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轻挽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见开门的动静,她心里一惊看了过去,“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了你不高兴?”大步往床边走,并不在意唐轻挽是不是不高兴。
唐轻挽想躲开他,爬到床的另一边去,“你要是不怕死,尽管来就是了。”
“嗯,我不怕死,”余则信摘下口罩,问她,“你躲什么,你也不会死。”
心头一阵慌乱,唐轻挽继续往后退,直到退到桌子边,已经无路可退,余则信还在前进。
唐轻挽大惊,“你不要过来!”
余则信似听不懂她的话,“我为什么不过去?”
说实话,简单那一段真情告白,在他的脑海久久挥散不去,不管唐轻挽是不是喜欢简单,他的心里都是介意的。
简单愿意陪她一起死,他想告诉她,他也行,但是他不想陪她一起死,他更想和她一起活。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转眼已经是触手可及,唐轻挽伸手就是推开他,“不要!你不要过来!”
“轻挽?”余则信顺势却把她搂在怀里,他知道吓到她了,主动向她解释,“轻挽,你不要害怕,我就是帮你把脉,何圣行他们已经在找救你的办法了,在找到救治的方法之前,还必须想办法让你撑过去。”
“那你快些把口罩带上。”
唐轻挽从余则信手中夺过口罩,匆匆忙忙帮他带好,这才想起口罩被她接触了。她不知道瘟疫传染的威力有多强,但是却知道她不希望余则信被传染!
“你把口罩拿掉,再换一个吧。”
她伸手去摘余则信的口罩,却被余则信躲过,“不用换了,这个就很好。”
“不行,那个刚刚我碰过了。”
唐轻挽不放弃的还要去抢,余则信再次躲开,“别抢了,过来,我看看你的脉相。”
余则信拿了张凳子放在床边,还不见唐轻挽过来,“你怎么了?”
他回头看过去,才发现唐轻挽的眼睛红红的看着他,余则信慌了,“怎么说哭就哭了?哪里不舒服吗?”
余则信又走回去就要去拉她的手,这次换唐轻挽躲开,她就看着他,却不想理他。
余则信再次去拉她的手,“把手给我。”
“……”
“行了行了,我把口罩换了行了吧?”
余则信想来想去,只有这个没有顺着她了,唐轻挽还是不肯理他,在他换掉口罩之后再去拉她,她果然没有再抗拒了。
这么倔的性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以前的时候,明明她一直很乖的。
余则信叹气,在她手腕上搭了手,“轻挽,这四年你所有的经历,能不能和我说说?”
他一直以为他已经了解的很多,却在听了明齐的事情之后,才意识到他在她生命中缺失的四年,遗漏了不知多少。
他不知道她遇到了各种危险,也不知道在唐轻挽的身边,还有多少潜在的风险。
唐轻挽并没有和余则信谈心的心思,当年他是她的中医哥哥,现在他只是她曾经喜欢的人而已,曾经她喜欢的,然后他放弃了,最后她也放弃了。
她所有的生活都和他没有关系,唐轻挽觉得没有什么倾诉的必要,因此说话就有些刻薄了,“谢谢余院长的关心,没有你的这些年,我生活的很好。”
余则信的手一紧,“你就非得气我吗?”
唐轻挽挣扎着,“你捏疼我了。”
余则信这才发现他一时忘记,手还放在唐轻挽手腕上。
“抱歉。”余则信收手,才看见唐轻挽手腕上的月牙红痕,是他太用力,指甲抓上去的。
唐轻挽揉了揉手腕,“现在不用看脉了吧?”
余则信专注的看她,“嗯,不看脉,看你!”
唐轻挽翻白眼,“既然余院长没事了,请起身左转出门,我就不送你了,再见。”
余则信又去抓她的手,见唐轻挽收回,他才解释,“看脉,也看你,手拿回来吧。”
唐轻挽还以为余则信骗她,似信非信道:“真的要看脉吗?”
“嗯。”
这次不单单是看个脉相这么简单的,还要根据脉相,开一些压制病毒的药,余则信沉默不语,唐轻挽也不再打扰他。
这样两个人静静的在一起也挺好,不用想她已经结婚了,不用想他们有没有可能,没有那些伤心的过往,就像唐轻挽毕业之前,就像他们在山麓村,两个人静静的坐着,岁月静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余则信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这次的瘟疫,对付起来可能真没有那么容易,“我可能要请周医生过来帮忙了。”
唐轻挽的心也渐渐下沉,“你一个人没办法吗?”
