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大雪,我终于平安生下一个儿子。
耶律贤大喜,取名隆绪,举宫欢庆,设宴三天。为此还特意命人从上京接了父亲、母亲还有姐姐来都。我数着日子,真的是好久不见。
母亲见到我的那日,虽是心疼,但见我如今这般又生下皇子,总是稍作松了口气。只是愁得姐姐,久久不曾见我,连连道我瘦了瘦了,脸上不断挂着两行清泪。
父亲虽未说不好,但也交代了日后要我更加谨慎小心,高处不甚寒,说完便自己去逗孙儿了。
耶律贤为了今日的宴会,提前一月便命人着手准备,听闻我父母已到,从下午便打发了人过来邀请。
待我们收拾整理完毕,我便安排着挽云先行带父亲母亲姐姐前往宴厅,而我则因绪儿无辜哭闹,留下抱着哄逗,便迟一步去。好不容易这小家伙终于不哭闹,睡着了,我便叫上嬷嬷抱着绪儿朝宴厅赶过去。
“父亲,如今女儿该如何是好啊”一个声音哽咽着断断续续传来。
我心一惊,这不是鹂侧妃的声音吗?我赶紧伸手揽住一旁的嬷嬷,拉着她躲到墙后面,停下了脚步,示意她不要说话。
“你问我,我问谁?都是你自己肚子不争气,让那女人抢了先,如今她诞下皇子,叫我们该如何是好?”
听了这话,女声哭的更加伤心了。
“可要她的儿子夭亡了”那男音没有继续说下去,原本哭泣的女声也戛然而止。
“人各有命,要是上天注定他早夭,谁也奈何不了啊”
听到这里,我手心已渐渐发汗,那嬷嬷亦一脸惊恐的望着我。我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让嬷嬷换一条路,默默绕道避开他们去了宴厅。
一路上我因无意听到高鹂父女的谈话而感到忧心,脸上多少有些不大自然,见到姐姐,她走上前从嬷嬷手上接过绪儿,关心道:“身体不舒服吗?我瞧你面色不大好呢。”
耶律贤听后亦走过来,扶着我的肩膀,急切道:“是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过来瞧瞧?”
我忙扯起一抹笑容,摇了摇头,道:“想是绪儿方才哭闹不停,累了吧。”
耶律贤这才展眉,伸手去捏了捏绪儿那嘟嘟的小脸,“都是你这臭小子!”
姐姐不禁扑哧一声笑了。
耶律贤抬眼瞅了一眼姐姐,姐姐脸上竟浮现一团红云,赶紧垂下了头。
夜间耶律贤从背后轻唤我的名字,“绰儿。”
渐渐地,我已经习惯了现如今这个名字,只听得他唤了一声,便回过头,望着他,静候下一句话。
“你姐姐可否许了人家?”
我一听这话,心里莫名发酸,难不成他竟又看上了姐姐?一下子堵得慌,气上心头,便转回脑袋,整个人缩成一团,背对着耶律贤不理会他。
耶律贤见我这样,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问你若她还未许人家,我便做主将她指给耶律齐”
他有些急了,语气也变得低了,不敢碰我,只悄悄试探着。
原来如此,我这才好了点儿,却又疑惑耶律贤为何又关心起耶律齐来了?只听他自己继续说道:“如何他也是我弟弟,总归还是要关心一下?绰儿莫不是觉得齐配不上你姐姐?”
我心里暗笑一声,耶律齐又哪能是配不上姐姐?我若说是姐姐高攀了耶律齐,拒绝了这婚事,他耶律贤又可会愿意?
说白了,不过是他接着我的家人来监视被贬到上京的耶律齐罢了。
只是如此便深深委屈了姐姐,她从小养在深闺,连个喜欢的人都不曾有过,便如此被人决定了命运。
我不禁感叹起来,虽然自己这情况亦好不到哪儿去,可终究也算是爱了一场,恨了一场。
可怜姐姐,连耶律齐一面都未曾见到过,便要遵从圣旨与之白头偕老。
“燕儿只想此生只为一人去!”
当年和姐姐信誓旦旦的诺言,“燕儿希望姐姐赶紧遇到一个疼爱姐姐的男人,好让他照顾姐姐一生一世”现在回想起来,竟是这般酸楚。
好在耶律齐也算是仪表堂堂,本心也不坏,加之如姬夫人又为人和善,容易相处,姐姐若是嫁过去做个正妻也不会受了委屈。如此我也就默许了耶律贤这个提议。
次年立春,姐姐出嫁了。
作为娘家人,我便请求耶律贤允我回上京一趟,好风光送我姐姐出嫁。
耶律贤寻思了会儿,竟提出要和我一同回去。这一语却招来了鹂侧妃的不满,朝堂上高大人联合其他人不断用公职牵绊住耶律贤,最终他还是未能陪我一道回去,只安排了耿直耿侍卫一路随行护驾。
其实耶律贤不来才好,鹂侧妃还有高大人为何不惜一切代价要将耶律贤留在宫中?目的是显而易见的。我现在有些庆幸,庆幸自己那日听到了他父女二人的谈话。他们不就是想在我离宫之时,设下埋伏,好让我有去无回。
只是这一趟回上京,路途遥远,我自是同耿直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是我担心绪儿,他尚年幼,自是受不了这等未知的惊吓的。
惆怅间,“嘎吱”一声,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我不由眉头一蹙,寻思这时辰耶律贤应该还在鹂侧妃那儿,挽云不会进门不敲不报,那么来者究竟是谁?
“谁?”
我正要转身,却被人按住了肩膀,“嘘”一个声音悄声道。我只觉着声音很是熟悉,是个女子的声音,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些。
待转身,却发现来人一袭黑衣竟是塔木清!
“清儿”我轻声唤道。
塔木清呵呵一笑,将脸上的面纱取了下来。“燕姐姐,是我。”
燕姐姐!?
听她叫我声燕姐姐,我不禁往后退了两步,“清儿,你叫我”
塔木清拉起我的手,与我一同坐下,娇声道:“皇兄都告诉我了,燕姐姐那些日子你受委屈了。”说着她扑在我怀中,就如同很久以前,我还在懿祥宫侍奉一般,日子似乎又回到我们两姐妹相伴聊天的时候了。
我摇了摇头,微微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别提了”
“燕姐姐,清儿来这里便是要再和你说一声对不起。”塔木清喃喃道,我只觉胸前的衣服有些湿了,忙扶起塔木清,见她一脸泪水,急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塔木清哽咽道:“清儿,清儿这次是真的闯祸了”
我轻轻拍着她的脊背,柔声道:“有什么事,你慢慢将。即便是闯了祸,不是还有我,还有你皇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