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街坊感叹道:“这么阔绰的喜酒,咱这小巷子里倒还是头一回见,只怕也是最后一回!”
卤肉李便财大气粗地笑道:“街坊这么多年,以后谁家办喜事,我出钱!就照着今天这么办!”
街坊们不由得拍手叫好,又笑道:“李叔发了财,又使唤着这么多伙计,怕是在咱们这里住不长!”
“李叔既然发了财,为啥不给自己也讨个李婶?给别人办喜酒办这么热闹,自己咋就不眼红?”
说话间,渐渐打趣起卤肉李来。又有说起自家守寡的长辈,未嫁的老姑娘,说着说着,半真半假竟给卤肉李做起媒来。
卤肉李半辈子孤独惯了,被众人一说,肥脸通红,却是又臊又喜又期待。
王二狗本来高兴,这会听得更是开心,笑道:“街坊们倒是多替咱李叔留心,找一房能干婶子,生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玩!”
“就是,新郎官都不过意呢!李叔还不快点!”
众人议论纷纷,炎冷月正高兴呢,突然却觉得场面有点安静下来,正欲看看发生了什么。却被一个水贼扯了一把:“雷子。”
“雷?啥,啥雷子?”炎冷月一时错愕。
那水贼只得叹口气,用口型告诉她:“金雀卫。”
金 雀卫?炎冷月也是受了一惊,暗想自己怎么又招惹上了金雀卫!这一向也真是倒霉催的。
然而一想又不对,上一回分明是金雀卫将她带到枳子城主那里,这才拿到了甜点秘籍。
再一想,恍然明白,想必枳子城主这样的大人物出门,虽然自家不事张扬,想必安保却是严密的。
这时只见一些陌生脸孔晃来晃去,一个个假作不小心,翻这个弄那个的检查。一会撞翻了盐瓶用手指沾着尝尝,一会抹一把葱花塞嘴里尝尝,不消一时半刻,食材调料倒都尝了个遍。
最无语的是生的鸡鸭鱼肉,那些人也拿起来迎着光看看,看着不象有问题,便塞尽嘴里嚼嚼。毫不迟疑地将各类生肉尝了个遍,一边尝,一边皱着眉,想必是生肉吃着不太习惯。炎冷月看得未免恶心,悄悄对云湖说:“我恍惚记得,鸿蒙弟子学得不好,有可能会被送去当金雀卫。你要是当金雀卫,你吃得下这种东西不?”
云湖悚然一惊,连忙白了她一眼道:“呸!谁说的?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平白无故的吓唬人!”
“谁吓你了?我不过是突然觉得好象鸿蒙学院有点坑。”炎冷月一个白眼甩回去,暗暗地却在琢磨着不对。
天牢,刺客,金雀卫,仿佛哪一条路都是坑?
在这个欢乐祥和的日子里,炎冷月突然觉得有点扫兴。又有点不甘心,总不见得就没有出路?没有出路,踩也要踩出来一条!炎冷月下定了决心。
这时,总算“雷子”们尝完了食材,排查完了各种危险,假作来吃喜酒的人混进人堆。炎冷月留意细看了一下,竟然是排成严密的阵法,表面松松懈懈,其实手都放在各自随身的兵器上。
“天,这枳子城主,好大阵仗!”炎冷月暗自叹道。忙悄悄的命水贼们各自小心,免得一个不
留神引来误会,被这些引而不发的金雀卫击伤。自己又偷偷找小红封儿,里头塞上几枚金币,预备着给枳子城主的随从。
总算金雀卫安顿好,派了人去报信,枳子城主可以起驾了。、
城主本来在看书,听说鞍马备好,兴致勃勃,带了两个家仆便出了门。人骑在马上,书还不忘丢,骑在马上一摇一晃的继续看。
多年混迹官场,他实在是腻烦排场大,向来不喜欢扰民。这样象普通人一样平淡地生活,是他毕生最高的追求。
他也不想想,作为一个前枳子城主,也算是政界人物。他住在原固城,原固城主自然心理负担大。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要引来城际战争?
因此虽然他不愿扰民,却是给金雀卫添了不少麻烦。本来该轮休的,说声要去吃个喜酒与民同乐,金雀卫只得一个个轮休改加班。
远远看着枳子城主捧着书来了,炎冷月云湖连忙迎上去,一边走云湖边和炎冷月说:“这城主好用功,骑马都不忘看书。”
抬头正好看到封面:“牌九心经——论当一个合格的赌棍?”
