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务员放开宋强,宋强见是秦远,也冷静了一些,可还是愤恨的看着他,想要报仇一般,就是他当年下令打死了父亲,又害死妈妈。
“送他回去,不许动他。”秦远命令到,丝毫没有生气,也不许那几个警务员为难那个孩子。
“你们几个都给我过来。”
一声令下,秦越耸耸肩,他都习惯了,每次都拉着沈轩和安清雨陪他一起罚站。不过他在回家的途中,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宋强,那个高他一头的背影很孤单,他没自己这么多好朋友,原来连妈都没有。
那时候,秦越觉得宋强好可怜。
“站好了。”秦远拿着教鞭,打在秦越的屁股上。
其实看秦越还有血渍的脸,他很心疼,但这孩子也太淘气,不管怎么行?
秦越站在那,半蹲着,双手掐着耳朵,腿有些发抖,都站了半个小时,老妈怎么还不来救他。
“叔叔你别打了。”善良的安清雨在一边求情,秦越,很疼吧?
“你也给我站好。”秦越又看向站在身后的两个孩子,不是自己的打不得,但是也能管得。
安清雨吓的一哆嗦。马上乖乖站好。
“你小子一会儿给我写一百遍,君子坦荡荡。”秦远给沈轩下命令。
沈轩也不敢再动,他受罚的次数几乎和秦越一样多,几乎每次都要罚他写这句话,以后的岁月里,他几乎用毛笔就会写这几个字,还写得超级漂亮。
不过无所谓,因为他知道,秦阿姨马上就来了。
“还敢不敢了?”秦远又是一教鞭打下去。
“不敢了。”秦越小小的身躯不停的颤抖,他快要坚持不住了。
“大点声。”秦远及极其严厉的吼。
“不——敢——啦——”
秦越还是皮硬的嬉皮笑脸,故意喊的很大声,仗着他听见妈妈的脚步声了。
果然一物降一物,秦远英雄名远洋,可却是个妻管严,对妻子惟命是从,妻子一个眼神,他也就不敢下手了。所以,那些孩子,都跟她好。
宋强家里。
“谁给你的匕首?”向荣摆弄着匕首,这孩子,怎么这么大仇恨?
“我自己的。”宋强跪在那里,嘴硬,因为没觉得有错。
“你总说别人怂,就你不怂?打比自己小的孩子?”
“他们活该。”
宋强六岁的时候父亲被军区的人开枪打死,他弱小的心灵就记住了放不下,虽然向荣照顾的他无微不至,比亲生的还好,但是他还是忘不了,妈妈倒在爸爸墓前的血泊里。
向荣无语,他不知在哪听了传闻说当年是秦远让人打死了他爸爸,“孩子,仇我已经报了。你仔细想想你妈的话,要你怎么活着,自己琢磨吧。”
宋强听不进去,向荣已经说过了不知多少遍,他已经报了仇,但是这几年,和秦远的恩恩怨怨也没停过,才会让他那么仇视军区大院里的人。他拿大人没办法,就把恨意转到了秦越那几个孩子身上,总是过去找麻烦。
“来人,让他去三夫人的窗户外面跪着。”
三夫人,宋强的母亲,因为向荣排行老二,他爸爸宋志排老三,所以这边院子里的人都叫那个死去的女人为三夫人。
但是没人理解,为什么宋强的家里会专门准备了这么样一间屋子,而里面,除了向荣和宋强,谁都不赶进去。
太阳完全下山,宋强依旧在夜里跪着,墙的那边,是妈妈的房间,可是,怎么没人来救他?他现在又冷又饿,腿都已经没了知觉。
“谁?”宋强感觉到有人在他们的院子里出没,像个小孩,还猫着腰,不敢直起来。
“是我。”
映入眼帘的是秦越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宋强放松了警惕,本来直起来的腰身又跪坐了回去。
“你来干什么?“他没好气的问。
“我听说你被罚跪来看看热闹,你爸可真狠,比我爸还狠。”秦越笑嘻嘻的,终于不觉得秦远是个暴君了。
“你是来幸灾乐祸的吧。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啊,你们家的墙,我偷翻了好几回了,你爸知道,但是没管我。”
怪不得没有天晚上宋强感觉外面有人,要跑出去看,向荣没让。
“下次走正门,小偷小摸的,什嘛东西。”宋强还特意强调了东西两个字。
“给你。”秦越从手中的塑料袋里拿出一袋方便面,还有瓶汽水,“赶紧吃吧。”
“你那么好心?”宋强嘴里说着怀疑的话,但是却接过来吃的,腼腆了一下,还是说了声谢。
“你妈呢?你真没妈啊?”秦越不知死活的问了一句,有妈怎么能不出来救儿子?见宋强又要爆发,就赶紧做出投降的姿势,举起双手,“我就问问,你没有我以后不欺负你了。”
宋强缓了缓情绪,又不饶人的说了一句,“谁欺负谁啊。”
宋强告诉秦越,他爸妈死了,死了很久,他六岁的时候,“被你爸的一个手下打死的。”
“啊?那向老二不是你爸啊?”秦越惊讶,他跟爸爸那些人学的,并不知道向荣真名,他们都叫他向老二。
宋强摇头,“他是我义父。和你爸他们是仇人。”
“谁说的,仇人怎么没见他们打架呢?那天我还看见他们两个勾肩搭背的喝酒呢,就在我家。”
“真的?”宋强半信半疑,不过他也真没见过两个爸爸打架。
“无所谓啦,他们是仇人,咱俩做朋友不就得了?”
