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云霆坐在主位上,杨彩怡依次落座。
见南宫云霆进屋一言不发,巴扎好伤口的成王,又开始控诉。
“皇兄,她们几个伤我,你今天若敢袒护你府里的人,我一定入宫告诉母后。”
成王自小是娇纵惯了的,打小就是个不吃亏的主,若真就吃了亏,那也得想方设法讨回来。
当下,不是吃哑巴亏的情况,成王说什么也要将这口气当场发泄出来,解解恨。
南宫云霆狠狠地一拍桌子,玉儿几个赶紧跪地。米颜也被玉儿拽着跪下,青五不愿意,也没辙,只能跟着下跪。
“你们几个居然没规矩到连成王都敢伤!”南宫云霆低吼一声,先是瞪向米颜,转而又将目光落在冬梅身上。
浅浅的一眼,冬梅当即会意,跪着向前一步,说。
“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分尊卑失了分寸,求王爷恕罪,求太子殿下宽恕。”冬梅磕头如捣蒜。
成王正要插言,这口气不让对方见点血光,怎能解恨,不想南宫云霆抢先说。
“拉出去狠狠打!”
冬梅被拉到院子里,绑在长凳上,行刑的内监抡起板子,豪不要留情地打下去。
几板子下去,起先冬梅还能硬挨,接下来就是疼得哀叫连连。
“太子,您放了冬梅吧,求您放了冬梅。”米颜急得眼泪打转,学着别人磕头求情。
米颜又怎知道,这样子的她,深深刺痛了那高高在上的,面色清冷人的心。
下跪?求饶?与她相识至今,唯一跪过的一次,唯一求过的一次,还是中秋那晚,打掉她腹中胎儿的那晚……
如今,忘却一切的她,就这样轻易的跪了,也这样轻易的求了,眼中不再有先前的倔强与傲气,只剩一片清澈得几近脆弱的恐惧。
是那“忘蛊”让她重新接触这个世界才有的恐惧,还是因先前的伤痛,让她恐惧了这个世界的所有?
就在南宫云霆晃神的当,门外的冬梅已被打得昏厥了过去。
米颜哭着扑向冬梅,那道脆弱得好似秋风落叶的背影,刺痛他的眼,连带他的心。
捉奸(十七)
“别打了!住手……都住手,别打了……”米颜哭得力竭,用力推开行刑的内监。
好歹米颜也是太子的侍妾,又心知肚明此事不见得怪凌水阁里面的人,见屋里的主子没说什么,内监稍一权衡,就住了手。
屋里的成王不干了,一手捂住剧痛的头上伤口,指着门外正要喊,南宫云霆又抢先一步喝道。
“谁允你们住手了!!!”
吼声未落,有人拉开米颜,狠重的板子又打向冬梅。
米颜一把抹干眼泪,回头怒目瞪向屋内的南宫云霆,冰冷的眼神竟让他的眼角微微一跳。
这记憎恨的眼神只有一瞬,便又淹没在满眼的恐惧与泪水中。
米颜跪着去求成王,“要打要骂就罚我吧,饶了冬梅吧,再打下去,她就没命了。”
成王见美人哭得梨花带泪,我见犹怜,一时还真心生不忍了。
犹豫又犹豫,挣扎又挣扎,终于硬是咽下这口气,“算了,念在也是无意之失。”
“皇弟,真的就这样算了?”南宫云霆不紧不慢问他。
成王极不甘愿地摆摆手,闷哼一声,扶着头,负气离去。
见成王走了,南宫云霆也起身,走到依旧跪着的米颜身边,低头俯视,霸气威严。
“好了,好了,事情也过去了,就不要责怪妹妹了。”杨彩怡挺着肚子过来,搀起米颜。
“瞧妹妹这小脸哭的。”杨彩怡用帕子擦了擦米颜的脸,“还不快谢太子爷袒护。”
米颜瞪向南宫云霆,愤怒又恐惧的眼神,就只看了他这么一眼,便跑出去搀扶冬梅。
南宫云霆无声地叹口气。恐惧,她怕他,这是她从前看自己从没有过的眼神。
他再什么都没说,跟杨彩怡直接离开凌水阁。
原来冬梅伤得并不重,待外面的人走干净,也睁开了眼。
身上的夹棉裤,虽然已破烂不堪,肉也有了血痕,却没伤到骨头。
“是冬梅人缘好。”米颜说。随意内监才会下手轻。
“是太子殿下手下留情。”冬梅辩解。
捉奸(十八)
“不分是非,你还替他说话!上次也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了我,现在明明是成王滋事,又打了你。”米颜一肚子气,当面不敢说,背地里可要泄泄气。
“姑娘不知,成王的泼皮性子是出了名的。好在这是太子府,他也有几分忌惮,不然我们几个的脑袋,是保不住了。太子殿下手下留情,不然我这条小命,肯定没了。”
冬梅一边忍着疼,一边说。
米颜将手里的金创药,塞在玉儿手中,“这是莫言上次送来剩下的,很好用!”
之后,气鼓鼓地坐在门口吹冷风。
明明就是那个太子坏,冬梅还替他说话!想不通,搞不懂!
就在大家以为这场风波就此过去时,成王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可越想越觉得怄气,居然旧事重提,又找上太子府。
他一不去太子的正殿,二不去怡园,直接奔凌水阁而来。
管家拦不住,赶紧命人去通知南宫云霆。
“我上次就觉得不对劲,皇兄有意偏袒自己小妾!”
待成王赶到凌水阁时,南宫云霆也急匆匆赶来。成王一见他,指着他大叫起来。
“不过一个侍妾,有何偏袒?上次说罢了的人可是皇弟,皇兄也向你确认过。”南宫云霆负手而立,一身黑色狐裘,映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英气*人。
“皇兄明明就是偏袒,居然还这么理直气壮!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皇兄得给我个说法!”成王瞪向躲在门口的米颜。
本在来时很是气愤,可一看到米颜那副怯怕的小模样,他又心生怜意。
“皇弟想要个什么样子的说法?”南宫云霆见成王看米颜的眼神火热,信步过来,挡住成王的视线。
成王垂下眼睛,心下衡量了下,靠近南宫云霆小声说。
“皇兄,皇弟现在可认出她了。”成王诡秘一笑,南宫云霆面色微紧。
“哦?难不成皇弟原先见过皇兄的侍妾?”下一秒,南宫云霆已恢复镇定。
“呵呵,皇兄难道忘了,父皇上次可是给我们看过西良国太妃的画像。”
成王靠近南宫云霆,声音又压低几分,“本来隔了这么长时间应该忘了,可皇弟有个习惯,见了美人会念念不忘,既念念不忘,就命人按照印象画了画像。回府上后,越觉得这人眼熟,拿出画像一看,有几分想象,今日一看,可以断定,就是此人了。”
南宫云霆笑了,“她姓米,名颜,如我太子府已两年,只因一年前犯了过错,一只幽禁于此。据说西良国的皇妃是在半年多前失踪,怎能成了本太子的侍妾。”
成王见南宫云霆推脱,正要争辩,被南宫云霆截下话,慢条斯理地说。
“更何况,物有相同,人有相似。皇弟说她是西良太妃,若是还好,若不是,闹到父皇那去,欺君事小,闹到两国起了隔阂事大。”
成王憋了半天,硬是没憋出半个字来,临走前又去看米颜,又一次被南宫云霆那一身厚重的黑色狐裘大衣挡个严实。
成王堵了一肚子的气,愤愤离去。
南宫云霆回头,米颜依旧躲在门后,露出半个小脑袋,那小模样就像个受惊的猫咪,煞是惹人怜爱。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俊逸的笑颜却在眼角眉梢晕开丝丝痛色。
转身离去,什么都没说。
莫言好像有事又出远门了,不然不会接连数天不来找米颜。
一到了晚上,米颜无聊,又开始早早入睡。只是今天不知怎的,几个丫头也都早早睡了。
许是这几天被成王闹的,大家担惊受怕,都倦了。
米颜躺下,今天不用翻来覆去,就安然入睡。
睡得正香,感觉眼前灯火通明,想睁开眼,眼皮却又重的很,只能隐约听到有人叫喊。
“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在太子府明目张胆地偷人!”
