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深嵌在石壁中的石冲,遭受这等伟力重创,却仍旧未死,生命力之顽强,世所罕见。只是口中鲜血止不住的溢出,流淌成河,连带石壁都沾染了浓郁的血色。
“……你这是什么掌法?”
石冲嗬嗬喘着粗气,破损的脏腑与骨骼令他无法动弹分毫,但无法阻止他心中蔓延的惊骇欲绝的恐惧。
那一掌,太强了,根本无从抵御。
他毫不怀疑老和尚留了手,不然即便他功体再如何奇异,一掌落下,他早便死的不能再死。
他下意识的忽略了老和尚的修为,只知那套掌法实在是太过可怕,威力近乎天灾地祸,有这等绝学在身,哪怕地花境的强者直面都得避其锋芒。
“怎么?想学啊,老衲教你啊。”
慈悲老和尚的话语悠悠传来,令石冲不由为之气结。
娘的……我想学你就肯教?骗鬼呢你!
顿了顿,石冲回道:“大师真人不露相,是石某鲁莽了,大师所言,石某必定一字不落带给牢主。”
他看不到老和尚的表情,但从气机上观察,老和尚还是挺满意他这个回答的。
“如此甚好。”
听得脚步声走远,石冲暗松口气,抓紧运功恢复伤势,待手能动时,将一块圆形玉珏捏碎了去。
……
幽暗深沉的地下空间,幽幽的黑火静静燃着,好似从不曾熄灭过。
忽然,平静的火势猛地大涨,交缠间一道人影在火焰中透出半个轮廓,火焰散去,那人的身形也瞧了个真切。
白布麻袍下,是一具极为消瘦的躯体,皮包骨头,犹如活骷髅般,在这等环境中,显得分外可怖。
哔哔哔———
忽然,一阵急促的响动自背后响起,消瘦的人影动也未动,却是张开了紧闭的眼眸,空洞、虚无的瞳仁宛如死物,却是在此刻有了些细微的动静。
“石冲……”
嘶哑难辨的话音像是两块破铁片摩擦发出的噪声,很是难听,他的声带好像受了伤,发不出清晰的音节来。
黑色的火焰随着他的话音跃动起伏,宛如黑暗中的精灵翩然起舞。随着空气一阵扭曲,穿着如富绅财主般的吞浮现身侧,他垂首而立,音色低沉:“主上,石冲出事了。”
“……”
“主上。”
见绝死牢主久未回应,吞沉吟了会儿,再度开口。
“吾已知晓,你将‘魄婴丹’取来,吾要亲自走一趟。”
吞大惊,他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会让久居牢中的牢主亲自动手,但他隐隐感到石冲遇到的问题怕是不小。
四天王本就是自牢主以下最强战力,而石冲作为继承暴徒之名的四天王之一,更是出了名的以力量闻名的一位。然他所属的魂珏在今日黯淡无光,近乎破碎一般,这是绝死牢创立至今都从未有过的事情。
“主上,你的功体未复,贸然出行怕是不妥,不如让吞代主上前去……”吞急急言道,却是被绝死牢主冷冷打断:“吾知你忠心,但今日之事非比寻常,你去了也不过是做无用功。”
他又摆手道:“行了,不必多言,吾多年未曾走动,如今也该去看看外面的情况了。”
吞见绝死牢主主意已定,咽下劝说的话语,不再迟疑,足尖一点便侧身隐入黑暗中。
不久后,一只圆形盒子被吞恭恭敬敬的奉上,枯瘦的手掌一拂,一颗粉色的椭圆丹丸便已落入绝死牢主嘴中,隐隐有着婴儿哭叫之声,凄厉且尖锐。
他却恍然不觉,仰头咽下,黑火自两旁冲射而起,将其淹没而去,下一刻,已是没了踪迹。
“吾不在绝死牢期间,一切大小事物皆由吞主掌,其余三位天王从旁辅助,不得有误!”