她对余则信的医术,一直深信不疑,既然余则信都没办法,唐轻挽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能见到以后的太阳。
“你不要担心,这个病还是有转机的,我已经有点头绪了,只是有周医生在,我的把握也会大些。”
他不能让那些负面消息影响她。
唐轻挽脸色渐渐有了色彩,“我相信你,相信周医生,也相信何圣行。”
“轻挽……”她能不能不要相信别人,只相信他就好。
唐轻挽疑惑的看去,等着他继续说,余则信已经住口了。突然觉得心很累,唐轻挽躺在床上,“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余则信没有离开,选择在她身边坐下,“一个人在病房不无聊吗?我在这陪你。”
见唐轻挽又想反驳,余则信提前阻止她,“等你睡着了,我就离开。”
病房又是一阵静默,任岁月流逝,任时代变迁,两个人好像依旧会这样静静地待着,让人联想到千年以后恒久不变的化石。
唐轻挽的呼吸越来越平缓,余则信知道不该再留了,另一边萧斓斓与何大一、何小一同样需要他。
“轻挽,这四年我一直很想你,你想不想我?”
余则信又等了片刻,没能等来任何回应,叹息着离开。
这次的告白,唐轻挽注定听不见了。睡梦中,她梦见了今日的情景,她的病情已经控制不住了,余则信说要找周连十来。
她知道情况不乐观,但是既然余则信说了又转机,她还是信了,即使她无法相信,却为了余则信选择相信。
何圣行经过不懈的努力,总算把资料记载的药剂配了出来,试验在小白鼠身上,经过观察,发现小白鼠的部分机能正在缓解。
郝院长一脸喜色,“看来这个药剂还是有效果的。”
何圣行也难掩喜色,“如果能治疗那就更好了,我们再观察看看。”
在等待的过程中,突然老鼠身子一颤,倒地再也没有起来过。
“怎么了?”
“这次瘟疫病毒被加入了其他成分,用了这个药剂结果药性不平衡,小白鼠另一部分身体机能反而恶化了,而且这个药剂和病毒的某些成分发生反应,又有了新的毒素,这种毒素导致肝功能退化,所以这只小白鼠,算是中毒身亡了。”
郝院长目瞪口呆,“就是说,这个药剂不能用吗?”
“是,”何圣行气的骂人,“明齐这个人渣,就该把病毒注射在他身上!让他好好体会一下什么是自讨苦吃。”
不管怎么样,这次的药剂果断被放弃了。好在余则信这时候请了周连十过来,主打西医的医院到处弥漫着浓浓的中药,也是这些中药味,让何圣行的压力稍微有所缓解。
余则信和周连十弄了些中药调和,用来延缓病人发病期限,虽然效果甚微,总比没有效果好。
一碗碗中药,大人都觉得难以忍受,到了两个孩子那里,就更难解决了,不管怎么喂,孩子就是只哭不喝。
萧斓斓犹豫着,“要不,里面放些糖吧?”
余则信摇头,“里面有一味药不能放糖,否则就失去药性了。”
萧斓斓着急,“可是这药太苦,这俩孩子打小就贪甜,她们根本喝不下。”
“那也没有办法,我和周医生已经再考虑给孩子换药了,只是在药方出来之前,这些药必须让她们喝下。”
看着两个孩子哭,余则信也心疼。
这俩孩子长的太像唐轻挽了,看着小小的她们,感觉是看着小时候的唐轻挽,余则信心里一软,就是不舍得她们哭。
“你们不要哭,喝过药,我们去找妈妈好不好?”
听见妈妈,两个孩子哭的更凶,她们很久没有见过妈妈了,于是哭的更大声了,“妈妈,妈妈——”
俩孩子最近经常哭,嗓子都哭发炎了,萧斓斓心疼,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宝宝别哭,乖宝宝,都别哭好不好?”
萧斓斓已经被传染了,再照顾两个孩子,憔悴的也是不成人形。唐临淮每天都来看她们,都被萧斓斓制止在门外,她不想让唐临淮看见那样的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萧斓斓时常担心,两个孩子一直哭,是不是被她吓到了。
再看看宝宝也是,原本圆呼呼小脸都变尖了,她把孩子照顾成这个样子,轻挽看见,不知道怎么伤心呢。
###第一百一十二 孩子会没事的
从出生到成长,即使唐轻挽得抑郁症的那段期间,两个孩子也都在她身边跟着,后来唐轻挽到处看病,她们依旧跟来跟去,从来没有和唐轻挽分开过。
小孩子都有雏鸟情节,尤其生病了各种不舒服,对母亲的依赖就更严重了,余则信晃了晃奶瓶,先挑了比较好说话的何大一,“大一喝完了,叔叔带你找妈妈好不好?”
