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偌大的屋子只剩自己一人,江风好像有意提早离开,百合窗不值什么时候被拉上,一汪明晃晃的阳光照进房间洒落在床上。这种景象似曾相识,可又如梦般遥远。多少年前,当我还是中学生的时候,不也曾天真地想过有一天我醒来,一睁开眼看到阳光和你都在,我想,那是我最大的希冀。
只是今天,阳光明媚,你已不再。
是的,回忆终究不过梦一场。
我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走出客厅倒水喝,茶几上居然有张留言条:“屋子留给你,你回来时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留言条旁边放着江风那串钥匙。他什么都不要了,他把自己带走却把爱留了下来。我拿着留言条,心里不是滋味,但心底却掠过一丝温暖的感觉。是的,是温暖。当初和林梓维住了好几年,到头来要走的人居然是我,但和江风住的时间不长,但他却愿意把家留给我。可笑的是,在这两个有着天壤之别的男人中,我居然更爱林梓维。是我自己叫我自己难堪,既然不能两全其美,那倒不如放弃。
我转身进房间,发现衣柜里属于江风的衣服大部分被拿走,柜子里的领带和生活用品也不见了一部分,他大概真的做好了要走的决心。只是,比起我来说或许他更需要屋子,我还有我的父母和闺蜜,而他是个孤儿。我决定把屋子还给他,这些日子来的爱已足够治愈我的创伤,我没有那么贪婪,物质并不是我唯一的安慰。
江风的电话没打通,我向经理请了半天假,大概因为最近公司的业绩不错,她心情好,很爽快地答应了,而且还说:“苏夏,你就要出国了,这些日子好好处理剩下来的事。”我不知道她的意思是什么,又或许她根本就知道我会面临什么问题,毕竟她比我经验更多。四十多岁的她至今还是单身,事业有成与老女人总是在所难免的。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谁也明白这个道理。
赶去医院后被迟晓楠告知,江风被邀去上海一家医院做临床手术,迟晓楠说:“他有可能不回来了。”
“这件事他是不是准备很久了?”我问。
“一个多月吧。”迟晓楠说,“你们的事我或多或少知道一点,也许他需要点时间。”
“那你帮我把钥匙还给他吧,假如他哪天回来你就替我交给他。”
“谢谢!其实你可以……。”
“不用了,我有我自己的家。”我笑着把钥匙递给迟晓楠,在他犹豫疑惑的眼神中离开。“祝你幸福!”我说。
这件事他究竟蓄谋了多久,他到底连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也不愿意留给我,而我终究不能偿还我的愧疚。相爱的双方,难道终有一方需要负担全部的过错与责任。既然是这样的话,既然承担能让另一方感到快乐能抵消犯过的错的话,那么我愿意终身背负,只要我一息尚存,好好生活便是我活下去最好的希冀。
回去的路上顺路去了一趟蓝桥岛,多日不见,蓝桥盛情接待我,拿出一大盆各种花式的雪糕,像是在哄一个馋嘴的小孩。
“这些食物很治愈。”我边吃边说,“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今早去送江风了。”他说,“他嘱咐我好好照顾你。你们怎么了?”
“分手了。”我坦荡地笑着对他说,“和平分手。”
蓝桥一副“呀!”的表情凝固在我面前,隔了十几秒才皱起眉头说:“你不会吧你,十年抑郁的男人你也……。”
“最好的并不一定适合自己,适合自己的不一定会是好的。”我说。
“多聪明的女人!”蓝桥竖起大拇指。
“甭来这一招,心情烦着呢。怎么说也是刚刚失恋,安慰安慰怎么着。”我瞪了他一眼。
“这不正安慰着么,你看雪糕都出来了,还是新款式呢。”蓝桥一脸无辜地说。
“你这是蓄谋,让我的卡路里在悲伤中狂飙突进。”
“化悲伤为食欲,这是目前为止针对你的最好的治愈方法。”
“你真没良心!”我暼了他一眼继续吃东西,喉咙甜得发腻,有股想要哭的冲动。而事实上,我的悲伤在此可已达到极限,因而还是哭了出来。边哭边说:“你怎么放那么多糖和奶酪,甜死了甜死了。”
“甜死总比哭死好。”蓝桥递过来一盒抽纸,拍拍我的肩说:“当断不断理受其乱,其实你已经足够豁达了,好好对自己苏夏。”
“我得出国了,一年半到两年的时间,也可能更长,你结婚时要告诉我,我得看着你娶媳妇。”
“得了得了,你很啰嗦。”蓝桥抽出一张纸帮我擦干脸上的泪,说:“我早就把你当姐看待了,总之呢,你要善待自己。”
“知道了小弟。”我破涕一笑。
而后的日子,林梓维来公司找过我,大概也是因为我搬出了江风的屋子也换了电话他找不到我才出此下策,只是我每次都拒绝见他。而大家都知道我和江风早已经同居的事,所以对突然跑出来的林梓维有些意外,大概有的人已经猜到几分,见面的时候欲言又止的样子。后来我终于没忍住在林梓维又一次送花来的时候把他拉到了公司门口。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说。
“我没想怎么样苏夏,真没想怎么样。”林梓维一脸无辜。
“你这样子算什么?妨碍别人的生活还是蓄意捣乱?你知不知道自己很过分?”
