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修见到了那个令夏苑恨着却又束手无策的威帝。第一眼他觉得傅湛是个冷峻的男人,但是他知道,傅湛绝不是表面上看着这般简单。单凭他以夏苑母亲一事诱夏苑上钩,而后将她强行软禁在云至,便能得知他的心底该是有着被冰覆住的火。
他第二眼看到的,是傅湛一双与帝王之位有些相悖的眼睛。微微有些艳丽勾魂,像是继承自一个极其妩媚的女人。这样的眼睛,好似本该生在一张更加不羁与隽秀的脸上,成为花丛浪荡的风流公子。
可是傅湛,他冷着眼,冷着脸。毁了这双眼。
卫樱显然也极为惊诧,没有料到商朝的君主,并不是想象中的粗狂样。神色淡淡,倒也不影响他令人觉得赏心悦目的相貌。被身后顶替夏苑的人轻轻拉了拉袖子,她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傅湛一双有几分艳丽的眸子里,流露出些许疑惑,视线正是在自己身上。
被人撞破的尴尬以及还未曾来得及平复的错愕,使得她迅速低头假装轻咳了两声,恰到好处地遮掩她藏在眼底的那丝敌意与探究。
简单地寒暄之后,傅湛便吩咐人开席了。宴席过后,傅湛请他们四处走走。
虽然有卫修在身侧,卫樱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她边走边在思考,这个威帝,到底是为何,要强留夏苑。想得太专心,以至于她一时不察,直直撞到了人,一个趔趄就要不稳,幸好有人及时扶住了她。
她站稳之后,定定心神抬头看去,只看见了傅湛缓缓收归原位的手。奇怪的是,她本来以为他会询问什么,他却没有,转而向卫修问:“三皇子此次造访我商朝,所为何事?”
傅湛此话问得忒狂妄,忒不知收敛。卫修明白他的意思,看来傅湛不止面容冷峻,还对人抱有很深的质疑。不过,理由么,要是没找好,他岂敢叫卫樱一人独自行动,请旨北上。
他笑了笑,道:“我在朝中听父皇说了边境的一些事情。最近一两年来,我定和子民在边境失踪之人骤然增多,边关将领也有不少着手调查此事,却无一人查出端倪。是以,我自愿向父皇请了旨,来找陛下共同商榷此事。”
傅湛闻言忽然似笑非笑,用嘲讽的语气问道:“三皇子莫非是在怀疑此事乃朕所为?”他只是说卫修在怀疑他,却没有点清卫修是怀疑自己授意边境将士所为。
谁都不是傻子。
卫修自然明白他发问是在示威。傅湛明知,即便卫修拿到了证据,也不敢在此贸然与他对抗。对抗,就意味着——挑起战争,成为百姓的罪人。他若还想安然无恙地多活两天,回定和过一过太平日子,便不能在此捅破事实。
“陛下误会了。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陛下统领着偌大的商朝,岂会纵容将士做出此等有伤我们两国交好的事来?阿修虽说愚笨,这一点,还是懂的。恐怕此事是有人暗中作乱,故意挑在两国交界之地,掳虐边城百姓,意在破坏商朝与定和之间平和互往的局面,想要隔岸观火,坐收渔利。”
傅湛不知心里揣着什么心思,竟惬意地点头赞了一句:“三皇子说得有理。”他顿了顿,又问:“那三皇子,打算如何应对?”
不就是要你收敛一些么?卫修看不惯他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态度,只是面上仍然带着笑容,温和道:“阿修来此,便是想要请陛下出手助我定和百姓,也助商朝百姓一臂之力。陛下与我能够明白其中的蹊跷,百姓却不能。他们只相信自己见到的,听到的,经历过的。”
“定和的百姓笃定了是受了商朝人的欺侮凌虐。而商朝百姓又觉得自己无辜背负骂名,心中恼火,自然也就仇视定和人。如此一来,双方积怨越来越深,愈演愈烈。不加以制止与澄清的话,迟早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那样的情形,不仅是父皇,就连陛下,也是不乐意见到的。”
傅湛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卫修只能靠自己猜测推断。他隐隐觉得,或许现在不该把话说成这样,因为傅湛若是一个不欲再隐忍,他与卫樱就要全部葬身于此。但是,傅湛不知缘何,时至此时,依旧尚未集结兵力。沿途走来,也没有听说哪里的军营,加强了训练。
这大概是他最乐见的走向。
最好无意于战事,虽然边境之事,仅仅是他前来商朝的一个托词,顺便考虑分析看看,威帝是不是真有默许自己的人胡作非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