何大一的表情明显松动,却在看到奶瓶中黑乎乎的液体时,又犹豫了,“妈妈……”
“大一喝完了就可以找妈妈。”
何大一不听,余则信只好把她抱出去,一路走到唐轻挽的病房前敲门,“轻挽。”
唐轻挽早就听见孩子的哭声,原本还只是怀疑,再余则信喊她,就确定是她的孩子了。
唐轻挽跑下床,“我在这,宝宝,妈妈在这!”
着急之下就要打开房门,她忘记了她还病着,她忘了这病会传染给宝宝。余则信听见响动急忙拉住门把手,“你不能出来!”
他知道唐轻挽想孩子,可是两个孩子的状况,根本就不能让唐轻挽看到,他只能残忍的阻止她,“轻挽,你如果出来了,宝宝会被传染的。”
房门没被拉来,唐轻挽就泄了力道,她不知道见一面会不会传染,却不愿意带给孩子们任何风险。
何大一听见唐轻挽的声音,妈妈就在里面,她却不能看见,于是哭的更厉害了,唐轻挽靠着门,心慌的厉害,“宝宝,不哭好不好?”
余则信轻拍着门,“轻挽,你陪她说说话好不好?”
唐轻挽哽咽,“好。”
答应了半天,只余哭声,却是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何大一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双手挣扎着去抓门,再待下去,余则信很可能会心软,他连忙抱着她离开,“轻挽,我们先走了,改天再让她们来看你。”
所谓的看她,也不过是隔着房门听听声音而已。
哭声渐远,唐轻挽知道孩子被余则信带走了,她无助的环抱住自己,因为这会传染的病,她连自己的孩子也看不到,她们还那么弱小,是不是她死了,她的孩子们她都没办法再见到?
她现在不敢多求,只要孩子们健康就好!
唐轻挽以为她的孩子会回家,会生活的健健康康,却怎么知道,何大一、何小一的病房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何余则信抱了何大一回去,保温壶中的药还是温热的,何圣行把它倒入奶瓶,“要不要喝?喝了带你找妈妈。”
刚刚听见妈妈的声音,何大一对余则信又相信了几分,双眼含泪去抱奶瓶,刚刚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继续哭。
余则信威胁她,“不准吐出来,吐出来就见不到妈妈了。”
何大一再喝了一口,刚要吐,看了看余则信,犹豫了一下把药咽下了,咽下之后开始哭,哭了一会儿再喝一口,然后继续哭。
如果不是她生病,如果不是她太过瘦弱,这边哭边喝的可爱模样,余则信都会笑出来,只是到了这里,只让她觉得心酸。
喂到何小一那里,就不是这么容易,这孩子软硬不吃,不管你说什么,她都不听,最后没办法,余则信直接把药给她灌下去的,虽然喝下去没有洒的多,终归是让她喝下了。
药被喝完,她们也没有见到妈妈,这样被骗了许多次,何大一仍旧会被骗。
余则信还以为是孩子老实好骗,却不知道何大一并不是相信,只是心存期望,或许有一天,余则信真的带她去看妈妈了呢!
如她所希望的那样,余则信最终还是带她去看唐轻挽了,连带何小一一起。
并不是因为她们身体好转,也不是余则信信守承诺,而是两个孩子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对母亲强烈的思念严重影响了何大一、何小一的病情,身体每况日下,在这样下去,恐怕两个孩子都撑不久多久了,还不如送她们到唐轻挽身边,或许情况还有转机。
唐轻挽从来没想到会见到这样憔悴的她们,她的孩子一直白白胖胖,活泼爱动,让人一看就是机灵的孩子,只是现在虚弱的连哭声都发不出了。
唐轻挽颤抖着不敢伸手去摸,“她们怎么了?”
