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距离神农架剑门东北一千二百里的一座小城。
姜尧章与萧疏影的故事要从泉州萧家被灭门的那天晚上说起。
位于当时南诏国与大汉王朝中间这尴尬位置上的泉州城,似乎在大战前夕就以注定了它毁灭的结局。
与子房同游,恐怕是姜尧章这一生最难忘的经历了。
并不是因为子房能够陪自己一同游玩,而是因为在这一路上,他碰到了一些更加值得的人。
子房在同游半个月后,接到了一封来自漠北的信笺,信上的内容简单,大致意思是说,想让子房去漠北参加漠北寒霜谷举办的群英会。这封信很神秘,不论是从笔迹、署名或是其他什么可以察觉的线索来看,都显得很陌生,署名上用淡淡的朱砂写着明晰的几个字“寒霜谷,“虞痴上人”赵尘霄,敬上。”
“这虞痴上人是何人?”姜尧章忍不住问道。
子房摇头“不知。”他当然不会知道,莫说是这叫“赵尘霄”的人名与外号,甚至连那寒霜谷的所谓门派,子房都不曾听说过。
只是……
他顿了顿“这人但也有趣。”
“嗯?”姜尧章疑惑。
子房指着信笺上的朱砂笔迹道“他知我不喜署名只点黑字,因此便用朱砂代替。嘿嘿,此人若不是我挚友,便是对我极了解的敌人。”
“哦?”姜尧章愣了下,故作生气道“原来子房还有这样的爱好,我却不知了,唉,看来,子房兄还未将我看成是知心的兄弟。竟连此事都不告诉我。”
子房笑笑“这倒不至于,谁都会有小习惯,在下只当无所谓此事知与不知呢。”
“那倒也是。”姜尧章点了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抬头问道“子房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敌人吗?”
子房摇头“在下平生与人为善很少结仇。”
“那就……”姜尧章想了想,连道“简直怪事。”
“确实怪事。”这封信明明是给他的,可子房却偏偏猜不出写信之人是谁,岂能不是怪事?
“你的决定呢?”姜尧章的本意并不想让子房前去,毕竟漠北不再大宋王朝的统治之下,况且前往漠北危机未知,对姜尧章来说,无疑是入险地了。
看着姜尧章的神情,子房笑道“我知你心意,可是我必须得去。”
“嗯?”
“我要去看看,究竟是何人对我如此了解。”子房回答的很轻松,似乎这件事非但没有危险,还充满了探索意义。
“我总该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的。”姜尧章无奈摇头。
子房这个人啊,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子房是天生的冒险者,一件事如果让他都觉得充满了神秘感,那么他就一定会去一探究竟,反而那些一开始就全部暴露出来的东西,子房便没有多少兴趣了。
正如一直想要挑战子房的秦九,就是因为暴露的太久,让子房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尽量的躲避……嗯……不过据说,秦九已经到江南地区有些日子了,还在到处去打探子房的消息。
嘿!谁会想到,子房此时正与姜尧章在北凉?
而如今,他又打算独自一人去一趟漠北。他想要查清楚,写信之人是谁,这个人与自己的渊源,以及这个人找他真正的目的。
泉州萧家夜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鹅毛雪,天很冷,月亮也乖乖的躲进云层里,整个天地都置身在无尽的黑暗中。
萧家,泉州最有影响力的家族之一。
可惜在这乱世中,一个家族的影响力与归属感成了毁灭它的理由——树大招风,已成为了当时泉州萧家的代名词。
萧家族长萧慕青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判断,一个简单的失误,竟会使这屹立于泉州之地近百年的古老家族引来灭顶之灾——不和利益者为伍,自然便会成为利益者眼中的异类。
在这些人眼中,异类通常只有一个下场――除之后快!
萧慕青终究还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惹怒了皮罗。
当然……那时候的他已经拥兵十万,乃是江南小朝廷的君主,又怎么会将一个家族放在眼里。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动手杀人的是杀手楼。
支撑萧家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是萧家的独女,萧疏影。
当杀手楼大都督决定将这件事做绝的那一刻起,萧家族长萧慕青便知道错了,一切都错了……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曾有人也这样问过萧慕青,“这世界啊……本来就是不公与残忍的。”
凄凉的早晨,泉州的天空中运行着一种沉默的寒冷。
一个疯癫的女人在街道唱歌,怪异的方音唱着模糊的内容。近乎哭泣的,悱恻的,杂碎的。
已是三个孩子父亲的中年人在被子里泪如雨下,他从那歌声里听出了另一种现境:试图离家出走的女人、暴戾的丈夫、滂沱的母爱、苛刻的世俗、无望的爱、苟且的生、巨大的笼、反抗中的自由,和自由死亡后的沉默……
一个手拿稻草人娃娃的小姑娘,光着身子,全身都流着血,如行尸走肉般走在街道上,迎面扑来陌生人嫌弃的目光与近似唾弃般的怒吼“嘿!脏女孩!离我远点!”,他们竟然这样说!
