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冷月风风火火地冲回了卤肉李店里,那里热闹,贴告示看的人多。
贴完,又拉着云湖去城中各处热闹地段张贴了上百张,刷得一身糨糊味。
刷完又是一溜小跑回到店里,等着有人上门应聘。
上门的人倒是多,云湖炎冷月,眼巴巴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进来,脖子不由抻得老长,觅食的鸭子似的。
然而一个又一个的人进来,喜滋滋走向桌边坐定,总是不出意外地一招手:“小二!点菜!”
只轻轻一招,扑灭了两人心头的希望。
云湖和炎冷月的脖子便软下去,垂头丧气地靠到柜台上。
再进来一个,又精神一振,脖子又抻长,然后再随着小二点菜软下去。
重复了无数遍以上过程,二人莫名觉得脖子疼,因为自己一心都在招人,全然搞不清楚脖子为什么会疼。
终于,来了些不一样的人。腰挎长刀,神情凶横,手中托着一些纸卷。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一喜,暗道莫非是来应聘的?手中那纸卷,难道是火系功法的秘笈?
“封店封店!”
云炎二人还未高兴够,来人便长刀一拨,驱赶那店中的客人。
“怎么回事?几位老爷,小店做的是正经营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老爷们,要封我的小店?”卤肉李浓浓喷一口烟。
水贼们抄凳子的抄凳子,提菜刀的提菜刀,默默的站了出来。倒是阵容十分齐整强大,到底是多年为贼训练有素。
来人中为首的那位,将腰间一物取下一亮道:“公差的腰牌,认识不?”
卤肉李顿时软了一截,做了一辈子和气生财的生意人,哪见过这阵仗?
“官府三令五申,不得乱贴小广告,上罪证!”
呼啦一声,这群公差纷纷展开了手中的纸卷,卤肉李定睛一看,不由得叫苦不迭。
原来这是云炎二人招聘师父教火系功法的招贴!
得罪街匪路霸,自然有水贼应对。得罪了官府还想正经做生意?
想也别想,公差与金雀卫数量庞大,组织严密,哪里是水贼应付得过的?
“各位老爷网开一面,小店本钱尽数孝敬,还求老爷开恩!”
卤肉李眼看多年心血所系一朝尽毁,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
“呸!老子一辈子清清白白,从不行贿受贿!多少人说,官府人都象老子,大炎国就有救了!更何况,你店里的本钱交罚金都难!上罚单!”
那为首的公差手一招,背后一人走出,将罚单递上。
卤肉李一看,两眼反插,往后便倒。
这时店里客人尽数已经散去,只听得“空通”一声响彻大堂,只听得众人替卤肉李后脑勺作痛。
水贼与卤肉李处久了却是当成了自己人,顿时慌了手脚,一涌而上。
掐人中的掐人中,按胸口的按胸口,放血的放血,一顿乱忙。
云炎二人此时已吓得傻了。
既然封店罚钱,自然没钱,既没钱,哪来的师父应聘?
没师父应聘,哪来的火系功法?
没火系功法不用往下问了,安心坐穿牢底吧!
“亲爹诶!儿子见不到你了!”云湖在心里哀叫一声。
炎冷月呆呆地看着店里忙乱的人,也是彻底没了主意。
一群不公差,在店里翻箱倒柜,桌椅纵然精致,但凡挡道的,一脚踢飞。
哗啦啦又砸得一地碗碟,那些成套的精致碗碟上本来彩绘了人物山水,这会子美人折手断臂,英雄丢盔卸甲,才子运气不好,跌了个粉身碎骨。
山水更是支离破碎,倒象是遭了兵灾。
忙得累了,公差也不与店中人客气,自行取了卤肉来令水贼切好,打了酒来吆五喝六的痛饮。
水虎鱼哪受过这等气,几乎咬碎了一副钢牙。
暗道一句虎落平阳被犬欺,生怕手下喽罗一个忍不住动了手吃亏,领头去服侍这群官府派来的公差。
其间卤肉李悠悠醒来,见了店内情景,两眼一翻,又晕过去。
看得众水贼心酸难当,水虎鱼端着盘子,不由得落下几滴英雄泪。
这几滴泪,滴落的是他一颗堂堂水寨老二心底残留的所有善良柔软,越发衬托出他的光辉形象。
偏偏一个公差还招手叫他过来:“听说你们店里伙计唱歌好听,给爷唱一个!”
水虎鱼这时只得吃这暗亏,索性摸块毛巾当作绣帕,扭扭捏捏的一甩,捏着嗓子唱将起来。
“一两句别人闲话,三四日不把门踏,五六日不来啊在谁家?七八遍买龟儿卦,久以后见他么,十分的憔悴煞!”
倒不象是捏着嗓子唱的,是捏着鼻子唱的。水虎鱼唱完,把自己恶心得不轻,却淡定地趁势含泪飞个媚眼。
倒把这些个差人看得傻了,完全不知道这款巍峨的大汉哪根筋搭错线。唱这种相思曲儿,还真唱出眼泪了?