这声音好熟,好像是……太子妃的声音。
只是,她在骂谁?谁偷人了?
胳膊一阵刺痛,好像有人在掐她。
米颜终于清晰过来,努力张开眼,入目是许多灯笼刺目的光芒,侧头看去,屋里挤满了人。
而自己的身侧,居然冒出一个男人,慌慌张张地跑下床,跪在地上。
什么情况?
捉奸(二十)
米颜迷迷糊糊被人掐醒,睁开眼就看到满屋子的人,满屋子的光。
而自己身边,一个衣衫凌乱的男人,连滚带爬地跳到地上,“噗通”跪倒在蒙若晴的身前。
“太子妃饶命,太子妃饶命……”他一个劲地磕头,上头的人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米颜揉了揉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蒙若晴的贴身婢女莲波一把扯下地。
正值正月,天气还很冷,猛地离开暖被窝,米颜一身内衫跪在地上,着实冷得打颤。
那男人磕得额头通红,突然指着米颜喊道,“太子妃,是她言语勾搭,魅惑奴才,饶了奴才吧。”
米颜看向那男人,面貌清秀儒雅,身体清瘦略显嬴弱,举止言谈带着几许书卷气。
“妹妹怎么说?”蒙若晴将目光落在还一脸懵懂的米颜身上,慢慢说着端庄落座。
“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米颜摇了摇头,一对大眼睛映着通明的灯火,迷茫又无辜。
“捉奸拿双,捉贼拿赃。如今妹妹被抓了现形,一句不知道可是推不干净的。”蒙若晴依旧慢条斯理地说着。
有人奉上热茶,她吹了吹,小啜一口。
米颜的困意也清醒了,也终于明白自己被捉奸在床。
可是……她睡觉的时候明明自己一个人,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男人,她根本不知道。
米颜跪在地上,膝盖又凉又痛,努力忍住害怕,怯怯说。
“我……真不认识他。”
蒙若晴眸光一凛,一杯热茶摔在地上,瞬间粉碎。
热水洒了米颜一身,疼得她吃痛一声,瘫坐在地。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日我若袒护了妹妹,今后这偌大的太子府谁还把我放在眼里!把他们两个拉出去狠狠打!”
“我没有,你们放开我,青五,青五救我……”
米颜挣扎着,哭喊着。冰冷的寒冬,单衫被打透,彻骨的寒冷,血液恍若也要凝成冰。
青五和冬梅几个,被几个家仆死死拦在一侧的小间内,出不来也插不上话。
当隐约听到米颜痛苦的哭喊声,青五再也无法控制。
一夜白发(一)
外面米颜的哭喊声,就像一把刀子,生生割开了青五的心。
一把推开抓着自己不放的冬梅,挡路的不过是几个不会武功的家仆。
抽出腰间那柄无坚不摧的软剑,寒光闪过,家奴还没反应过来,便命丧当场。
“青五!你这是添乱!”冬梅厉声呵斥。
青五哪里理会冬梅,一脚踹开锁住的房门,跑向被狠狠抽打的米颜,努力飞出一脚,勉强踹开行刑的一个内监。
“青五,青五,青五……”米颜哭得说不出话来,只会抖抖索索的唤着青五的名字。
青五心疼地抱住米颜,试图给她一些温暖,正打算离开这个鬼地方时。
“居然敢伤本宫的人,还不快上,给她拿下!”蒙若晴嘶喊一声,屋里那些被吓住的人,纷纷跑出来,一拥而上。
青五的武功虽还未恢复,当挥起染满鲜血的软剑,围着的一圈人,却没人胆敢上前一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李公公的一声高唱。
“太子驾到。”
众人纷纷跪地,只有青五抱着米颜,定定地立在寒风中,满面杀气地瞪着来人。
南宫云霆进门的那一刻,发现青五的软剑上满是血痕,心下一紧。
“云霆,捉奸在先,杀人害命在后,不能就这么算了。”蒙若晴小碎步到南宫云霆身前,正要下跪,被南宫云霆一手扶起。
“晴儿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晴儿开心。”南宫云霆一手揽住蒙若晴的肩膀,两人一并落座主位。
“云霆,这哪里是晴儿任性寻开心,不正家规,日后晴儿这个太子妃还如何立足。”蒙若晴娇嗔一声,半靠在他的怀里,美目一转。
“晴儿听云霆的意思,你说怎么处置?”
“府中不是有规矩,但凡不守妇道者,男女一并乱棍打死。”南宫云霆轻启薄唇,语调平淡,毫无波澜起伏。
蒙若晴却是听得浑身一颤。
乱棍打死?他舍得米颜?
抬眸惊怔地看向他,他却只看向外面冻得瑟瑟发抖的人,悠悠开口。
“还不行刑。”
一夜白发(二)
“还不行刑。”
屋内的话音一落,南宫云霆手下会武功者上前,硬是将青五拖开,押着米颜绑在长凳上。
“青五,青五……”米颜恐惧地唤着青五的名字。
青五在侍卫的手下拼命挣扎,那对千年不变的冷漠眼眸,两行清泪奔涌而出。
“程梁你去行刑。”南宫云霆垂眸轻啜一口热茶,淡漠的口气又说,“念在她与本太子相识一场,就让她少受些苦吧。”
程梁是他的贴身侍卫,抱拳领命,抡起板子狠狠打向米颜的后背。
“啊——”皮开肉绽的疼,伴着寒风无情地侵向米颜。
扯痛地嘶喊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怜悯。
第二板子下来,米颜清晰感觉到后背一片滚烫,就在这样一个滴水成冰的夜晚,她痛得香汗淋漓。
屋内传来玉儿的哭喊声,“要打就打我吧,小米无辜啊!是她故意陷害……”
“啊……”青五亦心疼地嘶喊,哽咽的嗓子只剩沙哑的哭声。
三板子下去,米颜意识混沌。
抓紧的拳头,指甲早已陷入掌心,滴滴鲜红,落在雪地,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
四板子下去,耳边好像隔着厚厚的一层水,凄厉的哭喊飘渺遥远,再也听不真切。
眼前越来越黑,那些在风中摇曳的灯火,离自己越来越远……
就要死了么?
