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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旧时堂前桐花烟（六）
书名：北帝南皇：夏之明央 作者：七千笠 更新时间：2016-12-13 13:53 字数：2325
没过两天，又开始下雨了。夏苑对着窗外的雨帘重重叹了口气，这雨一下，又要把事情往后推迟许多天了。她最怕的并不是自己会迟些日子回去，而是压根儿舍不得离开碧府。
转头瞥见放在屋角的那一柄墨蓝色的纸伞，她走近拿起撑开，出了门往遮不到雨的地方去。豆大的雨滴砸到伞面上，嗒嗒的响。桐油的味道犹在，她嗅进鼻中，觉得是一种十分独特的气味。
溅起的水滴淋湿了她的衣裙下摆，她便悠悠提着裙摆，继续往前走，直至鞋子也被雨水浸湿了，才往一旁的游廊里去。青乔来时，她正在奇怪雨滴落在地面而弥起的淡淡雾气。
那淡淡雾气像是弥散了自己的心中，掩盖了水与地的交界，掩盖了她本应坚定不移的心。“到处都找不到小姐，你却一个人跑这儿来了。”青乔走近她，嘟哝道。
甫一走进，发现她衣摆湿哒哒的，似有蹚水的迹象，一双胭脂色的素雅绣鞋面上，一块儿颜色暗一块儿颜色浅，很是有些惨不忍睹的意味。见夏苑身侧还斜放着一柄纸伞，她顿时惊叫起来，瞪着夏苑道：“带了伞还把自己淋成这样，小姐你还是小孩子吗？”
低头懒懒扫了一眼，她随口道：“在家难得看到这般的雨，一时兴起，出来走走。不过湿了鞋边，有什么大不了的？别大惊小怪了。”
青乔拿她没辙，只依旧故作愤怒瞪她：“夫人说了，小姐得有个小姐的样子。虽不指望你完完全全变成定和温温柔柔的小姐千金，却也不能任由在家中养成的野性子肆意发展。你这样，我会觉得有负夫人所托！”
“这跟娘亲有什么关系？”她回过头对上青乔的眼睛，青乔呆愣片刻，复道，“你温柔一些，夫人会更加高兴啊。”
将放在一旁的伞拿起来，她望着廊檐汇聚在一处成线落下的雨水，“回去吧，这天气除了看雨就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青乔从她手中接过纸伞，边走边问：“小姐，你怎会买了一把这样颜色的伞？”
“颜色有何不妥么？”她走在前面，并不回头。
“一般只有老人家和男子才用这种颜色的伞，哪有女子会买这般看着只觉沉重的伞？明明也才十八岁，为什么挑东西的眼光比我还老……”
青乔还在耳边喋喋不休，她忽然想起，买这柄伞时，遇到的那一位姑娘。她自己的伞，好像是苍郁的山色，虽然一样令人心中沉静，比起自己这选出来的墨蓝色，那位姑娘的伞，显然是更能衬托女子的空灵。
“遭了！”青乔突然一声大吼。夏苑终于掉过头去看她，问道：“怎么了？”
她欲哭无泪，委屈地看着夏苑，“我方才只惦记你一身湿衣服，一时将正事忘了，有位穿着华丽的小姐来找你。”
“小姐？”她略显英气的眉慢慢皱了起来，“我并不认识什么小姐。二舅舅知道吗？他怎么说？”
青乔思忖了一阵，道：“舅爷起先好似也不太乐意，但不知为何，他沉思了一会儿，就笑着让碧天来找我叫你过去了。”
紧蹙的眉头慢慢纾解展开，“既然二舅舅如此，必然不会对我有坏处，我回去换身衣服，你先过去告诉那位小姐一声。”青乔点点头，将伞又递给了她。
还未走进大厅，夏苑便听见清脆略甜的女子声音在说话。“碧伯父羡慕小九兄弟姊妹多热闹，小九却羡慕您这儿清静自在。我们两人都不知足呢……”
迈步进了厅堂，见一女子发髻盘得精致繁复，钗环虽然不多，比起夏苑简单而又实用的两根玉簪，实在是有些华贵。粉面俊俏，稍带冷意，因着在与碧齐真谈笑的缘故，面上还有一丝淡淡的怅然。黛色长裙，门襟上是同色的锦缎镶边，牡丹花纹并不全，倒不显得她老，反而衬得她贵气天成。那牡丹花纹的绣线里面大约还掺了银丝，夏苑一步步走近，那花纹也时暗时明。
她正眼朝夏苑瞧来，面上浮现一抹笑，多了几分少女的稚气，“你便是夏姑娘？”
夏苑只点点头，目露疑色，“你是？”
“这位是九小姐。”碧齐真起身，面露微笑道。
九小姐？三公子？难道，这个九小姐，与那位三公子是一家人？她虽然疑惑得很，却没有表现出来。“碧伯父，既然夏姐姐来了，我就不陪您说话了，我们姐妹俩好好聊聊去。”
九小姐说话间已经自然而亲昵地揽住了夏苑的胳膊，夏苑碍于众人面前，只能无视她的自来熟行为。见碧齐真朝自己点了点头，便随九小姐了。
出了厅堂，绕得寂静偏远了一些，九小姐方才放开挽着她的手，双眸含笑道：“夏姐姐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小九。我的父亲和兄姐都是如此叫我。”
夏苑在商朝长大的，对同辈之间的称呼不甚在意，只觉得怎么叫着顺口就怎么叫，便对她点点头，“小九，我不认识你，你怎会来找我呢？”
九小姐从袖中取出一支金钗来，递到她面前。“夏姐姐认得这个么？”她有些迷糊，隐隐觉得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是有些眼熟……”
九小姐“扑哧”笑出声来，“没想到夏姐姐记性这般不好。你本来也有一支一模一样的金钗，竟然会不记得。”她的脑中蓦然划过一道光芒，是那天去马场时戴的金钗！当时掉在了马场，没有察觉。后来青乔拿给自己，才知道被那骑马与自己对行的娃娃脸男子捡到了。莫非那娃娃脸与这九小姐关系极为要好？
“小九你怎么会知道？”
将金钗收回袖中，九小姐慢悠悠道：“我来找你，就没打算瞒你，那天在马场捡到你金钗的人与我关系不错，他说你骑术极好。他极少夸人，所以我便上了心，想见一见你，看看能令他赞不绝口的女子，是哪般模样。”
夏苑只觉得愈发迷惑了。“这跟金钗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啦”，九小姐笑得十分纯良，“因为这钗子我刚好有一支，就去铺子里向老板打听到了买走你这支钗子的人的住处。结果令我大吃一惊，买走它的，竟然是碧伯父。我就追到这里来了。夏姐姐，下回咱们一起去马场骑马如何？”
九小姐这话转向转得太快，夏苑都没想明白她为何会想要与自己一起骑马，她已经继续道：“夏姐姐是商朝女子吧，难怪碧伯父说怕我见着你乱想。也是，身在其位，碧伯父要考虑更多常人所不必理会的东西。你若想要为碧伯父分忧，就更要与我一齐去马场赛马了。如此一来，大家就不会搬弄是非，乱嚼口舌了。”
丝毫没有插话的机会，夏苑只在她说要为碧齐真分忧之时，心中动容，思量着，这的确不失为一个极好的法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