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前有一段空当儿,天后特意招了先后召见了东西两海龙王。见东海的糟老头子趾高气扬地出来,南海龙王未免气不过。幸好,等了一会儿,便有仙娥传他进去。
谁知,他一脚方踏进去。天后便开门见山道:“南海龙王,我很是喜欢你的一双孪生女儿。”
南海龙王这吓得啊,半天没能从这惊喜之中回过神来,等他慢慢回神,意识到天后说的是一双,脸色登时就惨白了。他只得了三个女儿,大女儿身子同脑子一样,较寻常的龙女要弱一些。二女儿和小女儿,都是他的宝贝疙瘩,如今天后开口便是一双,他如何舍得?
天后见玩笑开够,面上露出些许与身份不符的狡黠笑容,继续道:“二女儿天资聪颖,温柔端庄,配这天后之位方能与她周身气质相得益彰。”
南海龙王虽觉不舍,却也松了一口气。
“小女儿活泼调皮,这——”龙王心头提到嗓子眼儿了,天后定是要挑卿卿的刺了,他这么想着,便有些不舒服。便是顽劣,也个个都是自己的心头宝。
“这性子,同我年轻时有七分相似,我倒很想,让她与我儿成就一段美事。”
听了半天,发现天后并不是挑刺儿,龙王放下了心,片刻,猛地察觉到不对劲。“天后,你这绕来绕去,还是在说我的一双女儿啊!”
龙王急得眼睛都红了,却碍于对方的身份,无计可施。
天后这才掩唇一笑,施施然道:“我只是给南海龙王提个醒儿,这两个女儿我都看上了。她们谁有心,我便选谁。”罢了她又怅然地长叹一声,“唉,选谁都不亏,选谁都觉得亏!”
龙王心中大石终是悠悠落地。这一趟,着实被天后吓得够惨。
龙伊伊见父王打天后那处出来之后,面上神情,喜忧参半,立即上前挽着他的胳膊,乖巧地问:“父王,天后娘娘可是同你说了我们有什么不好?”
这便是龙卿卿与龙伊伊的差距。伊伊说话,想来采用迂回之术,十有八九能套出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而卿卿却是个直性子,除了耍人,其他时候,一律不懂得怎么与人说话。
南海龙王拍了拍她的手,“不是你们不好。”他看了一眼东海的糟老头子,方才压低声音对她道:“天后有意在你与卿卿之中选择一个,却游移不定。说是看你们自己的意思。”
伊伊闻此,眼眸微微一弯,便是柔和的笑意。若是问她与卿卿自己的意思,那她便坐稳了天后之位。卿卿无意于此,否则先前也不会当着天后的面,与龙澄儿杠上。只是,这龙澄儿,却是心头大患哪……
“既是如此,为何东海……龙王出来,满面喜色呢?”她略一迟疑,还是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龙王活到如此岁数,这些事自然明白,天后没有明说,却对自己敞开心怀,甚至露出了多年前小女儿情态的一面。“她毕竟是天后,天界之主,岂能随随便便,一口便回绝此事,因而开罪一方龙王?”
伊伊心中霎时云开月明,对龙王笑道:“父王,先前卿卿多多少少同我表露过不想做这天后的意思。你先问问她,再给天后答复吧。”
龙王甚为欣慰,有如此善解人意的女儿,果真是自己的福气啊!
他找来百无聊赖的卿卿,细细打量了一番,心中想着,或许她这性子便决定了她不适合当天后。而且,她这性子,做了天后,如何约束他人?现在的天后,身为西海四公主也只是调皮而已,哪如她,只能用顽劣一词形容。
“卿卿,你可有意与天后之位?”
卿卿被这话吓了一大跳,慌忙摆手义正言辞拒绝道:“父王,你可不能将我往火坑里推。”南海龙王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瞬时火了起来,听听,听听!这用的什么词,火坑都拿出来了。
他没好气地瞪了卿卿一眼,问:“你果真不愿?”卿卿直晃脑袋。
他只好叹气。卿卿趁机便道:“父王,你可曾记得十多年前,我受伤那次,被一个小男孩所救?”
