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黄昏渐渐,段天辰已经进了王府。连起忙自己前去叫龙卿卿起床。可是他把所有的屋子都翻了个遍,愣是没有找到龙卿卿的影子。
这厢段天辰刚要进自己的院子,见到连起在隔壁的院子门外徘徊不定,不由拧眉道:“连起,你今日怎么在这儿迎接本王?”
连起暗叫糟糕,往日自己都是去王府门前迎接王爷入府的,今日竟因龙卿卿,把这事儿给忘了。他忙恭敬地跪下,俯首认错道:“属下有点事耽搁了,请王爷责罚。”
段天辰像是心情还不错,挥手示意他起来,道:“连晨不在,你的事情,是要多一些。随我进来,我有些事要交代给你去办。”
连起望着他大步流星的背影,又回头瞅了瞅卿所在的院子,只能苦笑。不过片刻,他便莞尔一笑,自我安慰道:“无事。这才第一天,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嘛。”
但他其实是在疑惑,龙卿卿到底去了哪里。
龙卿卿其实哪里也没去。就在那院子里。连起来找她的时候,她正好去了茅房。等她出来,连起已经走了。因为天冷,不过是出去上了一趟茅房,她竟然又喷嚏连连。
脑子搅作一团,晕乎乎的时候她想起先前带了药过来。可她自己又不会熬药,只好顺手裹了段天辰的狐裘出去找人来替自熬药。
她见眼前人影闪动,上前便问:“请问你会不会熬药?”
那王府的下人已经在王府之中呆了两年多,抬头见跟自己问话的这个小小少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身子看似瘦弱,像极了一个可爱的女子。但他目光骤然一紧,落在了眼前少年身上的狐裘之上,这是自家王爷的。
他顿时以一种了然于胸的神情点了点头,道:“奴才会。烦请小公子带路,奴才去替小公子煎药。”
不得不说,其实作为王府主人的段天辰很是悲催。因为他不近女色,府中出去几个老妈子,清一色的都是男人,被传有断袖之好,所以,久而久之,他便被众人暗地里成为“太监王爷”。
可怜的是,在王府做事的不少下人,竟然也这样以为。被卿卿找着的这位,很不幸,便是其中之一。他见卿卿男生女貌,又见卿卿穿着王爷穿过的狐裘,心中已经料定卿卿是王爷的娈宠。想着若是讨好了他,自己必定能够节节高升。
他被卿卿领到住的院子时吓了一跳,这不是为那位小姐准备的院子么?如今居然让眼前这个小少年住着了?他心下惊奇,面上自然也露出了喜色。
进了厨房找了小炉子架着锅便替卿卿煎药。他有心同卿卿套近乎,便有一句每一句地同卿卿攀谈起来。
这边院子里,段天辰本来在正看一些密函看得极为专心。连起守着他,却时不时地往外瞥。这小龙怎的还没来?不会人走丢了吧?
但是很快,他否决了自己的这一猜想。那股淡淡的药味飘来的时候,若非是他涵养好,极其稳重,他一定脸都绿了。
敢在王府如此光明正大、肆无忌惮地弄出药味的,除了龙卿卿,不作二想。他果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这个小祖宗忒难伺候,看似瘦弱,可是脑袋里想得东西就是乱七八糟的,连带着自己,也被搞得忘了一条一条地跟她说清楚。
王府之中,禁药之事,乃是段天辰亲自下的命令。所以,他比连起还要敏锐。连起转过去悄悄打量他的时候,恰对上他锐利至极的一双眼眸。
“连起,说罢,这是怎么回事?”他因多年磨砺,稍显得粗糙的指尖漫不经心地轻轻敲打着案沿,不仅没有削弱他面容的冷厉,反而更显得他神情漠然。
连起却是知道,在这样越漠然的神情掩饰下,王爷的心思也最认真。他忐忑不定,只好道:“回王爷,她身子骨太为孱弱,受了寒,属下一时糊涂,忘记了交代,才会——”
“罢了。既是你的人,带进来怎么不先同我说一声?我也不是反对你们成亲……唉,既然成了你的人,你便要负责,过了年,找个吉日,我做主,就在王府之中成亲吧。”
段天辰说此话的时候,难得没用自称,方才还漠然的神色,已经松动了许多。像是带着几丝欣慰,又带着几丝怅然。
可这厢苦不堪言的却是连起。他什么话说错了还是怎么的?王爷居然会以为,自己带了一个女人进来。虽然事实是这样没错。可那女人是王爷的,不是自己的啊!
这还扯上了成亲,他哪曾想过,聪明反被聪明误,这要是真的提出了成亲一事,自己还不如自动请缨,去陪那群小子练拳脚呢!
“王爷,她不是——”
“连起,男子汉敢作敢当!”段天辰忽然厉声打断他,见他垂下脑袋,不再负隅顽抗,语气便也没那么严厉了,只道:“既然做了,就要负起相应的责任。”
他说完,便拿起密函,继续看。一时间主仆两人都没说话。
可时时飘进屋子的药味令段天辰无法专心致志,他低喝一声,道:“去把窗户和门都关严实了。”
连起答了一声是,正要去关门,忽的门口卷进一阵风,带着冰冷的雪花,连起的身子猝不及防被撞得踉跄了一下。他抬头见一个人影飘过,皱眉不悦。身后却传来那人分外冒冒失失的浓重鼻音:“对不起啊大哥。”
连起暗叫不好,连晨却已经冲到了段天辰跟前,就地跪到,涕泗横流道:“王爷,您真是体恤属下,居然会愿意为了属下,破了自己下的禁令。属下被那群小子欺负得哟,衣服穿得这般少,手脚都冻僵了……王爷,还是您最好了!”
段天辰忍无可忍,一脚将他踹出老远,而后淡然地重整坐姿,仿佛无关己事。
连晨不死心,想着刻意被王爷扒光了外袍叫自己受冻不说,还要去挨打,这可真是没有天理啊。他膝盖在地上挪动着,一副狗腿而又恶心的样子,又要上前去抱他的腿,嘴里还哭诉道:“王爷!你怎的对属下如此冷淡,莫不是——”
段天辰忍着想要一把掐死他的冲动,瞥了一眼关完门窗进来沉默立在那里的连起,转而道:“连晨,那药是给你大哥的媳妇儿煎的。”
连起一愣。
连晨却是立马从地上蹦了起来,惊叫道:“什么,大哥你什么时候有媳妇儿了?我天天跟你在一起都不知道,今天才分开几个时辰,你便有媳妇儿了?”
连起不便直言,只得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连晨却故作不知,反倒故作不解,甚为贴心,奇道:“大哥,你的眼皮是怎么了吗?怎么一直不停地抽搐啊?”
这回,轮到连起想要掐死他了。
段天辰却是早已不耐连晨这般聒噪,手一挥,道:“你们两个都不用在我跟前伺候了。这般聒噪,教我如何看得进去?”
连晨立马明白自己是被王爷嫌弃了,大呼一声便又有重演一切的趋势。幸而被连起一把拉走,瞬时捂住了他叽叽喳喳说了个不停的嘴。
出了门,连晨猛地挣开他,没好气道:“大哥,你真不懂得察言观色。没看见我正在哄王爷开心么?”
连起眉一挑,道:“开心?要是你知道这件事之后,还能开心,我以后便再也不阻止你去王爷面前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