秦越向宋强提出了做兄弟的邀请,“你大,我管你叫哥,行不?可你以后不许炸我们碉堡。”
宋强犹豫了一下,秦越在旁边催促他,痛快的。
“好,我以后不想着报仇了,免得义父也总是操心,还总让我跪我妈窗前。”
宋强10岁,心智稍微成熟那么一点,“改天我向伯父道歉去。”
秦越笑了,有颗牙本来就松动,今天被宋强打掉了,现在是个豁,看上去傻傻的。
“那我们结拜吧。”
宋强见过义父那些兄弟们在关公像前上香,但这没香,也没关二爷,“咱就给老天爷磕个头吧,以后谁要是背信弃义,就不得好死。”
“磕就磕。”秦越的义气劲上来,并排跪在宋强旁边,早上他才打过他,这会就拜起把子。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他一定是个好兄弟。
两个小男孩学着电视上的情景,磕头,称兄道弟,说是一辈子,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让他们断了手足。
V市,远郊跑马场。
阳光明媚,微风袭来,稍微有那么一丝的凉意,向二爷在自家别墅院里悠闲的打着太极拳。
一身素白的太极服,左野马分鬃,右野马分鬃,白鹤亮翅……一招一式看上去轻柔随意,却饱含力量。
“二爷比往天都用劲呢……”门口站着的一男一女两个佣人在谈论。
“二爷,喝口水吧,一个小时了。”其中一个端着茶水盘规矩的站在一边。
向二爷没有理会,继续身体的动作,更加的舒展,“今天不累,好戏还没开始呢。”
两个佣人互相看了一眼,很不解,但不敢多问。
“二爷。”外面跑进来一个黑衣保镖,西装革履,神色稍微有些慌张,像是有天大的事情发生。
“天塌了?”向二爷做了收势,站定,气若神闲。
天倒是没塌,不过也差不多了。现在别墅大门口有辆军用SUV,里面坐着个人,和向二爷较劲了一辈子的人。
“请他到厅里,晴天去泡茶,要大红袍。”
向二爷吩咐过后转身进了别墅去换衣服,再下来的时候,看到了秦远,他在那站着,腰杆还是挺的那么直,但是明显的已经有些东西是他扛不住的了。
秦远正凝神看着墙上的猛虎下山,都说下山虎最猛,是因为饥不择食。
四目相对,并不是争斗了一辈子的电光火石间,有那么一些惺惺相惜。向二爷清楚,这老家伙,是有事来求他了。
“这茶怎么样?不比你们军区直供的差吧。”
大红袍生长在武夷山脉,独领山水灵气,山间岩缝和沟壕的特别土质赋予一种坚韧。据说现在珍贵到了一定程度,在武夷山的一个角落,专产大红袍,由武警部队驻守,每年只有定量的供应给中央和军区,一般人喝到的都不是精品。
秦远细品了一口,比他那里的要更好一些。看来,他终究是要输他一截,罢了,认了吧。
“来给我送画?”向二爷很不客气的拿过来秦远身边的一幅卷轴打开,“怎么还自己来了?”
画卷打开,峻峭的山崖边,一棵苍劲的松柏,傲然挺拔,遗世独立。
“啧啧啧,孤独加上无助啊,这么好的已经送给我这种粗人,败霍了吧。”
向二爷自嘲,这是秦远给他的第二幅画,之前的一幅就是挂在墙上的下山虎,那是二十年前,他在军区门口公开的杀人,被判入狱是时带进监狱的唯一一件物品。
半年的后他又光明正大的走出牢笼重整旗鼓。把画挂在了家里。
“不喜欢就扔了。”秦远终于开口说话,怒气,又带着一些无奈。
向二爷摇摇头,“扔了可惜,卖也能讨个好价钱。”秦远的画,现在市价怎么也要7位数,何况这种精品。
“卖了,给你孙子买两件衣服。”他不改本色,在言语上羞辱秦远,你的画也就值两件小孩衣服钱,另外就是,提醒他,你今天来是为了孙子他爹吧。
秦越,秦远唯一的儿子,在东南亚被黑帮扣了,没过门的儿媳妇变卖了家产拿钱想要赎人,可那面已经不想要钱,只要向老二割让地盘,亲自去提人。
官方不管,秦远退休,没了势力,所以,他是来求人的。
“你抢了我儿媳妇,抢了我孙子,还想抢地盘?”向二爷揶揄,自己那个儿子,可真怂,女人跟了别人,他还怜爱有加,东南亚的白鹰,是他宋强能摆平的吗?
“你想要什么?”秦远从容的问他,只要秦越回来,他想要他的老命,他也给。
“你现在还有什么啊?”
眉毛胡子都能一把抓的年纪,他向老二也不缺什么了,但他心里还想看到秦远低头,因为被他控制了几十年,当年也是他亲自送他进的监狱。
“我还有个膝盖。”秦远说了一句明明奇妙的话,然后悠然的站起来,面对着那个跟他争斗了一辈子,恩恩怨怨一辈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