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事无非就是在自己并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被带到了陌生的环境,这样只会让人徒添恐惧和不信任,所有带着爱的名义和保护为他人好的人,总是自己自私地做着决定。
袖凛带着纨阎到自己的住处,看着躺在床上的纨阎,他只是俯身深拥她,思念,日复一日地充满着他的脑袋,现在纨阎终于在自己的面前,他要做的就是让纨阎知道前生与自己所经历过的事。
“我知道你不会怕的,你不会变,你依旧是你。”袖凛往纨阎的手背上深情一吻,将一本被白色流苏捆蔓的本子放到她手边,小心翼翼地抽出其中一条附带血丝的流苏绑到她的手腕位置,然后将另一条流苏绑到自己中指上,用力一扯,白色流苏陷进他的中指中隐身不见,流苏缓慢地变成了红色,执生簿继而被打开。
他牵引着流苏的中指在执生簿上缓缓划过抒写着字迹,待字迹真正干涸的时候,袖凛也有些昏昏欲睡。
“若你还记得我,请你醒过来时别再忘记我们的约定……”在袖凛最后昏睡过去的时候,他的口里呢喃着这句话。
前世。
大风席卷,雨雪纷飞,街上人群都纵涌进一个唱戏的楼中去,谁都想到这有名的戏楼来听那戏子唱戏,说特别不特别,人们只为她的嗓音和失明的双目而来。
众人席堂而坐,有人坐在戏园子的圆柱下面闭眼凝神等待着表演者的到来,有人兴致勃勃地在桌子上用手指敲动着桌子打着节拍,仿佛早已和这剧情心有感应,有人也偶尔轻哼几句,倒把自己的丹田腹力都用上,熟不知唱戏要用轻缓运声,不说这十几年的功力不成,若是能轻易练成,谁还来听戏呢。门外无法看戏的人儿只能攀爬到窗沿透过细缝看一两眼,只要听上声音也是极好的。
有钱有势的人是先坐在了前的,每张桌子上都摆了几条黑色绸布,捧上瓜子和酒水,加上唱戏的盲女,这一夜也算是没白来。
坐在前座的袖凛扇动着手中的扇子,明明是这北风呼啸的季节,大概是要见到自己欢喜人心心躁动,以至于他在这大冷天要用扇子给自己散热。
“各位来听戏的来宾,接下来便是盲女将要唱的一首《春闺梦》了,请各位将桌子上的黑布绑在自己的眼睛上,用耳朵听戏。” 老板说完了自己的台词,众人纷纷动手绑起黑布,待老板一一检查过确认每个人都绑好了黑布才让盲女上台唱戏。
盲女用棍子支撑着自己前方的方向,毅然站在了中央,手拿一把扇子,双眼上蒙着白布,她清了清嗓子,“可怜负弩充前阵,历尽风霜万苦辛;饥寒饱暖无人问,独自眠餐独自行!可曾身体受伤损?是否烽烟屡受惊?细思往事心犹恨…….”一词一曲,拿捏地十分准确,仿佛声音依附词曲而生,众人鼓掌叫好。
在最后结束的时候,盲女取下自己眼前的白布,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继而撤下台去。袖凛被这样的声音迷惑,这样好听的声音,是哪个女子他定要一探究竟,所以,在众人离开的时候他在外头等候,冒着冷风和大雪,他定要等到此女子出来。
“公子散了吧?我家戏楼要关门了,这大风大雪的,您请回。”小二出来关门打招呼。
袖凛上前往小二打了个招呼,“这戏楼里唱戏的姑娘,是何许人也?”
“你问我?”从背后传来女子细柔的声音,袖凛回头一看,是一个穿着浅色蓝衣的姑娘,乌黑的头发只是用红绳简单地细了个结放在身前,外披白色雪绒外套,一副柳眉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眼神空洞地望着自己,脂红的樱唇往上扬,说话时是温柔细语的,袖凛作为妖怪这么久,第一次被这样的女子从心底撩动心弦。
“这位公子莫是有何事?”见打听自己的人默不作声,凉音弦探着身子向前再次询问。
“无事无事,我只是想知道今日唱戏女子怎么有如此之声?没想到被你听了去。”袖凛见她上前,便上前搀扶。“你唱的,很好听。”
凉音弦一听只是浅浅地笑着,“多谢公子夸奖,公子可是要离去?”
袖凛点了点头,后意识到她看不见,“是,夜深了,你要往哪个地方去我送你过去即可,也可保证姑娘安全。”
“那就有劳公子了,我的家从这个位置出发。”凉音弦用棍子在雪地上探了探路,然后低沉想后回答,回过头对袖凛一笑。
果然是佳人一笑也带动自己的心情,袖凛心情莫名大好,扶着她往她自己指引的方向前行。
他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也不知道该如何与姑娘交流,但是作为妖怪,他第一次感受到这般贴心和温情,在心中对眼前这名女子有了莫名的情愫。
大雪纷飞的小巷,人的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逐渐拉长。
以后的日子,袖凛常常去听戏,听戏的规矩跟以往一样,但他只在散场的时候默默在门口等候她出来去,然后与她道几句家常,再扶着她回家,有时候他也会约凉音弦出去游玩,纵使她看不见,他会把看到的风景将给她听,而坐在马上的她只是认真听着,轻柔地笑,他也会邀她出去放花灯,在她看不见的情况下他帮她写下心愿。
时间一久,他们相爱了,他们互相依偎,在互相相爱的情况下,凉音弦知道了他是妖怪,毅然让自己当他的血引,时光不等人,很快,她患上了疾病,她在袖凛怀中痛苦挣扎,知道生命即终的时候,她让袖凛当自己的听客,听她唱最后一次《春闺梦》。
一间小小的房屋内,桌子上摆着黑布和瓜子,凉音弦站在桌子前,眼前蒙着白布,手上仍然执一把扇子,有气无力地唱着词曲,“终朝如醉还如病,苦依熏笼坐到明。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可怜侬在深闺等,海棠开日到如今。门环偶响疑投信,市语微哗虑变生;因何一去无音信?不管我家中肠断的人…”最终佳人而倒,声音回荡。
袖凛蒙着黑布看不到倒下凉音弦,声音停止后,蒙着黑布的双眼纵然泪双行,他扶起她,“下一世,你等我。”
“好…我会再为你唱戏。”语毕,手臂缓缓而落,他们这一世的情分结束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