原来在死前,并不痛苦,反而安静得安逸。
漆黑的眼前,她好像看到漫天焰火,争相绽放,映得大地五光十色。
飘飘洒洒的落雪中,屋顶上的风很凉,笼在一片绚丽下,心暖暖的。
静谧的夜里,能清楚听到,与自己背靠着背那人狂躁的心跳。
抿了唇,鼻端似有一股淡淡的,好闻的药香味,小脸烧得通红……
莫言……你在哪里?
小米,好怕。
五板子下去,米颜已一动不动。
程梁将食指放在米颜鼻下,指边只有悠悠流动的寒风。
“爷,断气了。”程梁抱拳回命。
雪,落了下来,洋洋洒洒,寒冷的夜晚,漫天雪白……
一夜白发(三)
“爷,断气了。”程梁抱拳回命。
南宫云霆轻轻放下茶碗,很慢很慢地走到门口。
飘雪随风灌进来,落在他墨黑的发上,墨黑色的狐裘上……
深邃的眸看向趴在长凳上一动不动的米颜,后背的单衫已染满血污,破烂不堪。
有血一滴滴滴落在雪地上,赫然刺目的红,束缚呼吸凝固……
他好像叹了口气,很轻很轻的一口气,在这凝寂得只有落雪声音的夜里,无人听见。
蒙若晴向莲波使个眼色,莲波会意。悄悄来到一动不动的米颜身边,食指放在米颜的鼻翼下,只有寒风流动的寒冷,生生害得莲波浑身一紧。
之后,她向蒙若晴微微点头。
蒙若晴舒坦了一口气,再看向南宫云霆屹立不动的背影,她踌躇着靠近。
“云霆……”她纤白的手,轻轻搭在他黑色的狐裘上。
“这回,都清静了。”他好似在叹息,也好似释怀。
“云霆。”蒙若晴手一抖,又唤了一声,略显祈求。
南宫云霆错开一步,没有回头,而是看向跪在雪中,又冷又怕的那白面书生。
“这人好像在成王府上见过。”很淡很淡的口气,却吓得那书生和蒙若晴浑身颤栗。
“太子爷饶命啊,太子爷,不关小的的事,全是她蓄意勾搭小的。”那书生颤抖地指向已然冰冷的米颜,如今死无对证。
“方才说过,男女皆乱棍打死。”南宫云霆话音一落,程梁将棍棒交给一个瘦弱的内监。
“还是凌迟吧。”南宫云霆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妖冶的浅笑。
书生吓得三魂丢了六魄,苍白得发青的脸色,张张嘴,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玉儿早已昏厥过去,就倒在欲扑向米颜的院内。
青五生生跪在冰冷的地上,眼角的泪已结冰,死死盯着米颜,发不出丝毫声音。
南宫云霆又淡淡出声,“全部收押。”
青五和玉儿被拖下去,落雪阻隔了最后一丝落在米颜身上的眼神。
一夜白发(四)
一刀刀下去,鲜血淋漓,书生的哀嚎划破夜的凝寂。
“想不通,想不通,她一直被关在这里,怎么会勾搭上成王府的人。”
南宫云霆转身,柔软得好像能挤出水来的眼眸,深深看着蒙若晴,就好像情人热切的目光,却害得蒙若晴神色错乱。
“这,这……”蒙若晴勉强寻回镇定,又说。
“怕是云霆记错了吧!云霆要是……要是再说他像成王府的人,都知道,成王是晴儿姑母的亲子,怕是……都要误会晴儿为成王报复了。”
南宫云霆笑了,笑得俊美无双,“我只是说,好像。”
那书生的血流了满地,如火如荼般吞噬一片苍茫洁白的雪夜。
“既然,既然她已死了,就厚葬吧。”蒙若晴实在胆怯去看院中的惨幕,转身背对。
她想过南宫云霆会护着米颜,想过米颜只是受到点皮肉苦。
也做过最坏的打算,他会对自己暴跳如雷。
着实就没想过,他会处死那个被他小心维护的女人。
这就是男人的爱么?还是他的心根本就不曾有过那个女人?
蒙若晴无从去猜想,她脑中一片混乱。当看到他如冰般的冷漠沉寂,她的心生生被刀子划过。
这一刻,她宁可他对自己发火,也不要用冷漠的背影对着自己。
“云霆,我们……走吧。”她试探出声。
“晴儿。”他终于转过身,薄凉的掌心轻轻触碰她娇嫩的脸颊。温柔得亦如往日般待自己那样的情深脉脉。
“嗯?”蒙若晴看得晃神,轻轻应了声,心中的恐惧亦渐渐消散。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么?”他薄凉的指腹轻轻扫过蒙若晴美丽的黛眉,慢慢的说。
“最厌恶女人,太多心机。”
蒙若晴吓得浑身一颤,刚刚放下的恐惧,重新席卷,厚重地侵袭向她柔弱的身子,忍不住大退了一步。
“其实……”他拖着长音,浅浅地笑,“你们不一再提起她,我真就忘了她了。”
突然门外有人仓皇来报,“太子爷,侧妃娘娘突然腹痛难耐。见,见红了。”
一夜白发(五)
蒙若晴哀怨地拧起秀眉,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她深深爱着的男人,难道真的是自作孽?
