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兰香从老鸨手里接过赎身文书,她交给钱亚白,让他看了有没什么不妥之处,钱亚白细细阅读一番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就交回兰香手里。兰香把文书细细叠好,放进自己的床头箱中锁了,她叫相帮把自己的牌子从门前摘除,说今晚自己在兰香书寓摆酒请客,喝了今晚的酒,自己就是自由之身了。喜悦之心不胜言表。
大阿金查了衣物帐,一一核对过后,叫了相帮把几箱的东西搬进自己的房间,忙碌了一天,大阿金也累了,躺在烟塌上吸鸦片,阿大在一旁相陪。阿大说兰香走了,要么就把桂芳的牌子挂上吧,大阿金眯了眼,喷了口烟,没说话,阿大也不知她什么想法。半天,大阿金才说桂芳的牌子现在还不能挂,安公子还在海城,也不会让她挂的。看来自己还是要再去买几个倌人回来,否则自己可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阿大问安公子会不会给桂芳赎身,大阿金冷笑一声:“桂芳是自己在做梦,安公子真要为她赎身,早就来谈价钱了。”
阿大说在陈月娥处听说万三认了陈巧云做干女儿,看来巧云赎身的事快了。大阿金听了气得拿烟枪打阿大的头:“都是你出的馊主意,陈月娥是老鸨的亲身女儿,巧云走了,陈月娥是走不了的,她们照样做生意,哪像我,兰香一走,我去依靠谁?又要花钱去买倌人。”
阿大说:“兰香的心已经不再这里,她也不会好好做生意,如果不给她赎身文书,桂芳的事也要被她搅黄了。我看现在只有让桂芳好好做几年生意,才是真的。”大阿金说看桂芳的意思,要叫她再做户客人也难。只有等安公子回京再商议。
两人说话间,兰香的房间里已经开始唱起了曲,客人都已到齐,无非是顾连福,王云生几人,大家都贺喜兰香,说兰香还年轻,自己出去做生意那才真的发财呢,兰香也开心得不得了,王云生问兰香房子看好了没有,兰香说早已看好,在大兴里,是两层的石库门房子,这月十五日就搬过去。王云生说大兴里不是和袁雅芬在一起了,那钱老爷难做人了。大家哈哈笑起来,钱亚白说这也无妨,做倌人的也不计较这些。大家点头称是。
看着兰香风光无限,金月仙心里不由生起气来,她想王云生这么久了,也没提娶她的事,自己这样妻不妻,妾不妾,倌人不像倌人,算怎么回事,心里生气,她就离席走到花窗外独自看夜景。
王云生看见金月仙离席,知道她心里不舒服。酒席散后,王云生陪金月仙回了书寓,老鸨秀姐看见他们回来,问起兰香赎身的事,她得知兰香没花一文钱为自己赎了身,大感惊奇,心想大阿金如此精明之人,怎么肯不花钱放走兰香。
金月仙回房就说自己不舒服,就躺在床上和衣朝里睡了,也不理王云生,王云生坐在床边问月仙哪里不舒服,月仙说我哪里不舒服你还不知道?王云生说你不舒服明日叫位郎中来瞧瞧,月仙说我是心里不舒服,郎中来瞧了也没用。说着流下泪来,王云生低头沉默不语。
月仙气的说:“你说了等这次生意做好,就娶我,现在生意早已完结了,可你迟迟没有要娶我的意思,你说我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王云生想如果要娶月仙,那也不能娶回去和发妻同住,只有暗地里在海城找所房子,瞒了发妻才行。于是他辩解说:“我也没有说不娶你,我是想等我一有空去找好房子,这样才能成亲,你出嫁总不能还是住在堂子里。”
月仙说要找什么房子,自己可以跟王云生回家的。王云生忙说家里还不知道他要娶姨太太,只有先安顿好了,等时机成熟了,慢慢说才是。月仙想自己以后只要对他发妻以礼相待,想来那王云生的发妻也不会为难自己,听了王云生的话,月仙又想在海城也好,还有亲身娘在此,她渐渐放了心,她拿了月历牌来选了个黄道吉日问王云生如何,王云生点头说极好。
第二天王云生离了金月仙书寓,来到自己的南货店,看见亲姐张王氏坐在店中,她一见王云生进来,一把拉住他,大哭起来,王云生问是何事,张王氏把儿子小顺如何骗出房田契一事说于王云生听,她说没想到小顺为了个堂子里的倌人,连亲娘都不要了,现在自己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她在那里哭天喊地的,王云生也是气的叫伙计去把张小顺找回来,伙计去了半天,没有找到张小顺,王云生只有先安顿了亲姐。自己又去看了几套房子,他知道金月仙是倌人出身,喜爱热闹,于是在离尚仁里不远处挑中一套两楼的房子,他想亲姐也没住处,等月仙嫁了过来,让她和亲姐同住,这样也可热闹些,心里想这是极妥的安排。于是又去了月仙的书寓,带了月仙看了房子,月仙也十分满意,王云生又顺便说了亲姐的事,月仙一心要嫁王云生,哪有不答应之理。