其实水虎鱼只是觉得人都被践踏了,心目中代表欢乐的渔歌不能被践踏,不如唱个素日叫花姑娘取乐的歌。
心中又暗伤,老子连云水寨老二,被你们当花姑娘取乐了。
众水贼本来看见叫他唱歌,都是一肚子火正待爆炸。
这会被他一唱,再抛这么一个媚眼,满心里发不出来的火气都变了纳闷好笑。
水二哥素日威风凛凛啊!跑堂也罢了,那是为了大哥和众兄弟被人拿捏。
唱歌也罢了,本来兄弟们跑堂挣钱就挺开心。
这给官府派来的差人唱歌也就罢了吧,怎么唱起这种小曲儿,还飞媚眼?难道,难道水二哥自有雄才大略深不可测?
众水贼正瞎想呢,却听关闭已久的店门吱呀一声。
门开处,正午的阳光照进来。一个高个儿,约摸十六七岁的少年站在门口。一脸的生无可恋,与年纪毫不相称。
这少年神情委屈又无奈地道一句:“你们走吧,这归我管了。”
言毕走进店来,抱着双臂等公差撤退。差人先是集体愣了一会,突然发作道:“小屁娃儿,老子们执行公务!”
“出去出去,装什么逼小心被雷劈!再不滚告你妨碍公务了!”
……
那少年只是扬了扬眉,脸上闪过微微的诧异:“我也不想管,难道你们想管?”
言毕,少年向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提在手中,重重叹了口气。
“原来是鸿蒙学院!既然有学院管理,我们就不插手了!”众人哈哈一乐,仍是去划拳喝酒,只是不再翻箱倒柜。
少年走到柜台前,深叹一口气:“云湖,你害得我好惨!”
禹定天!云湖顿时蒙了,他来干啥?
“定天!你怎么会来?”云湖在鸿蒙学院对禹定天极不待见,这时久别重逢,却同窗之谊油然而生。
不由分说,扑将上去就是一场热烈拥抱,连搂带摇。
禹定天却是一脸不情愿,扎煞着双手,神情尴尬。
“别提了!”禹定天仍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闷闷不乐地找了张凳子坐下,冲云湖招了招手。
“既然来了,就开始吧!”禹定天说。
“开始什么?”云湖一愣。
“练功。你不知道?”
“不知道。”云湖无辜地回答。
“唉……”禹定天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没事,不急,慢慢说。”炎冷月此时已看出事情似乎有转机,连忙泡了杯云雾红茶递上。
禹定天接过杯子,见一双纤巧的小手,细如春葱。他虽然性子糙,这时也不由自主抬头看了看倒茶的人。
只见一张俏丽的瓜子脸,雪白可爱,两颊却桃花瓣似的粉嫩娇艳。
一双清凌凌的杏子眼,两汪春水似的,更兼微笑带出的两个小酒窝,平添几分甜美。
禹定天素来痴迷武学,向来不与女弟子打交道,突然一个漂亮姑娘站在他面前,不由大觉拘束。
炎冷月见他面上晕红,不由抵嘴又是一笑,直笑得禹定天眼睛不知朝哪看,索性埋下头去。
原来这禹定天身材十分高大粗壮,本来就觉得自己长手长脚没处摆,这会见了炎冷月,越发嫌弃自己个头大,藏都找不着个合适的地方藏。
炎冷月见状,不由得嘻嘻一笑说:“二位不如上楼慢慢叙旧,有什么私房话可以尽情讲。”
云湖大觉有理,亲手替禹定天端着茶杯,拉着禹定天就上了二楼。
一上楼,禹定天只见一间间的包间垂着绣花软缎帘,每间又有一个精致的木牌子刻着字。
随云湖掀帘子进了包间,只闻一股幽幽的花香,却是桌上一瓶艳丽的花朵,只是叫不出名来。
再看桌椅,亦是十分精致,地砖清一色的碧绿凿花,墙上挂着名家字画,却是来吃卤肉的才子所赠。
禹定天的眉头,不由地又皱紧了。
“云湖,你这要不得的脾气,越来越发扬光大了啊!”禹定天深深叹口气,摇着头说。
“什么要不得的脾气?”云湖大为不解。
“你看这店里,奢侈无度……”
“得得得打住!知道你又要训我,这又不是我搞的,我差不多都不来这!”云湖急急摆手,生怕禹定天又犯了书呆子脾气。
“我怎么是训你?就算训你也是为你好,看吧,你不听,现在连累得我也耽搁学业!”禹定天恨恨地说。
“哎,你的学业,怎么会和我扯上关系?你不是学得好好的嘛?这两个月我又不在,更扯不上关系了!”
云湖越发一头雾水,无无辜地瞪着禹定天。
“怎么没关系?鸿蒙学院怕威名受损,派我来教你火系功法。我的野外生存课上得好好的……”
云湖瞪大了眼,这意想不到的惊喜,一时间让他不敢相信。
后半截禹定天说的什么,他根本没有听进去。
“嘿!”云湖握着两拳蹦了起来,高兴得跳着双脚在屋里直打转。
禹定天怔怔地看着他,长叹一声,知道自己讲下去也没用了。
满肚子的抱怨话,生生堵在了禹定天的胸口,憋得要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