突然门外有人仓皇来报,“太子爷,侧妃娘娘突然腹痛难耐。见,见红了。”
南宫云霆依旧看着蒙若晴,温柔的墨眸,深不见底,恍若能吸附人的灵魂。
他唇边的笑意渐渐加深,“快去看看吧。若怡儿这一胎保不住,也落个终身不孕,我又要被迫娶别的女人过门,陪晴儿的时间就更少了。”
蒙若晴不知怎的,硬生生吸了一口冷气。
仓皇转身,离去的脚步凌乱又狼狈。
就好像逃走一般,挣脱他温柔而沉静的笑靥,挣脱这片充满血腥死亡气息的森冷院落……
一队人的背影终于隐没的漆黑的雪夜。
南宫云霆解开绑住米颜身体的绳索,轻轻抱起身体冰冷的她。
让身体娇小的她,包裹在温暖的黑色狐裘下,试图自己的体温可以给她些许温暖。
缓步走进屋内,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暖榻上。
冬梅端来温水和毛巾,看一眼榻上满身血污凝冰的米颜,冬梅通红的眼再一次落下泪来。
南宫云霆洗过毛巾,轻轻擦拭米颜后背的血痕,之后又上了药,再小心包裹,最后给她换上一身干净衣衫……
冬梅哭着拿来玉梳,南宫云霆伸手,冬梅将玉梳放在他掌中,站在旁侧无声落泪。
他略显笨拙地轻轻疏理米颜秀丽的长发,一下一下,很轻很轻……
冬梅终忍不住呜咽出声,南宫云霆眉心一皱,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冬梅噤声。
冬梅捂住嘴,小步退到门外,泪水淹没她的视线。
他轻轻地疏看很久,慢慢的慢慢的,就好像怕搅到熟睡的她……
薄凉的指,轻轻描画米颜苍白死灰的小脸,深邃的眼角,终凝出晶莹的泪珠。
就在他母亲死在他怀里时,他都不曾落下一滴眼泪。
如今……
却为了她落了。
心很痛,竟痛得比那“独蛊”更痛。
闭上深邃的眼,享受这撕裂般的疼,他笑了。
抱起米颜冰冷的身体,转动房内的一处机关,书架缓缓转开,后面的墙壁“轰”打开。
一夜白发(六)
打开的墙壁里面,是一条一路向下的台阶。
冬梅听到里面的响动,虽诧异,还是赶紧提着灯笼进来,为他照亮面前漆黑的台阶。
一直下到十米多深,才到一条悠长婉转的小路,走了约莫半个多时辰,开始是上去的台阶,也足有十米多高,到了一睹石壁面前。
冬梅转动旁边的一盏油灯,面前的石壁豁然打开。
那是一个房间,屋内没有灯光,漆黑一片。
冬梅举着灯笼进门,才隐约得见是一间布置奢华的房间。
他轻轻将米颜放在榻上,又坐在米颜身边,深深地看着她,看她紧闭双眼安静的样子……
南宫云霆再回到太子府时,天快亮了。他没去怡园探望杨彩怡,而是去了地牢。
他在地牢中走来走去,那些犯错的宫女家仆,一个个卑微跪地。
只有关在一间狭小牢房中的青五,怒目瞪着,那只有一眼宽窄的透气小口外,隐约见到的一抹黑色狐裘。
玉儿哭喊质问,“你还是他吗?还是阿哑大哥吗?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狠心?小米到底错在哪里?为什么这么对她?你还嫌对她不够狠心吗?为什么最后,最后还要她死,还要小米死在你的命令下……”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玉儿用力拍打牢门,门外没有丝毫声音。只能隐约看到,那抹黑色狐裘定在牢门外。
“就她了。”他无视了玉儿的哭喊,修长好看的手指,遥遥指向其中一牢门内,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
程梁打开牢门,直接将那女子拖出。
女子不知所以,一对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南宫云霆。正要下跪,南宫云霆扬了扬手。
叹息一声转身,这惊恐的眼神,还真像极了米颜的。
他坐在地牢内的红木椅子上,对那女子招招手,女子怯怕地挪过来。
“你叫什么?”南宫云霆看着她问。
“奴婢……叫影碧。”女子深深低下头,长发柔顺垂落。
南宫云霆点点头,对,是叫影碧,原先在他身边伺候来着。
一夜白发(七)
南宫云霆点点头,对,是叫影碧,原先在他身边伺候来着,好像伺候他一年多。
就是因为她的背影太像米颜,总是害得他心痛难耐,才找了事端给她塞到地牢来。
南宫云霆又向影碧招招手,她怯怯地又靠前两步。
“家里还有什么人?”他温声问。
“家里……家里还有老父老母,三个兄长,四个妹妹。”影碧怯声回答。
南宫云霆点点头,伸手拉着影碧到身边,轻轻说,“你的家人我会帮你照顾。”
他话音还未落,影碧仓皇抬头,她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你可愿意呢?”南宫云霆看到她眼中的清朗,知道她懂了。
影碧抿着唇,大眼睛盈上一层水色,“太子爷,可真会说话算数呢?”
“嗯,必不食言。”
“那……”影碧低下头沉吟稍许,终于鼓起勇气问,“可不可以告诉影碧为什么?”
南宫云霆一时无语,声音很低,低得沙哑,“为了一个女子。”
影碧笑了,清丽的眼底尽是艳慕,“能让太子爷纡尊降贵来求影碧,必是太子爷放在心里真真深爱的女子。”
“嗯,很爱。”南宫云霆点下头,声音很沉,“只是知道的有些晚。”
影碧垂下头,犹豫稍许,向他磕个头,“影碧可以有个祈求吗?”
“只要我能做到。”南宫云霆毫不犹豫答应。
影碧却又难于开口了,小脸羞得通红,稍许后才很小声地说,“影碧能死在太子的怀里么?”
话音一落,她许久没听到回复,自嘲浅笑下。
那是太子,高高在上的太子,是她只能仰望的人物。她不过是个卑贱得不能再卑贱的罪奴,能靠得他这么近,已是她的幸了。
正要打消这个念头,他突然伸出手来,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带到他的怀里。
影碧着实受宠若惊,心口兴奋得好像小兔乱撞。靠在他宽阔结实的怀里,能嗅到他身上那股带着温度的薄荷香。
不再恐惧下一秒就是她的死期,脸上只有满足的笑。
一夜白发(八)
影碧安静而满足地窝在南宫云霆的怀中,小脸上尽是兴奋得颤抖的笑意。
“我要的是,你能心甘情愿,一丝怨言没有。”他抱着影碧的手臂收紧几分。
影碧点点头,一对大眼睛深深地看着他完美的俊逸脸庞。
“影碧,此生足矣。”
“好,这就好。”南宫云霆看着影碧浅浅笑,宽大的手掌,缓缓罩住影碧的口鼻。
影碧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一对大眼睛里,只有他俊逸的脸庞。
窒息的痛苦袭来,她的清澈的双眼盈上一层血色,本能地张大。
却是没有丝毫挣扎,骨廋的双手,只是紧紧抓住他黑色的狐裘,一点一点,渐渐收紧……
“不要对她有怨,好吗?”南宫云霆柔软的眸子,略显祈求地看着影碧。
影碧的眼底漾起一层安逸的浅笑,算是回答。
抓着他狐裘的双手渐渐无力垂落,通红的小脸逐渐苍白冰冷。
最后,她噙着那丝浅笑,缓缓闭上眼,再也没有睁开……
南宫云霆轻吸口气,又抱了抱影碧绵软冰冷的身子,好像在哄一个听话又安静的孩子。
之后,他将影碧交给程梁,离开地牢。
关在地牢里面的人,谁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只听到外面一片寂静过后,传来板子打肉体上的声音。
只打了五下,狠重的五下。
但凡是人都会承受不住,却没有听到任何痛苦的挣扎与嘶喊……
“小米米,在干什……”莫言蹦跳地跑来,一推开院门,他欢快的声音僵住。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依旧没有遮掩住满院子的鲜红,还有长凳下面,一滴一滴的扎眼鲜红。
春月一边哭一边擦拭屋内被青五杀死的那几个家仆的血痕,听到外面传来莫言的声音,她哭得更加悲切。
“出什么事了!”莫言奔入房内,手上还戴着米颜缝补的那副丑陋的手套,手里拿着一个精致是盒子。
“莫……”春月哭得说不上话来。
“到底出什么事了!人呢!!!”莫言暴吼。
为什么屋里只剩下春月?其余的人呢?
