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她的那晚,我正和贤示商量与西夏国联姻的事宜。
西夏不远路途送公主来与我大辽和亲,意图是很明显的,如今辽宋夏三国并立,势力不分上下,尤其是宋国,自古居于中原之地,物资丰博,烟柳画桥,百姓常是安居乐业,就冲这一点,我们这些长居关外,土地贫瘠的地方自是比不上的。
父王的意思也很明确,要我娶西夏公主,此次达成辽夏联盟共同对抗中原朝廷。
只是因为当年母亲的缘故,我内心是有些抵触这桩婚事的,我总觉得我的正妻,要么就一辈子不立,要立则必定是我这一生的挚爱。
贤示突然说要绕道去懿祥宫探望友人,我便也跟着一道去了。
现在想起,那个月圆之夜,微微有些清冷。
远远瞧见前面有个提着宫灯小心谨慎探着四周的侍女模样的人,贤示竟反常的迎上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不许动!”
那小侍女吓得身子都颤抖起来,我不禁有些好奇她的模样。
待她转身,尽管月影朦胧,我心底还是惊了一跳,她竟和画卷上母亲的样子有几分相像。
不可避免的,因为这层缘故,我对眼前的姑娘感觉亲近起来,也在看到她被贤示的恶作剧吓到的样子,逗笑了。
后来在凉亭她居然还念起不着调的诗来,前不见尾,后不接头的,怪滑稽的,然后又吵吵嚷嚷要喝酒,几巡过后,醉得倒桌便睡。
天色越来越晚,贤示急着出宫,又不便送她回懿祥宫,只好将她托付给我,贤示还有些担心我不会理会这件事,其实他不知道当时我心里有多渴望接近这个女孩子。
爬在我背后竟然还不安分,非得要我唱首曲子给她听,天啊,我哪里会那些勾栏瓦肆里的清调小曲?奈何她不依不挠,我只好把小时候乳娘常唱的一首童谣勉强哼了几句。
一直把她送回房间,许就是那么短短的一段路程,我此生便就不想再放她下来,只想就这么一直一直的背着她,一直到永远。将她放在床上后,我只觉后颈一阵冰冰凉,摸了摸湿漉漉的,赶紧脱下衣服一看,那丫头竟趴在我背后流口水了。
看着她躺着是不是还咂咂嘴,我不禁又笑了,还有些奇怪,自己今晚怎会笑了这么多次,转念一想,我把被她浸湿的衣服甩到她床上后,大步迈出了懿祥宫。
抬头扫了一眼今晚的月亮,真的是很圆呢。
贤示很快发现了我心中的想法,果然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最了解我的。可是从他口中,我知道这个名叫燕儿的姑娘,心中早有他属了。
我只觉心如刀绞,胸口不断传来阵阵窒息感。
终于在父王宴请东平的宴会上,我见到了她心中的那个人。
原来他们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我内心难以忍耐的嫉妒在那个晚上,差一点就要喷涌出来。
这股妒火,在她出宫整整一晚才回来时,到了极点。那一天我明确的告诉父王,拒绝了同木娅的婚事。
就连高鹂也看出了我对懿祥宫的那个格格别有用心,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只有她自己,什么都察觉不到!?
耶律齐突然回来,我便派人密切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果不其然,他此番回来不单单只是为给太后祝寿,其中还有其他目的。当我发现宫中的西夏公主木娅是个冒牌货,并且同宋王有联系时,我心中一个计划突然产生。
得知他们有意企图谋划父王时,我便将计就计,在父王面前答应了同木娅的婚事,然后便有了后来和木娅的那个交易。
我所有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她。
终于我成功得到她了,可是却给她带来了无限痛苦,这是我不曾料想到的。
感情上,我真的太卑鄙,为了留住她不惜以贤示他们来威胁她。
可是她却从来没对我说过一句埋怨的话语,这让我更加害怕,害怕终有一天,纸保不住火。
我根本不敢想象,要是她知道了这一切都是我设计做的,她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终于的终于,她还是知道了。
木娅在天牢,我逼她交出失语丸的解药后,又发现这个狠毒的女人竟给她下了蛊。
我恨不得当场一掌拍死木娅!
没想到竟是她突然冲出来,从我身上抽出佩刀,狠狠地刺向木娅。然后,她们两人同时在我眼前倒下。这一切来得是如此的突然,以至于我除了本能的去接住她倒下的身体,别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便是她报复我的手段吗?
用杀了木娅,来杀了自己?
当我以为她再也醒不过来的那一刻,我竟失声痛哭。
从未这样,从未流过泪的人,竟然也会有这般无助的时刻。
直到太医告诉我她体内根本就没有蛊毒,完全是木娅骗我的时候,我想把那女人鞭尸的冲动都有了。
“至于她为什么还不醒,应该是她自己的意愿吧。”太医诊断了整整一日,最后只告诉了我一句这样的话。
“什么是意愿?”
“如果她愿意,立马就可以醒来;如果她不愿意,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只觉脑袋“嗡”的一声,瞬间空白,苦笑着,颤抖着,不可思议着,“燕儿,燕儿,这便是你对我的惩罚吗?”
我紧紧握起她的手,“即便如此,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开你。你一天是我的,一辈子都是我的。”
我不停地用意念告诉自己,只要自己真心守在她身旁,终有一天她会被我感动,她会为了我再次睁开双眼。
也许上天真的听见了我的祈祷,在第九日的夜晚,她那紧闭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我心里一阵狂喜,却还是抑制住了,渐渐地我有些害怕,不敢面对她醒来质问我的样子。
这一刻,我想要逃避。
正当我要逃离的时候,她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干涩的嗓音轻唤了声我的名字。
“贤”
就为了这一声呼唤,我只觉之前做的一切都是值得。当我准备好要接受她暴风雨般的怒骂质问时,她却疑惑的望着我,目光如稚子般清澈。
我这才发现,她是将天牢中的那一段记忆遗忘了。
我心情一下子变得更加沉重了,既然上天愿意再给我同她一次机会,我便一定牢牢抓住。
从此我的世界便只有一个她,我将用生命去爱着她,守护她,不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