嘶哑的话音远远荡开,铺天盖地的黑火将本就晦暗难辨的空间渲染的更为漆黑,吸走一切光亮。
唯有三个方向传来飘渺的应和之声。
“是,牢主。”
……
鸡凉山。
可能这里已经不能再称作为山了,原本也算山势雄伟的山脉,如今遭遇连番大战,高耸的山头生生被抹平了一大半,满目的黑灰显得死气沉沉,连那仅存的一星半点绿意,此时也湮灭不存,完全成了一处死地。
在这种死寂的环境里,若还能看到人烟,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但现实却是如此。
一座茅草屋便在河畔处静静立着,只不过原本尚算湍急的河水,在接二连三的大战下也逃不过被波及的命运,大量砂石尘土覆盖下,水流量仅剩原先的十分之一。
草屋小窗微开,透出丝丝缕缕的药香,坐在小凳上的老僧全神贯注的盯着面前的药炉,拿着小扇子不时火炉的进风口扇上几下。
“咕噜咕噜。”
药汁沸腾,老僧将药汁倒入碗中,放入端盘转身进了后面的房间。
不算大的空间内,摆放着两张简陋的木板床,两个全身包得严严实实,看不出人形的物体静静躺着,只有鼻孔与嘴巴处开了两道口子,供他们自由呼吸。
药汁滚烫,老僧手掌一拂,升腾的白气便迅速消散,温度回到了足以大口喝下的程度。
一手扶起一个,老僧捏住他俩后颈,人形物体的嘴巴便微微开启,一股无形力量涌现,面前的两只药碗“噔噔”震动起来,药汁化作一条褐色丝带进入二人的嘴里。
“嗒。”
老僧离开房间将药碗放下,见火炉尚未燃尽,他将早已淘好的米放锅里煮了,接下来便是等待了。
呼呼!
窗外的风忽然大了不少,刮进屋里让温度下降了许多,老僧不以为意,将门窗关紧,端坐蒲团上,念起了经文。
一段经文念诵出口,禅意昂然,祥和之气顿时驱散了一切阴霾,老僧的眉头却紧皱起来。
“此地已生灵涂炭,还要再添一笔业障吗?”
一声轻叹,老僧长身而起,身后蓦然显现一缕黑火,烧灼着空气,却毫无热感,纯粹的黑色,透着死亡的寒意。
“和尚,你与我绝死牢作对,可想过后果?”
金属片摩擦似的嘶哑话音自背后响起,好似冤魂索命,慈悲老和尚面沉如水,扭头向身后之人看去。
一身漆黑袍服罩身,帽檐下的面容瞧不真切,只是当老和尚的目光落在对方的黑袍上时,眼神微微泛起涟漪。
“寂幽黑火……想不到你竟操控到如此境界了。”
“萧绝。”
言罢,火焰颤动,黑色的袍服缓缓褪去,露出底下的白色麻衣来,那黑袍竟是由黑火变化而成。
瘦骨嶙峋的面容透着浓郁的死气,灰白的瞳仁空洞麻木,宛若传说中的僵尸之流。
遭人一口道破身份,萧绝虽无动作,心中却起滔天骇浪,顾不得许多,气机翻卷,排风破浪般的劲气将屋内陈设尽数掀飞。两道黑火束成一道火柱,“噗”的一声,极为阴险的击向慈悲老和尚的要害,大有一击将其斩杀当场的意味。
慈悲老和尚伸指虚点,一缕橙黄色的明光倏然浮现,吞吐间明灭不定,如同风中火烛,却透着极为危险的气息。
“文殊舍利剑!”
萧绝瞳仁一缩,想变招已是来之不及,白牙一咬,黑火火势猛然大涨,推土机似的冲将过去,慈悲老和尚身后便是两个濒死的伤患,这一着撞实了去,且不说慈悲老和尚会如何,反正重伤的百里焕与嬴影是绝无存活的可能。
但慈悲老和尚又岂会坐以待毙。
指尖橙黄色明光斑斓炫彩,直令人无可逼视,橙光忽而内敛,露出一柄华光流转的古朴短剑,剑身雕琢梵文,剑柄浮雕文殊菩萨圣象,剑可斩群魔,断三毒,灭烦恼,增智慧,有无穷不可思议之能。
“嗤嗤!”
绸缎撕裂声次第响起,黑色火柱立时变得千疮百孔,四下炸裂而开,文殊舍利剑穿透火柱,去势不绝,剑影转折间,已是逼近萧绝胸膛三寸!
萧绝心知文殊剑克制自身功体,绝不可硬拼,当下袖袍一摆,碎裂屋门,向外退去。
文殊舍利剑如影随形,剑出无悔,不伤萧绝誓不罢休,慈悲和尚后脚踏出屋门,手上却是多了一杆禅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