到了十五日,月仙凤冠霞帔,清音彩轿的嫁出了门,秀姐和张王氏作为长辈接受礼拜,婚礼也办的风风光光,上下仆人一律称月仙为少奶奶。晚间又是摆酒宴请,王云生的友人都说他好福气,娶了位漂亮的夫人,而堂子里的一些昔日的姐妹也来贺喜月仙。他们羡慕月仙嫁了位好夫君。月仙从此洗净铅华,开始过起了贤妻良母的平稳日子。
兰香搬进尚仁里,挂了块新的兰香书寓的牌子,钱亚白为她摆了第一桌台面,万三,安公子都来贺喜,酒席上,钱亚白提起自己想捐个候补道,安公子说这有何难,叫万三去办就成,还说自己也快要回京了,老王爷书信来催的紧。
一旁的桂芳问何日回京,回京后又何日来海城,安公子说自己把京城的事办了就回海城来接桂芳。钱亚白问他接桂芳去京城,那这里的事如何了?安公子说已和老鸨大阿金谈妥,桂芳暂住在堂子里,但不接客了,等他回京办好事后,再来海城办赎身文书。钱亚白暗暗点头。万三也说起自己也要为巧云赎身了,既然做了我万三的女儿,当然是千金之躯,我一定给她最好的礼遇。
大家这才注意到今天万三叫的局并非是陈巧云,而是袁雅芬,袁雅芬一进门,人未到,笑先到,她贺喜兰香开了自己的书寓,还说这样以后大兴里可有得热闹了。大家也听出了她们两人互相争斗的意思。
陈月娥书寓里,万三交给老鸨一张银票,三万大洋的赎身钱稳稳当当落在老鸨的腰包里,她收了钱,帮巧云收拾衣物,可万三说一切东西都不要,他让手下去了成衣铺买了上好的衣物来给巧云穿戴好,亲自用了轿子来接她,老鸨假意心疼不已,拉了巧云的手依依不舍,而巧云却挣脱了老鸨的手,头也不回的出了书寓的门。
万三把巧云接回自己的花园洋房中,手下人早已闻之是万小姐回来了,忙都出门迎接,万三挑了几个丫头伺候巧云的起居,巧云是跳出了火坑,飞上枝头变凤凰。
自从得知巧云被万三接走,张小顺整天闷闷不乐,连做事也是无精打采,袁雅芬也隐约得到点风声,获知张小顺为了巧云,买了祖产。心里非常不满,于是也开始冷落起他来,钱财又克扣异常,张小顺的手头开始一日紧似一日,一天袁雅芬又故意找张小顺的茬,张小顺一气之下和袁雅芬争吵起来,袁雅芬笑话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现在巧云是贵小姐了,你一个堂子里的下人,有什么脸去娶人家。一番讥讽刻薄的话语说的张小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收拾了包袱要走,袁雅芬在他身后骂道:要滚就滚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张小顺听了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出了大兴里。
他路过陆兰香书寓,正好兰香送了客人出来,她看见张小顺背了包袱,忙问他去何处,张小顺生气的把袁雅芬的事说了,兰香知道他辞了工,问他可愿意来自己这里做工,张小顺想兰香的书寓同在大兴里,被袁雅芬碰到,又要受她奚落,于是摇头谢绝了。
兰香说你可以去帮你娘舅做事,他最近不是刚娶了姨太太,肯定店里也需要人手。张小顺并不知娘舅娶了姨太太,他想肯定娘舅是背了舅母偷偷迎娶的,我只要用舅母来威胁他,他也不得不留我在他店里做事。想到这里,忙告别兰香,直奔云生南货店而来。
进到南货店,娘舅不在,小伙计看见张小顺到来,忙拉了他问这些天怎么找不到他,说他母亲张王氏正到处找他呢。小顺听见母亲来了海城,知道东窗事发,要躲也躲不了,他也记挂母亲不知食宿在何处?打听了伙计后知道已经安排在姨太太金月仙处安住,才放了心,随后又打听了金月仙的住处,准备上门去见母亲。
张王氏看见儿子背了包袱,一脸憔悴站在客厅里,是又气又心疼,她厉声问儿子房田契准备什么时候去赎回来,张小顺支吾不答。张王氏气得差点晕厥。
王云生说:“小顺,巧云已经赎身了,现在是万小姐了,你这样的身份怎么能配的上她,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还是把房田契赎回,带了你母亲回乡下好好过日子吧。”
张小顺把头一犟,说自己已经和巧云约好,等还了万三的赎身钱,两人就远走高飞。张王氏一听急了,她一头撞在小顺的身上大骂他是不孝之子。为了个倌人要逼死老母。
金月仙见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忙上来劝住张王氏,王云生也气得对亲姐说再也不管小顺的事。连声叫小顺带了母亲走。小顺哪里有可去之处,于是顶嘴说:“娘舅,你要是不管我们母子,我去乡下告诉舅母,叫她来评评理。”万云生明知张小顺是在威胁自己,他气的把桌上的一个茶杯摔得粉碎。一场吵闹风波平息后,张小顺母子就暂时在金月仙处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