一夜白发(九)
莫言找遍屋子,也没有找到米颜,也没见到除春月之外的人。
屋内,有一盆血水,一条沾染了血迹的毛巾。
莫言抓起毛巾问春月,“快点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春月却只会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莫言一把抓住春月的衣领,一扫往日温润,满目阴霾可怖。
春月吓得将眼泪硬生生咽下去,沙哑着声音,哽咽说,“我……我吓晕了,起来……起来就都没人了。”
春月又简单说了昨晚发生的事,莫言一把丢了春月,飞奔出去……
昨夜飘了一夜的雪,清晨起来的人还来不及打扫,大地一片苍茫,映着初升的骄阳白得晃眼。
莫言抓来府里的仆人,问了才知道,南宫云霆在葬场,那个昨晚偷人的侍妾,要被行火葬。
当他赶赴火葬场时,只看到熊熊燃烧的烈火中一张死灰的脸……
“小米——!”莫言嘶喊着扑上去,却被程梁一把抱住。
火越烧越旺,那抹娇小的身影,最后彻底淹没在一片火海中。
“啊————!”莫言悲痛欲绝的嘶喊,粉碎清晨的宁静,震得树枝上的雪扑扑落下。
“够了!”南宫云霆怒喝一声,冷漠转身,背影僵直。
“你好狠啊!”莫言颤抖嘶吼着,额上青筋爆起。
盯着南宫云霆那道孤傲的背影,莫言沉痛的眸底,恨意缭绕。
“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南宫云霆冷喝一声。
莫言没了声音,抓紧的拳咯咯作响。
南宫云霆微微侧头,狭长的眸睨向莫言,薄削的唇微微动了下,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最后,举步离去。
“噼里啪啦”熊熊燃烧的火焰,吞噬了火中人在这世间的最后痕迹。
莫言静静地看着那片火海,美丽的桃花眼如死水一般,没有丝毫表情……
火终于熄了,烤得周围的雪都融化成水。
莫言拿下准备去敛骨灰内监手里的白玉陶罐,不顾未熄灭火中的灼烫,一点点,收起灰白色的灰烬……
一夜白发(十)
莫言再出现在凌水阁时,已是三天后,顶着一头雪白的长发。
春月刚在排位上添了香,回头看到一头白发的莫言靠在门边,着实吓了一跳,差点没能认出他来。
他满身酒气,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捏着米颜缝补的那副手套。
怔怔地看着供桌上,只写了“南宫米氏”的牌位,麻木的心房根本不知是一番何种滋味。
摇摇晃晃瘫坐在灵位前,仰头灌下一大口酒,酡红的脸庞,尽染沧桑的狼狈。
“莫公子……”春月呼唤一声,本想扶他坐在凳子上,却被他一把推开。
春月再不敢上前,只能站在后面,默默垂泪。
莫言盯着那牌位许久,从怀里掏出那天跑来找米颜时,手里拿着的那个精致的盒子,慢慢打开,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只蝴蝶花样的金钗,宝石镶嵌精致,蝶翼雕刻得栩栩如生。
他拿起来细细观赏,看了许久,又收入怀中,最贴身的那一层。
莫言在地上坐了一整天也没说话,直到晚上,他才说话,声音沙哑难辨。
“冬梅呢?”
“自打事后,就一只没见着。”春月赶紧回话。
“青五和玉儿呢?”
“被关押在地牢,听府里的人说,青五杀了人,要被处决。”
莫言冷冷地闷笑几声,最后又深深看一眼灵位。
起身,离去。
雪白的狐裘,雪白的长发,渐渐隐没在漆黑的夜里……
当米颜恢复意识时,已是四天后的晚上。
浅浅睁开模糊的眼,只隐约看到一个女子,一会给她擦脸,一会给她喂药喂水。
她看不清那女子的脸,只模糊听那女子说。
“姑娘是不是醒了?睡吧,明日就能好了。”
轻轻柔柔的声音,好熟悉,就是想不起来是谁。那女子轻轻拍着她,渐渐地沉入梦乡……
在梦里,她好像去了很多地方,有山林,有山洞,有断崖,有山坡……
模糊又遥远的景象她看不真切,却又抵制自己去看清楚,强迫自己沉浸,最后远离那些破碎的景象。
漆黑过后,她终于看到漫天的焰火,绚烂美丽,心砰砰地跳着,耳边有美妙的笛音,唇边甜美绽放……
一夜白发(十一)
米颜在那个别致的小院子,养了七天,背部的皮外伤也好的差不多,可以下地来回走动。
这里只有她和冬梅两个人,一直也都是冬梅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
听冬梅说,是程梁在行刑时动了手脚,她才会处于假死状态。之后被太子转移出太子府,自此就可以避开太子府里那些女人的阴谋算计,安静生活。
冬梅说青五和玉儿不会有事,太子会安排她们去个安全的地方。
“冬梅,我想青五,想玉儿,想莫言,你去找他们过来好不好。”米颜抓着冬梅的手摇。
“不行,姑娘没死的消息,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以免惹来祸端。”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想我死?”米颜不懂,自己到底得罪了谁,为何这么多人不喜欢自己,陷害自己。
“姑娘失忆,先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冬梅也只是略知一二,姑娘可能跟西良国寻找的太妃有关,被成王发现,先是气害他受伤,后是气太子袒护姑娘,只有他们以为姑娘死了,这事才不会再闹大。未免走漏风声,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
“袒护?你说他袒护?如果这样也算袒护,我真不知道不袒护会是什么样子!”米颜一把推开冬梅,不想再听到冬梅说话。
“姑娘,很多事你不了解,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明白。不过冬梅知道,太子心里是有姑娘的。”
“我不用他有!只要我别再看到他就行了!我过我自己的日子,他过他自己的,谁也别打扰谁!”米颜将冬梅推出门外,将房门死死关紧。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两个人不说话,院子就静得只有春天悄悄来到的声音。
米颜天天捉摸逃走,逃出这个没有欢声笑语的冷寂院子,去找莫言,去找青五和玉儿。
怎奈冬梅看的实在严,米颜根本寻不到机会。
终于有一天机会来了,冬梅出门去帮她买糯米团子,米颜说想吃。
冬梅出门,却将大门锁死。
没关系,她可以爬树,院子里有一棵梨花树,现在已结满花苞。
一夜白发(十二)
好不容易爬上树,墙头距离自己一米来宽,米颜努力够向墙头,终于双手攀住墙头。
就好像看到了自由的希望,她笑得开心。用脚蹬着墙壁,总算爬了上去。
墙外是一条很长很长的巷子,一个人都没有。
米颜坐在墙上,三米来高,下面又没有支撑点,这一跳肯定伤到骨头。
只要能逃出去,去找莫言,找玉儿,顾不上许多,即便受伤,也要试上一试。
小心爬下墙头,双手紧紧攀住,就这样吊着,看向下面的地面,却没了松手的勇气。
墙头的琉璃砖瓦很滑,米颜的手终于坚持不住,惊呼一声掉了下去……
就在她紧紧闭上双眼,等待接下来摔在地上的剧痛时,身体好像撞到一个坚硬而又柔软的东西。
猛地睁开眼,原来她被人紧紧抱住,正要道谢,抬头看到抱着自己的人,她吓得没了丝毫声音。
居然是他!那个冬梅口中说的太子爷!
