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能够使杏花开放到癫狂样子的骄阳晒了一下,使我苏生。
太阳已经从窗口爬到我床上了。在那一片狭狭的光带中,见到有无数本身有光的小微尘很活泼的在游行着。
墙壁上,映着从房门上头那小窗**来的一片红光,我将薄被蒙起我的头,而某人明知我不快,却还要蛮劲扯我起床。
“鹿晗!我倒时差呢!”
“你再不起,就看不到意外惊喜了!你绝对不能错过!快起来啦!!!——”
鹿晗的河东狮吼像一个惊雷把我炸的稀里哗啦,这下纵想再勉强睡下去做渺茫空虚半梦迷的遐想,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我勉强撑起身,眼睛眯着缝,顶着混乱松散的毛发和隐隐作痛的脑壳,望着鹿晗坚定有无辜的脸蛋。
“鹿晗,你这个魔鬼。”
尔后我才知更魔鬼的还在后头。
原来所谓的“意外惊喜”说的是鹿晗即将登台校园歌曲的演出,而我“绝不能错过的”则是他成功帮非本校的我黑幕到了一张入场门券。
“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我依靠着体育馆会场的边壁,睨了眼不知何时走到我身侧的黄一轩。
“时差没倒过来呢,这家伙儿被折腾的。”我举着预备的捧花,挥了挥手里的入场券,单薄的纸张扑棱扑棱作响,在耳畔席卷起一场无痕迹的风。
“我猜你现在心里可能已经把鹿晗的亲戚都问候了一遍。”黄一轩痴痴笑着,如涧泉和音。
“没有,只‘问候’了他一人而已。”我慵懒地应着。
我记着当时的谈话中,少不了提及鹿晗,譬如他在厕所里和朋友一起研究什么东方神起,还一起吃披萨云云。我还记得对话许多次,不知怎的便谈到了恋爱上去。其实这也很自然,毕竟那是个情窦初开的年纪。
谈到恋爱问题时,黄一轩每每这样说:
“恋爱这事儿,喜欢未必合适,合适未必喜欢——喜欢又合适,也未必能在一块儿……”
她的结论是“还是独身好些……”。这话用我的经验归纳起来,其意正是:
“过去所见的男性,没遇上可以真正在一起的。”
我只觉得这是一些不懂人情、不明事理的蠢话罢了,现代夫妇成了的,同金钱成交相差无许,哪有如此双全的人法。
我本还想说什么,黄一轩却直直转了话题。
“嘿,他要唱歌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敲上了太 劣质的舞美灯光像许多打折火把夜游的萤火,映着台中央那个男孩子眼里闪闪烁烁的星群。
鹿晗是很喜爱唱歌的,他对唱歌的喜爱仅次于足球。
我从他那站在舞台上自信夺目的微笑声,攒进人心里的清歌声,可以断定我的猜想是一点不错。
我是欣赏不来舞蹈的,故不懂促狭舞台上的扭捏,却对声音敏感甚高。鹿晗的歌声是生着一对银白薄纱般翅膀的,不止能跑到此时场内坐着的观众心中去,也跑进盛夏年幼时那个坐在槐树上的孩子心里去了!……也许还能跑到这时天上小月儿照着的一切人们的心里,借着这温暖的泛着些许稻香味的微风。
“他又和家里吵架了,因为他想去韩国读书,他想出道当歌手。”
“呃……嗯?”我没反应过来。
去韩国读书?出道?当歌手?
院里的孩子留学的其实不少,大多都是去英美德的。不是从商也该学些正经东西——是那种大众认知上的正经,大抵是这样吧,我说不清……
“他这次可认真,嚷嚷着父母阻碍了他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我竟是毫不意外。
大抵鹿晗在我的印象里就是个冲动的人。在这方面,他全个儿自己负责,一旦想到什么,一任感情之火来焚烧他脆弱的理智,为炙热的火焰炙枯后就只剩些烂摊子令人头疼。
末了,我只是无力:
“若是他选的路,就由他去,不后悔就是……”
歌声停了。这显然是一种身体上的故障,并非曲的终止。
眼见鹿晗从后台下来,黄一轩噤了声,我堆笑着递上早已预备好的鲜花捧束,鹿晗开怀地接过,如飘忽的云朵。
“你唱歌这么好听,改明得单独唱支给我才成。”
“这么强盗?没想到你去了趟国外变成这样儿了。不过可能还真不能如你所愿……”
鹿晗笑得眼眯成缝隙,如烟如雾雨丝织成的帘幕,一下子将我的视线蒙罩着住。下一秒,我听见他澄澈温柔的音——
“我以后,保不齐会唱歌给很多人听。”
鹿晗所走的花路尽头在何处我目前无法知晓,但我记得开端的那一束,是我赠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