余则信一脸愧疚,“她们也被传染了。”
原以为可以好好瞒下去,直到治病的药剂配制出来,但是何圣行那边迟迟没有准确的消息。
他不确定孩子们还能撑多久,也不确定唐轻挽还有没有活命的机会。
其他的病人绝望之下,不止一次想跑出医院,何氏医院也因此加紧了防范,不给他们任何把病毒带出医院的机会。
唐轻挽被困在小小的房间里,外面发生的一切,她都不知道,她不知道她的孩子们为什么会被传染。
她不确信的问道:“你在骗我对不对?孩子们一直都好好的,她们一直在家,我很久没有碰过她们了,她们怎么会被传染呢?”
唐轻挽似疑非疑,她宁愿余则信在骗他,今天是愚人节吗?她好像连时间都忘记了。
“余则信,你不要开玩笑好不好?不要拿孩子的身体赖玩笑,这样很过分你知不知道!”
余则信的负罪感更重,“她们被传染已经很久了!”
看唐轻挽不肯接受现实,大脑不甚清醒,余则信紧紧抓住她的肩膀,“麻烦你清醒一点!你看看两个孩子,你看看她们虚弱的样子,我哪里和你开玩笑了!事到如今,这就是事实,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都必须照顾好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泪汪汪的看着唐轻挽,水眸里溢出的是对唐轻挽的渴望。
她们在哭,却没有任何声音,唐轻挽悲怆之下,哭声突然变的诡异,一点点尖细的声音微弱的,让人几乎听不清。
孩子……这是她的孩子……原本一双可爱的孩子,现在却成了这个模样……
她们是怎么传染的?
唐轻挽很想知道,她想问余则信,一时发不出声音,嗓子哽了几哽,要开始翻白,余则信发现不对劲快速过去掐她的人中,“轻挽,轻轻!你冷静一下,孩子会没事的!”
一时呼吸不顺畅,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家里是不是也有人被传染了?否则她们为什么会得瘟疫?”
萧斓斓的情况,余则信想继续瞒着的,但是有何大一、何小一的后果再前,唐轻挽为人母亲,为人女儿,总该有个知情权。
“萧阿姨被传染了,”余则信担心唐轻挽多想,又补充,“萧阿姨虽然被传染了,但是她说了,能照顾病中的你,她其实很高兴。”
萧斓斓接触唐轻挽最多,如果被传染,必定是因为唐轻挽无疑。
可是孩子也被传染了,那么唐轻悠呢?唐临淮呢?还有其他会不会有事?
“那我爸爸和姐姐呢?还有何家,爸爸妈妈他们怎么样?”
唐轻挽叫其他人爸妈,余则信一时没想起来,待反应过来,脸色变了变,“他们都做了检查,最近出了唐叔叔,其他人很少往医院来,相信不会出问题的。”
唐轻挽不接受余则信的解释,“你骗我,俩孩子最近也不来,怎么也被传染了?”
余则信原本不想告诉唐轻挽的,既然她问了,他干脆就直说了,“她们是因为含母乳睡觉,和你接触太亲密,在你被检查出瘟疫,她已经被感染了。”
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她们竟然被传染的这么早,唐轻挽接受不了,厉声质问,“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
唐轻挽明明记得余则信抱着一个孩子曾经来过,孩子明明再哭,她还生病了,唐轻挽却无法摸摸她,看看她。
她们之间隔着门,她生病的女儿,就那样哭着离开了。
知道唐轻挽会质问,余则信早就做好了准备,“现在都不是追究那些的时候,你要知道大家都是为你好,两个孩子离不开你,现在我把她们送回来了,你要好好照顾她们,想办法让她们喝药。”
唐轻挽听见了却很伤心,“你们自以为是的以为为我好,那你们有没有为孩子想想?你们有没有想想孩子好不好?她们不好,我又怎么好?”
“轻挽,对不起。”
这件事情真是他们做错了,不但加重了孩子们的病情,还让她们母女分离,惹她们伤心。
余则信认错,唐轻挽反应更激烈,“你走开,我现在不想看见你,我谁也不想见,为什么你们这样对我的孩子,滚——”
唐轻挽愤怒的直指房门,余则信犹豫着不愿意出去,“轻挽,孩子不愿意吃药,你得想想办法。”
吃药……
她的孩子从来吃不得苦,她们贪甜,现在却要吃那些很苦的药!
那些药她也在吃,有多难喝唐轻挽知道,可是为了活命,她的孩子人生的路还有很长,她们的生命才刚刚开始,不应该在这里结束。
唐轻挽抓住余则信的衣服就弯身跪下,“你一定想办法救我的孩子,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