米颜在他的怀抱中挣扎,他却抱得更紧,将她的身体紧紧贴在他的胸膛,让米颜再动不得分毫。
他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淡淡的带着他体温的味道,是薄荷香。
清新,薄凉。
南宫云霆抱着米颜直接回了院子,到了屋中也没有放开米颜,而是静静地看着窝在他怀里,那张怯怕又抗拒的小脸。
米颜终于挣开他的怀抱,跑到屋内的窄门后躲起来。
感受怀中失去她体温的清冷,南宫云霆垂下眼睑,“你就那么想走?”
米颜在门后露出一只大眼睛,不知如何回答。生怕自己又惹怒他,又受到惩罚。
好疼,好害怕的惩罚。
“你怕我?”南宫云霆看向米颜,米颜又赶紧向门里躲去。
他顿觉,自己是在明知故问。
“你不用怕,我再不会伤害你。”他无奈笑笑,靠近米颜。
米颜赶紧后退,最后撞在墙壁上退无可退,水眸恐惧又无助。
“真的。”他软下眸光,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她粉雕玉琢的脸颊。
米颜侧头,抗拒地避开。
一夜白发(十三)
南宫云霆的手一空,心痛的滋味浸染眼角眉梢。
一把抓住米颜的手臂,将她扯入怀中,紧紧的,不给她任何挣脱机会地紧紧拥住。
“你到底,如何能信我?”他似在问米颜,也似在问自己。
他微哽的口气,害得米颜心头一颤。
他的怀抱,他身上的味道,为何这般熟悉?
熟悉得她不想真正去抗拒,就连对他的恐惧亦渐渐搁浅……
“原先,真好。真的好。”他喃语一声,似叹非叹。
他的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嗅着她身体的特有体香,呼出的热气绵软了一方倔强。
米颜的手颤了颤,突然很想抱住他,这个看似高傲高贵,却又这般脆弱的他。
挣扎稍许,她的手终还是垂在两边,任他抱着,不反抗也不顺从。
许久,他低低出声,声音中有遮掩不住的疼痛。
“就在这里安心呆着,总有一天,我会接你出去。听话。”
“不!”米颜第一反映就是反对,“我不要,我要出去!”
“只有这里最安全!”他终于恼了,霸道的口气,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我不要被关在这里!我讨厌这里!”米颜一把推开他,跑到这个房间内,与他最远的距离。
原先在太子府也是被关,至少有青五,有玉儿,有莫言,还有春月,大家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日子过的开心又快乐。
而现在,她乐不起来,青五和玉儿不知去向,莫言也不来找她。
即便和冬梅有什么一点开心的事,两个人笑总是那么单调。
她不喜欢这里,大心眼不喜欢!
尤其是面前这个男人,明明要打死她,还说在保护她,不能信,不可信!
南宫云霆的眉心渐渐收紧,该说她不知好歹,还是说自己一厢情愿?
他圈住了她的人,而她的心……到底遗落在何方?
“容不得你说不!”他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出了院门,他又顿住。他怎么又吼她了,手扶住剧痛的胸口,唇角漾开苦涩的笑。
一夜白发(十四)
在门口,南宫云霆离去的脚步顿住。
回头看向站在站在房门口的米颜,她的目光遥远而陌生,迷茫而无助……
这样子的她,很是让他怀念,原来的她。
会生气,会发火,会打人,即便会用怨恨的眼神看他,至少也是亲切的。
手掌抚在胸口,里面一直剧烈疼痛。转身,背影孤落。
颜儿,我也在一直自我惩罚。
可否能换来,你丁点原谅?
到底是谁的错?我的?抑或是你的?更或者,我们都没错,错的是天意弄人。
程梁又将院门锁紧,雅致的小院只剩下米颜一人。
她突然发疯地摔东西,弄得满屋狼藉,最后累得气喘吁吁,瘫坐在地……
南宫云霆隔三差五就回来过来,每次逗留的时间也不久。
多则一个时辰,少则有时进了院门,看一眼就走。
他会带来很多东西,太子府和皇宫的东西是世间最好的。
奇珍异果,稀奇玩意,都是寻常人家吃不到也见不到的。
米颜不是很喜欢,也不讨厌,在他走后会吃,也会玩他送来的东西。
就说那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不但看着好看,晶莹剔透,到了晚照得屋子通亮。
还有那个,一点燃蜡烛,就会自己转动的灯笼。
听冬梅说那叫九凤朝阳玲珑灯,是贡品。
还有一只碧绿碧绿的鹦鹉,它会说话,叫碧儿。
只要从它身前走动,碧儿就会大叫,“皇上万福,皇后万福,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米颜每次逗弄它都会开心笑起来。
冬梅没事就训练碧儿,在梨花开了满院的时候,碧儿终于会说。
“小米笑一个,小米笑一个……”
“哈哈,碧儿好可爱,碧儿笑一个。”每每这时,米颜笑得比院中的梨花还美。
“小米笑一个,小米笑一个……”
“嗯,已经笑了,你也笑。”米颜笑得乐不可支。
冬梅看米颜笑得开心,也会跟着笑起来。
一夜白发(十五)
有时候,碧儿会头脑失常,尖细的嗓子会叫,“太子驾到,太子驾到……”
米颜吓得赶紧规矩站在一旁,不笑也不语,等待那个阴晴莫测,又让她心有余悸的人进门。
最后,等了许久也没人进来,忍不住看向院外,肯本毫无一人。
“坏碧儿!你说谎!今天不给你饭吃。”米颜指着碧儿训斥一番。
“坏小米,小米坏。”碧儿来回走两步,弯弯的小嘴一张一合。
“好家伙!学的好快啊!”米颜又忍俊不禁。
生活就在碧儿的到来后,有了点生气,也好过了些。
外面飘起细雨,打得屋顶的琉璃瓦“沙沙”作响。
米颜坐在窗前,一边逗弄碧儿,一边听细雨打在花瓣上的声音。
世界好静,似乎能听到花瓣零落的声音……
就在米颜枕着雨声昏昏欲睡时,碧儿细细的嗓子又叫起来。
“太子驾到,太子驾到。”
米颜清醒过来,拿着谷穗去点碧儿小小的头。
“好啊你,又乱叫,今天罚你不许喝水。”
“太子驾到,太子驾到……”
“你在叫,今天晚饭也没了!”米颜用手指去点碧儿的小嘴,它却张着小嘴,轻啄下米颜的手指,好像在讨好一般。
