颗珍珠在他的手指上划过，然后坠落，溅成了碎片。
没有人看到这小小的一幕，白城长久地叹了一口气，他靠在背后的墙壁上。
“真是要人命啊。”
何威从门口探头进来，他对着还在营房里收拾的人说，“加快速度，我们要开始训练了。”
白城没空再理会那之前的一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