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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非卿夏日若凉风（二）
书名：北帝南皇：夏之明央 作者：七千笠 更新时间：2016-12-13 13:53 字数：3404
“病秧……呃，小侯爷，我舅舅还没到，我能在这儿等他么？”
传说中的云翳侯爷瞅了瞅她身后除了青乔以外的那一大群男人，不由一把将她拉近屋中，“大晚上的，等人当然由这些个男人来做。你一娇弱的小姑娘在这里凑什么热闹？赶紧进去，明早见了老头子，有你好折腾的，还不赶快去休息！”
谷梁浦虽然从小身体就有些弱，病怏怏的，但他执拗起来，就会意外地强大。见他都这样说了，夏苑只好乖乖地进去了。
待确认过夏苑已经进了屋，他才掉过头来，看着卫修道：“阁下想必不是寻常人。既然夏家小苑愿意带你们来这儿，我就姑且信你们一回。丑话说在前头，我虽然情愿收留你们，但你们，可不要泄露了踪迹，能让你们躲到我这儿来的人，也一定不会是个简单角色。不要牵连我府中之人。”
“侯爷好意，我等必然不会恩将仇报。”卫修淡淡道。谷梁浦这才又点了点头，“那你们先进来吧。小苑的舅舅，你们留一个人在这儿等着就是。来了就自己寻间房先歇着，有事明儿再说。”
这谷梁浦，倒不像是夏苑口中的病秧子，除开对着夏苑的时候，对其他人，很是冷静沉着，甚至称得上是疏离淡漠，一点一点地剖析着利弊。卫修忽然觉得，此人不可小觑，单从他对待夏苑的态度上来看。
“对了——”他抬腿刚准备往里迈，忽闻此，不由收回了迈出的腿。“方才小苑没有跟我说你是谁，你也不打算跟我说说，你与她是什么关系么？”谷梁浦此问，使得卫修心中猛地开始突突跳个不停。
对啊，他跟夏苑是什么关系？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因为她孤身一人回了商朝，贸然行事，担心她的安危，便亟亟同碧齐真一起赶来了。他没有想过跟她是什么关系，只觉得自己与她的羁绊会日渐加深。但是除开这样的单方面的自信，他还真是瞧不出来，夏苑对此是个什么看法。
先有她对着自己喊出“傅深”这个名字，后有在王城秘密被威帝所囚，如今更有眼前的男人，亲切称她“夏家小苑”，当然他对这个称呼只有那么一点点地在乎，最在乎的是他对待她不一样的态度。怎么看，自己都像是个局外人。向来装善良、扮柔弱的无耻卫某人，遇到技高一筹的棘手敌人了。
他顿时颇为惆怅道：“我与她有的关系，仅仅是一声‘明央’罢了。倒是再也没有什么别的牵扯。”的确是一声‘明央’罢了，可是她是默认了自己明央前明央后地叫，这一点，他自然是无比窃喜的。
“原来如此，那么，以后烦请阁下与小苑保持距离。她委实可爱单纯了些。虽然性子不太安定，倒也是很招人喜爱的，阁下若是一不小心看上了她，日后，必有说不完的委屈受。”卫修抬头去看那张义正言辞的脸，辨不清他到底是挑衅还是好意提醒。
翌日清晨夏苑醒来，轻轻扭头，酸痛无比，适才惊觉晚上睡觉大约一时不慎，睡落了枕。只能将脖子僵在一旁，等人来搭救。看见帘子外面有人影晃动，她立马就想到了青乔，忙喊道：“青乔，青乔，快来帮帮我，我落了枕，你来帮我揉揉脖子。”
青乔从外面进来，依言替她揉捏，面上也是一贯常见的表情。只是平时她多半会借机说教两句的，今天，倒是平淡得很。往日话多，今天她意外地沉默，也没主动搭理夏苑。“青乔，二舅舅来了么？”她轻声试探着问。
“二舅爷才起来一会儿，与侯爷、三公子在一处。”青乔嘴边的笑意有些牵强，但还是浅浅淡淡地浮现了出来。夏苑这才想起来，昨晚是因为从王城逃了出来，心中的紧张与不安都消去了大半，所以睡得格外安稳。现在经她一提，立马想到，傅湛的人都有没有开始四处搜查。
匆匆赶去找到几人，却见连同她所认识的那个云逸侯也出来了，四人共聚一堂，谈笑风生。“这是个什么情况？”她不禁有些咋舌。转眼去瞧谷梁浦，他已不是面对生人时的神色淡淡，此刻面带微笑听卫修说话，时不时点两下头，以示附和。碧齐真不经意一瞥，抬头瞧见是她，不由笑道：“苑苑，快些过来。”众人的目光一时都凝在了她身上。
老侯爷也欣慰笑道：“小苑长大了，这眉眼变化，倒多了几分柔美，有碧兄的影子了。”夏苑到碧齐真跟前坐下，任他们上下打量。“可有受伤？”夏苑双眼朦胧摇头。“威帝是否欺辱你了？怎么先前已经够沉静的性子，如今愈发不爱说话了？”碧齐真眼中的急切，令她喉中又是一堵，忙不着痕迹别开视线，看向老侯爷，“我一切都好。只是让舅舅和盛伯父操心，我有些过意不去。”