米颜“咯咯”笑起来,清脆的声音如黄莺出谷。
米颜没看到,南宫云霆撑着一把纸伞,就站在梨花盛开的树后,透过纷繁的花枝,静静看着窗前笑得开心的她。
多久了?他忍不住叹,没看到她这般笑过了。
心间突然宽慰很多,即便很痛,也觉享受。
“太子万福。”冬梅发现他,赶紧行礼,之后又说。
“外面下着雨,小心着凉。”
米颜脸上的笑意当即收敛,透过窗子看向繁华花枝后的他……
他今天穿了一件紫色锦袍,突然不再是黑色衣袍,竟觉得他有了几分鲜活的色彩,不再那么压抑得让人喘息困难。
他进门,面带浅笑,只看着米颜笑。
一夜白发(十六)
他进门,面带浅笑,只看这米颜笑。
冬梅接过伞,又奉上热茶。“我去熬点姜汤,太子多少喝些,免得真就着了凉。”
说着,冬梅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米颜和他,一个窗前,一个桌旁。
“过来。”他的眼里满是笑意,指了指身侧的位子。
米颜踌躇下,但还是挪着步子过去,站在他示意的位子,却不坐下。
他又笑笑,拉着她坐下。他的手很凉,米颜忍不住抽手,他反而紧紧抓住。
来之前,他真有千言万语想说,可一看到米颜安静的样子,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两个人一只沉默,一个深情凝望,一个半低着头。
即便什么话都不说,即便她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南宫云霆也觉得开心。
她不再似前些日子那样惧怕自己,抵抗自己了。
冬梅熬好姜汤送进来,热气袅袅升腾,梨花香混着姜的香味漫满屋子。
南宫云霆没有喝,离开时满面笑意。
弥漫的细雨中,梨花瓣飘飞的树下,他似乎看到,颜儿安静靠在他怀里,笑得甜美娇憨的样子。
隐没在雨中的背影,一片轻快。
米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顿觉莫名其妙。
他为什么笑?为什么开心?怎么不说出来,让她也开心一下?
接下来,他几天都没有出现。
米颜有些盼着他来,不是为了想看到他。
只因……能玩的东西,都玩腻了。而且冬梅做的饭菜,不能说难吃,不过确实没他送来的吃食美味。
她没对冬梅说出自己的心思,不然冬梅肯定一脸坏笑地看她。
梨花渐渐落了,满院子都是纷飞的白色花瓣,就像是冬日里下的雪。
米颜突然很想莫言,就是在一个落雪纷飞的夜晚,他送了她一个最美丽最难忘的天空。
莫言也不知道在哪里,已经两个来月没有见到他了,会不会也像她想他一样的想他?
米颜每每这时,都会一脸低落,外面那么好玩,只怕莫言根本不会想她。
一夜白发(十七)
碧儿不吃肉,米颜却总夹着肉渣给碧儿。
碧儿转身躲开,然后细细的嗓子叫起来。
“小米坏,小米坏。”
“再说我坏,我打你哦!”米颜故意凶神恶煞。
“颜儿,颜儿……”碧儿居然学起南宫云霆。
米颜撇撇嘴,点了点碧儿碧绿的毛羽,“小坏蛋,闭嘴。”
夜里,米颜有些睡不着。
躺在床上,可以看到窗外的梨花树,透过树枝,天幕上繁星点点。
看了许久,困意终于来袭,刚闭上眼,只听碧儿叫起来。
“太子驾到,太子驾到。”
米颜一个骨碌从床上跳起来,直直地看向房门,等待那扇门被那个人推开。
是盼?是怕?有那么短暂的一瞬,她竟有些分不清楚。
门没被人推开,院内隐约传来长剑划破空气的轻吟。
接着是一道熟悉的,极想念的,满含恼怒的声音……
“冬梅,你知道我出手的下场。”
“冬梅知道,但冬梅职责所在,望公子见谅。”
“给我让开!”愤怒的低喝,显然已失去耐心。
是莫言!米颜赶紧穿上绣鞋,扑到窗前。
“莫言!”米颜推开窗子欣喜呼唤。
月夜下,那一袭雪白的长衫,像极了院内盛开的梨花,圣洁清香。
只是,他的头发……
那一袭漆黑似缎的黑发,为何也一片雪白?
莫言回头,春风般的桃花眸,在看到米颜的那一刻,敛尽浓郁的杀气,只剩一层水色荡漾的笑。
米颜心头一痛,莫名的痛,忍不住双眼模糊,迷离了他的满头银白。
莫言饱满的唇瓣颤抖了下,笑意飞扬,“小米丫头,你愿意跟我走吗?”
他的口气竟然是不确定,蕴含丝丝哀求。
“只是……”米颜略显为难地看向冬梅。
冬梅看的这么紧,根本不可能放了她。何况现在,冬梅手中的长剑正指着莫言。
“她拦不住我。”
见莫言这般肯定,米颜重重点头。
“我愿意!”
一夜白发(十八)
“我愿意。”
米颜的话音还未落,只见一抹白影飞向自己,刹那间,莫言已将她从窗内揽入怀中。
“莫公子!你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冬梅说着飞身追来。
莫言洒下一片白雾,冬梅的身体一晃,跌落在地,声音隐没在清冷的月色里。
“冬梅……”米颜担忧地呼喊。
“放心,是迷药。”莫言几个起落,已带米颜飞离那个开满梨花的院子。
“我怕你不理我,怎么敢伤她。”月夜里,漾开莫言笑绵绵的声音。
“怕还这么久不来找我。”米颜嗔他。
“这个……”莫言沉吟稍许,“前段时间,我养的一只猫丢了。以为它死了,我很伤心。”
“哦,原来是这样。”米颜很好骗地原谅他。
“后来我很开心。”
“为什么?”
“因为,那只猫,被我找到了。”莫言看一眼怀里的米然,见她一脸认真,忍不住笑起来。
米颜这才反应过来,“好啊你,居然说我是猫。”
“喂,别打我啊,正飞着呢,万一掉下去,你说我们俩谁垫下面。”
“当然你垫下面。”
“这么狠。谋杀亲夫啊你。”
“谁,谁是亲夫!别乱说!”米颜的小脸羞得通红。
莫言嘟起嘴,白发在风中飞扬,“你不让我做你亲夫,干嘛跟我走。”
“我……”米颜没了言语,扭捏地低下头,只会笑。
莫言朗声笑起来,夜色下他笑的很美。
“逗你呢,傻丫头。”
“你……”
莫言带米颜飞出阐都,一路向北,飞了一夜,在一处偏僻的山间竹屋落下脚。
“这是你家吗?”米颜看眼那间小竹屋。
虽然简朴又简陋,收拾的却很干净,布置的也甚为雅致。
一进院子,到处都是竹的清香,别有一番隐居山林的世外情味。
莫言沉吟下,“算是。”
“挺好看的,你就一个人住吗?”