城主顺手就把书塞到下人手里,换了一本笑道:“嗯,你们在,我换一本。”
炎冷月凑过去一看,却是本《博彩业与经济学》,纳闷道:“为什么我们在你要看这本?”
枳子城主却笑而不答,高高兴兴的凑过去看做的是什么菜。
这一看不打紧,正在煎鱼骨的一个水贼却慌了神,连忙低下头去。
鱼骨沾着水份,入锅便溅,这时那水贼被热油一溅,吱哇一声大叫,丢了油锅跳到一边。捂着脸跳着脚直转圈。
严阵以待的金雀卫,此时正如被触动机关的木人儿,已是箭在弦上!
炎冷月见这阵势,当时就慌了。
城主却一无所知,连忙凑上去问道:“烫得厉害不?是我刚才不该害你分神,等我命人取了药膏亲自给你擦了陪罪……”
被烫的水贼这时越发慌张,双手紧捂的一张脸面如土色,幸而城主隔着手指头看不见,不至于越发暴露了他的身份。
幸而金雀卫事先被打过招呼,凡事先数个一二三再行动手,免得枳子城主发现有暗卫。
毕竟,上一次城主就因为发现暗卫,写了封信告诉现任城主,说原固城主监视他。引来好一场外交风波。
这时炎冷月已看出了金雀卫差点发动,顿时气了个倒仰,跑过去便问那个被油溅到的水贼:“咋咋呼呼的干啥?”
“我……那人是不是枳子城主?”那水贼低声问。
“咋啦?”
“我被枳子城通缉过,通缉令上还盖了他的章,他说不定认识我。”水贼低声说。
一面说,一面要了纱布来把脸缠上,借口烫伤蒙起脸。
这时城主也过来了,好心问道:“伤得如何?”
水贼哪里敢答?连忙摇头,又指指喉咙,装作是感冒哑了嗓子。
“没事没事,让他一会儿抹点烫伤药!”炎冷月连忙笑道,伸手便把那水贼推进了屋。
“你咋话也不敢说?”
“他,他审过我,我怕他听出声音。”水贼低声答。
“咦?你本事不小啊!犯了啥事惊动城主亲自审你?”炎冷月不由得吃了一惊。
“我,我烧了他的藏书楼。”
炎冷月一听,大家原来犯了一样的事,顿时亲切感横生,连忙问道:“你怎么会烧了他的藏书楼?”
“我本来是他城主衙门里的官差,值夜班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油灯。本来是死罪,被我给逃出出来。”
“厉害厉害!怪不得被通缉。”炎冷月连忙赞道,又问:“那怎么还要审?”
“唉!”水贼叹了一口气道:“这也是我运气不好,那天恰好有人趁乱偷了城主玉玺,放走了牢里的要犯。官府里的人怀疑与我有勾结,因为是大案要案,城主又在气头上,就亲自审我。审不出有用的口供来,就判了个死罪。”
“那你怎么逃出来的?”炎冷月连忙又问。
“唉,也是命!原来那逃出来的要犯听说我被连累,他倒是义气,找了一大帮子人劫法场,硬生生把我的命给抢了回来。只是抢了就不管了,幸好后来水寨收留我。”
“唉,也是个有故事的人。”炎冷月摇摇头,感叹道。
“兄弟们谁没故事啊?就为这,当年水寨里没事儿就扎堆聊故事,开故事会。”水贼老老实实地说,倒把炎冷月惊了一跳。
“说吧,还有谁和你一样有故事?要躲早躲。”炎冷月连忙问。
“我估摸着早躲得差不多了。说实话,雷子们一来,兄弟们有案底的就躲了。我以为我在枳子城犯的事,原固城呆着没啥,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竟然会有枳子城主来做客。”
炎冷月顿时呆了一呆,说道:“早不说,城主是我的朋友。”
这时她方才觉得哭笑不得,若是枳子城主不来,金雀卫想必也不会来。这场喜宴倒好,有官有兵有强盗,齐全了。
再推门出来,果然少了不少来帮忙的水贼,一个个跑肚子的跑肚子,伤风的伤风,五花八门的借故遁了,丢下几个没啥把柄的水贼,却是顾得了锅顾不了灶,乱作一团。
水虎鱼也不见了。
再一看,连王二狗都不见了。
炎冷月顿时大急,好歹也是办喜事,总不见得连新郎官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