南海龙王脸色煞白,气得横眉怒目地瞪了她半晌,方才无可奈何道:“龙卿卿,你就不会挑两句让老子高兴的话说么?”
卿卿嘿嘿一笑,蹭鼻子上眼,拉住他的胳膊开始撒娇:“父王,反正这天界也没我的事了,我要去找他报恩。不然你指不定还会将我许配给谁呢……”最后一句,她是小声嘀咕的,龙王没有听清,因为她的话,再次被气着了。
“你敢!”龙王发出一声险些抓狂的低吼。
卿卿瞬时低眉顺目,不吭声了。半晌她忽然有了主意。龙王见她忽然起身,不由担心她再惹出什么是非,忙追问:“你打算去哪儿干什么?”
她朝一旁的伊伊挤眉弄眼,道:“我亲自去告诉天后我无意于天后的位置,再为姐姐说些好话。”
南海龙王找不到借口,眼睁睁看她溜之大吉。
卿卿不请自来的时候,天后正在同即将上任的新天帝说话。卿卿不知他身份,见到一个模样俊秀的仙人立在哪儿,不由好奇道:“天后娘娘,这是?”
未来天帝白契抢在自己母后开口前,微微一笑,道:“我是侍奉天后的仙人。”卿卿哦了一声,便自动略过了她,朝天后跟前走去。
“卿卿,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天后闻言,不由眉眼弯弯,比先前更显出几分亲切来,趁机也挪揄地瞧了瞧自己的儿子。
“呃,天后娘娘……”龙卿卿想到自己的借口,未免觉得分量不够,不过转念再想,她既然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意想要自己做天后,那么,应该可以将这话说出口的吧。
“我已经与父王禀明心意,卿卿在十多年之前,曾经在重伤之际,为人所救,此番来,是想同天后娘娘辞别的。卿卿要回人间去寻找恩人,以报答恩情。”
天后诧异抬眸,发话之前,先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白契比他母亲的惊诧,只多不少。历届来的天后争夺,可谓明里暗里,不可收拾。母亲好不容易相中她们,她竟然巴不得惹恼了母亲而逃之夭夭。
这个令天界所有女子望尘莫及的位置,她却不屑一顾。而且,她说要去寻找恩人,莫不是,嫌弃自己?
龙卿卿见天后迟迟没有发话,心中其实还是颇为忐忑的。若是天后不放自己离开,干脆就扯个大谎算了。
“卿卿,你是真的想好了,此举并不是意气用事?”天后细心地察觉到儿子的脸色细微变化,心中再度生出了留下她的意思。
卿卿摇头,道:“天后娘娘,我性子不喜拘束,更不及二姐稳重,父王也总说,二姐温柔和善,善解人意,与我相比,果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天后听得卿卿此话,定定地盯着她探询了半晌。卿卿不解,轻声试探着问:“卿卿说了不该说的话么?”天后摇摇头。
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这不恰巧预示了两姐妹所处的地方么?南海龙宫在水下。而天界,在九重天之上。但她却不再追究,心知卿卿却是自己挽留不住的了,索性施舍一个恩情,道:“嗯,你知恩图报,是个好姑娘。且去吧,你父王那边,有我来说。”
“太好了!谢谢天后娘娘!”她借口使用成功,心情雀跃,竟蹦上前一把抱住了天后,双眸亮晶晶,犹如发光的宝石,熠熠生辉。“天后娘娘,你也是个好人,你保重,我走了。”话音未落,她已经闪得连影子都不剩了。
白契在一旁无语得连插个话的时间都没有。等他平定心中的震惊,心头却蓦然出现别样的滋味。先前天后领着一众龙女四处闲逛之时,他一直跟在众人身后,被她的行为吓得有些抗拒之心,思及可能会娶她便敬谢不敏。
此时她走了,他却忽然觉得,其实这样的女子,娶来也不无好处。至少有时出乎意料的举动,很能让人心情愉悦。
天后唤了白契一声,见他回过神了,笑道:“走吧,说不定你会中意她的孪生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