“哎，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如今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我们做长辈的，不为你操心操心，就真的是没用的老废物了。”谷梁盛赶在碧齐真开口之前，便先笑了。
见她的目光一直不肯移到自己身上来，碧齐真心中了然。碧齐桐的死，确实令他难过了好一阵子。没想到等了这么二十多年，等来的却是这么一个结果。夏苑一个遗孤，竟只身闯进王城去了，他这厢又恨又恼，花了好些年的时间，才有了如今好不容易能够护住全家的能力，偏偏在这个间隙，远在他乡的倔强小妹，死在了异国君王的刀下。他苦闷，却更加明白仇恨，与仍然活着的人相比，孰轻孰重。只是，轻重虽然不一样，他是不会放弃的。待到时机成熟，他再慢慢来报仇。
当下最重要的是，要开导夏苑，不能让她这样愧疚下去。“苑苑，你不必自责。死者已矣，生者戚戚。我的心情，未必能比你好。但是你还活着，我们把你救了出来，你可不能辜负我们的一番努力，知道吗？”
谷梁浦也看向她，笑道：“夏家小苑不是所向披靡，无所畏惧的吗？你现在这样子，还不如小时候呢。真是越长越回去了。”她听闻此，甫才慢慢收了心，努力镇静地抬眸去打量碧齐真。他的眉目间也有倦意，模样比之先前，也有些许的沧桑，虽然此刻笑着一如既往的温和，怎么也藏不住他愈发消瘦了的事实。
其实，她才是最没有资格消沉的那个人，被娘亲和爷爷寄予厚望的她，必须远离傅湛，坚韧地活着，不能白白浪费了他们的一番心意。“我没事，也不会再自责了。倒是王城里面，有什么消息传出来么？我逃走了，傅湛定然会随着地道找出来。”
“明央，你可知道，为什么拖了这么久，我们才出现来救你？”卫修的称呼，令其余三人不由诧异。谷梁浦的诧异确实最轻的，但下一刻，他的诧异猛地变成了最厉害的。“阿修你们不是在挖地道么？王城地基坚实，大石层层铺就。挖地道并非一时之功，这些日子，你们必然很辛苦吧。”
谷梁浦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她默认了不说，居然还亲密地称他阿修，这丫头的脑子是死的么？不知道他是定和三皇子么？哪里还有一星半点儿像小时候那个嚣张得无法无天的小调皮鬼啊？“小苑，你与三公子认识多久了，称呼——啊……”他的话说到一半，被他老爹捅了胳膊肘子，只好闭口不言。
夏苑看了看他，见他面上并无异色，只以为刚刚是自己产生的幻觉。“这只是其一。我们在挖地道的时候，还挖了一些旁支，在地道深处埋了一些桐油。昨天我们一边往外走，那些桐油就被最后撤退的人一一点燃。若是有人此时进地道搜查，只会将地道变作杀人无声的坟墓。再有，地道的出口，也不止一处。待他查明一切时，未必会猜得到我们的去处。”
她瞧瞧碧齐真，又瞧瞧卫修，面上全是震惊。这样是不是太狠了些，纵使她也在去抢娘亲的头颅时，生平头一遭杀了人，可是一想到那么长的地道，傅湛若是遣的人少，死伤还未必严重，要是派去的人多，说不定，连同平日看守她的那些人都要进去送葬。思及此，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对了，我消息闭塞已久，自那夜孤身行事被抓之后，就没与老管家和罗姨联系过。二舅舅，盛伯父，你们可以帮我找找他二人的下落吗？”她如今已经没事了，可还有人不得消息，老管家一定会想着去救爷爷的。罗姨也定然会想要将娘亲的尸首带回来，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如何了，行事怕是顾忌了许多，却也绝不会轻易罢手。
“是罗姨告诉我们你大约是被皇上掳走的事情。”身后有人幽幽开口。夏苑吓了一跳，掉过头去，竟是青乔。她接着说，“只不过，威帝为老将军平反罪名的事情一出，他们就找老将军去了。罗姨临走之前，让我劝小姐你一句，日后行事不要冲动，绝不能让理智被蒙蔽了。”
“罗姨为什么不回来找我？”她一愣一愣的，觉得所有的亲人似乎都离自己远去了。连罗姨，都跟着老管家投奔爷爷去了，自己是真的回不去夏家了。
“苑苑，你日后是要跟着我回定和去的。就算见了他们，也只是徒增不舍罢了。现下知晓他们安好，早作割舍，到底也要胜过不得不分离的痛苦。”碧齐真劝她。
的确，既然都已经回不去了，想再多也是枉然。爷爷说是要自己远走，其实就是要与自己断绝一切关系，要斩断自己与夏家仅剩的微弱联系了吧。因为自己幼时与傅深的亲近，娘亲与怀璧皇后的姐妹之情，害得夏家几经波折，即使到了现在，爷爷已经洗清了冤屈，找回了作为一个大将军应该受到的尊敬与景仰，夏家其他的人，却未必会原谅自己吧。就连夏星，也那样厌恨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