“你明白我的意思的,你为什么就……”
“你也明白我的意思吧,那么很明显我不需要你这样。”我说。
“苏夏,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我已经给了太多机会你了。”
“我需要你。”
“我不需要!”我哽咽着,别过头去留下了眼泪。
“我等你回来好不好。”林梓维恳求道。
“我或许不打算回来了。”我说,“你这样做很徒劳。”
“苏夏,我伤了你的心吧。对不起!”
“这句话现在说还有用么?过去那么久了,算了吧,我们都是要继续生活的人,没了爱情死不了人的。我承认曾经我爱过你,也许现在也有一点爱你,但我知道生下来的日子我会选择忘了你。我想过另一种生活。”
“我可以改的。”林梓维说。
“我爱你是因为你的本性,而不是因为你会迁就人。但这也是你的弱点,你从来都刚愎自用,即使你改了你骨子里的本性还是一样的,所以我们没必要为其他人牺牲点什么。林梓维,说白了,其实你更爱自己,我也一样,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你不同,你和他们都不同。”他说。
“那是因为你得不到我,得到了还是觉得随时可以抛弃。我说得没错吧。”
“我很爱你!”
“爱有什么用?江风比你更爱我。但是我没有爱了,那样子谁也不会幸福。”
“苏夏我会为你改的,只要你回来。”
“别勉强了,我希望你好好生活,有自己的事业和人生。我得回去了,再见!”我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穿过大厅坐电梯上了办公室。而让我有一点意外的是,林梓维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但我也只是意外,不失落,挽留对我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今天说出来的一番话让我发现了自己内心的清明。原来我可以活得坚韧而乐观,而不是苦大仇深闷闷不乐。
听说他现在已经做了电台的总监,与此同时还是挺吃香的填词人,他有他的天分,我也曾幻想过再度和他结合,但那也仅仅限于幻想,我必须得面对现实,三分钟热度的生活不会幸福。
有时候逛街会在音像店翻一下周佳岛的唱片,刚开始走清新路线的她早已经换了熟女风,后来的造型甚至有些夸张,一个小女子在娱乐圈拼命生存大概也使她经历了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不知道她现在还有没有跟窦唯在一起,看得更多的是她在拍戏的时候跟男主角发生的恋情,也有跟一些有钱的赞助商擦出火花的新闻头条。这些或许是炒作的噱头,但很肯定的是,她现在生活得并不安定,对大众来说她已经失去了新鲜感,也没有拥有固定的地位,只能出演些不太有看头的电影以及唱些只能满足人们一时快感的歌。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过选择这种生活,如果当初她选择弄了跟蓝桥在一起,现在会是个很幸福的生意火爆餐厅的女老板了。只是人各有志,我们都不能替别人设想生活。
登机的时候陈渔来送我,迟晓楠也来了但陈渔让他回去了,理由是留些时间给我们两个。看着迟晓楠听话离开的背影,我有些唏嘘,他是一个可怜的男人,但他却为他卑微的幸福感到满足,这样对他,是我们女人不对,是陈渔不对。
“你应该对他好一点。”我对陈渔说。
“我现在已经很贤妻良母了。”陈渔反驳我。
“那好吧,请继续你的贤妻良母角色就好了。”
“我会是个好演员的。”陈渔很坦荡地一笑,但这个笑容在我看来却是刺眼的。
“有时网聊,电话费贵。想不到我也要一个人在外谋生了呀,很感慨。”
“别学得像黎珊妮一样像个强势的女强人回来就行了。”陈渔说。
“对了,你最近有看到姗妮么?”我问。
“没有,很久不见她了,本来就没有多多少联系,她那个人只有想到你的时候才会出现。”陈渔有些不快。
“算了,她人其实也不坏。”我说,“毕竟一起走过那么多年,人是念本的动物。”
“只是马尚尚很不喜欢她。”
“她妒罢了。”我叹气,“并不是每一个人一出生就是黎珊妮,我们需要努力才会有她不费心机得来的一个肩包一双皮鞋一瓶香水。马尚尚太过虚浮了,我希望她会认识到这一点。”
“人会犯错,但大部分人不愿意面对……”陈渔说,我知道她指的是马尚尚。
“她会很好,我们都会很好。”我握握陈渔的手。“我得走了”我说。
陈渔帮我拿行李送我到登机口,我们拥抱了一下。“想我的时候打电话。“陈渔动情地说。
“知道了,好好照顾自己。”我说,“再见了亲爱的。”
“Bitch!真想骂你一声的。”陈渔跟我道别。
“我们都是Bitch!我笑着小声回应她。”然后走进去,心里一阵不舍但也有一种释然。
但愿我们都会很好。我们需要的是生活,而不是仅仅是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