小姑娘眼中近乎贪婪的看着这些人,终于将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粗壮结实的木桩上,憋足了力道,朝木桩一头撞了过去。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所有人都震惊了!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救人。小姑娘已死,他们不想担任何责任。
陌生人的眼神由嫌弃变得厌恶,他们似乎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小姑娘的死于他们没有任何干系。
她是自己撞上去的,“砰!”的一声,都没来的及阻止就已经死了。
看到了吗?
血从炸裂的头颅里喷涌而出,谁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小姑娘,还有多少血可以流。
这些话,小姑娘听不到,却在人们的口头传说里广泛流传了一个月之久。
这就是杀手楼曾做过的事,做这件事的人胆子并不大,他只是个服从者,真正有胆量看着他做这件事的,是个名叫大都督的人。
大都督,是庞大杀手楼组织真正的首领。
杀手楼的办事宗旨一向很严谨:只看钱不看人,只要钱给到位,即便在武林中地位如帝胄般的武林盟主,杀手楼也照办不误。
大都督是杀手楼真正的老板,杀手楼对外所传七十二刺客与三十六杀手分散在各州、县、府、舵,不论多大的官,即便是各道分舵主,朝廷重臣里都有杀手楼组织的成员,所谓七十二刺客、三十六杀手,不是一个准确的数字,只是一个排位。
试想,若这些刺客、杀手中有人使用同样兵器,一般的武功,难免就会混为一谈,合为同类的杀手、刺客。因此杀手楼表面一百零八人,实际的人数却要多得多。
他们分散在天下各地,在君商王朝的统治下随意杀人,这似乎很不可思议,但对于杀手楼来说,没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到的,同样这世上也没有他们认为不可思议的事。
此时,大都督老板正看着一个人,他的眼神如同一头狐狸,犀利且狠,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就像是一头残忍的狐狸在看着奄奄一息的动物,只要对方一死,很快就会成为自己的食物。
弱肉强食从来都是这世界上唯一的生存法则,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而站在他对面的那个人,却是个如蛇般的人。
他正在笑,很轻松的笑。
他同样看着大都督,今天大都督穿了一件花衣服,衣服上五颜六色,绣了很多不同种类的花,若不去看大都督那张如狐狸般的脸,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女人。
这世上稀奇古怪的事,难道还会少?
“事情办得如何?”大都督看了会,冷然道。
他的声音很深沉,同时也很冰冷。
那如蛇般的男人脸上笑容不减,连道“泉州那边已经派去了人手,相信萧家三百多口男女老少活不过今晚。”
大都督点了点头,说出了那如蛇般男人的名字“细鳞太攀,你说雇主给了这么多黄金,我们要派谁去最合适呢?”
原来这人叫‘细鳞太攀’,不仅人长的像蛇,就连名字都很像。
细鳞太攀蛇,一种最毒的蛇。
这个人是否也如蛇一般的毒?
答案是肯定的。
因为只有一个绝对心狠手辣,狠毒无比的人,才能够真正得到大都督的信任。
“我派出的这个人绝对会让大都督满意。”细鳞太攀笑着道。
“是谁?”其实,大都督早以想到一个人,而且这趟差事非那个人去办不可。毕竟‘狂天剑’韩枫已经不在,杀手楼中玩暗杀这一套能堪比韩枫的也就只有那个人。
细鳞太攀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正和大都督想的是同一个人“‘绝命剑’傅云泽。”
“你办事总让我很满意。”大都督终于不在看他,扭过了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那是整个大殿最高的一处位置,同时那张巨大的座椅如同皇帝的龙椅,甚至比皇帝的龙椅还要壮观。
“在下告退!”细鳞太攀道。
“你又要去喝酒?”大都督问道。
“我就这么点爱好,不去喝酒还能做什么打发时间?”细鳞太攀已经转过了身。
“你可以去找个女人。”大都督道。
“女人?”细鳞太攀摇头“不不不,女人可没有酒好喝。”他顿了顿,又道“如果大都督喜欢,我倒可以代劳给大都督找一些女人。”细鳞太攀道。
“不夺人所好,我与你一样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我若想要女人,天下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大都督摆了摆手,直接拒绝。
他这话说的很对,大都督若想找一个女人,那自然是很轻松的。但轻松的事,他不喜欢干,因为他生来就是干不轻松事的,因此他也就从没找过女人。
当然!倘若有一天,一个女人不愿意来找他,或许大都督就很有兴趣了,毕竟征服一个女人的过程,是让人兴奋的。
细鳞太攀离开了。
此时,整个大殿就只剩下大都督一个人。很孤独,但他已经习惯,一个人呆着的时候,通常会思考很多事,虽然孤独寂寞,但大都督却很享受这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