米颜东看看,西看看,除了他们两人再没别人。
一夜白发(十九)
“挺好看的,你就一个人住吗?”
莫言垂下眼睑,神色沉寂,过了会,声音很沉地问米颜。
“这样的房子,你愿意住吗?既不华丽也不舒适,更没人服侍伺候。凡事都要亲力亲为,还要东躲西藏,甚至朝不保夕。”
米颜被莫言问得一愣,好笑说,“怕什么?不是有你么?”
“你,相信我?”莫言不确定地问她。
“嗯,我相信你,不会让我饿肚子!”米颜抱着肚子,嘟着嘴,“我有些饿了。”
“你啊,还是跟以前一样。”莫言满眼宠溺,点了点米颜的额头。
“我以前什么样子?你说说。”米颜又好奇起来。
“你之前问过我。”莫言带米颜进入竹屋。
“我还想知道嘛。”米颜摇着他的手臂。
“说实话,我们那时候也不是很熟,接触过一阵子,就记得你很贪吃。”莫言刮了下米颜的鼻头。
那时候她有孕在身,才会格外贪吃。
“没了么?”米颜眨巴眨巴大眼睛。
莫言耸耸肩,“不然你想知道什么?”
知道的越多,只会痛苦。
“比如,我什么性格,我们怎么认识的,比如我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跟谁要好,父母是谁……”米颜想问很多很多。
以前问过玉儿,玉儿支支吾吾。
问青五,话少的要命。
问冬梅和春月,更是一无所知。
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张白纸,空白得心里发慌,甚至恐惧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
不知道自己以前跟谁有瓜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陷害,更不知道该去接触谁,不该接触谁。
就好比莫言,青五一再强调,要离他远些。
她很迷茫,很想听青五的话,却又舍不得莫言。
“你以前性格没现在好,说好听是傲气,不好听是拽。你喜欢吃……”
莫言第一想到的是酸酸的樱桃,她还用樱桃核吐他。也正是那晚,他怄气离去,再也没回来。
如果当时,他不一走了之,她也不会悲痛欲绝,毫无生念,南宫云霆也不会在无奈下喂她吃“忘蛊”。
如果当时的事不发生,她的孩子也该出生了……
一夜白发(二十)
“你喜欢吃……”
米颜见莫言不说话,自顾想着什么,忍不住追问。
“吃什么?”
“跟现在一样,喜欢吃肉!”
莫言打开竹桌上,早已备下的食盒,里面是一只油黄油黄的烤鸡。
“那我的父母是谁?”米颜喜滋滋地扯下一只鸡腿。
“丫头,不热下就吃。”莫言没拦住,米颜已吃了一大口。
“没事啦!你说啊。”米颜口齿含糊地催促。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也没说过。”他只听米颜提过想念父母。
“你也不知道,玉儿也不知道。”米颜又赶紧问,“玉儿和青五现在在哪里?”
“她们没事,早被我偷出来,安置妥当了。明天带你去见她们。”
“太好了!”米颜欢呼起来,不慎呛到。
“你呀,慢点,又没人跟你抢。”莫言赶紧倒一杯水来。
山间的清泉,有股清甜的清香,虽有初春的凉意,喝下一口浑身更冷,米颜却喝得开心。
院子里有一条从山上一路拼接到竹屋的竹筒,竹筒的尽头是一个用石头垒砌的水潭。
山泉沿着竹筒一路流下,水潭满溢,山泉水又洋洋洒洒地流下山。
莫言在水潭里舀了水来。米颜洗把脸,清凉之感顿时扫空一夜未睡的困倦。
“你去睡会。”莫言坐在院子里剔竹竿。
“不去,我不想睡。”米颜坐在莫言身边,双手托腮地看着他。
“怎么?”莫言看她一眼,笑笑。
“怕你走,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米颜低下头。
那个夜里,她很害怕,太子要打死她,一直念着莫言的名字,他都不出现。
“这次一定不会再走了,天天守着你。”莫言心疼地摸摸米颜的头。
米颜就是不睡,看着他麻利地将一根根竹竿,剔得一端细细的。又看着他一头白发,在山间的风中轻轻舞动。
“你的头发……”米颜终于忍不住问。
莫言侧头,看她笑,“练功走火入魔。”
“那你现在是魔了?”米颜张大双眼。
“是哦。”莫言故意恐怖声音,举着双手去抓米颜。
“呀呀,大坏蛋来啦。”米颜吓得赶紧跑,银铃般的笑声响彻整个山谷。
恢复记忆(一莫言的小竹屋真的很美,清早一起来,鸟语竹香沁人心脾。
米颜大大地伸个懒腰,享受地深吸一口清晨的清凉空气,心下不由叹。
如果……日日早起都这是般美好,此生足矣。
“起来了。”莫言坐在院中的竹凳上,低着头不知在捣腾什么东西。
“你是一夜没睡,还是早就起床了?”米颜歪着头看他。
昨晚睡得很安稳,竟忘了屋里只有一张床,莫言昨夜在哪里睡的?
“还没睡。”莫言将竹子削成细细的针,规矩地摆在竹桌上。
“就为了弄这些东西?”米颜抓起竹桌上的竹针,却被莫言一把抢下。
“小心,有毒。”莫言紧张地看眼她的手指,发现没受伤,才放心。
“做这些做什么?”米颜困惑问。
昨天莫言削了很多一头尖尖的竹竿,现在又弄了很多毒针。
武器?没必要这么多吧!
竹桌上大概有几百根毒针,院子的地上又堆着一大推一头锋利的竹竿。
“不在周围做些埋伏,他们早晚找到这里。”
他们……“太子他们?我一走,大家清静,为何还要追来?他又不待见我。”
莫言的手僵了下,隐在白发下的俊脸,略显苦涩。
“谁知道了,有病吧。”
“我看也是。”米颜重重地点下头。
竹林中有一阵劲风卷过,竹叶沙沙作响。
莫言唇边的笑意加深几分,依旧削着手里的竹针。
一道红色身影闪过,米颜只觉身体一轻,已被那抹红色扣入怀中。
米颜吓得尖叫一声,发现来者是个容颜艳丽的女子,又见莫言不做声,才稍稍放下恐惧。
“你吓着她了。”莫言轻声责备。
“呦呦呦,不过跟主子开个玩笑,可动了您的心头肉了,看紧张的。”
红衣女子撇撇朱唇,一眼不眨地看着米颜,看得米颜浑身不自在,只能深深低下头。
“呦呦呦,长得不赖,配得上主子。”红衣女子嫣然一笑,万种风情催人噬骨。
恢复记忆(二)
“呦呦呦,长得不赖,配得上主子。”红衣女子嫣然一笑,万种风情催人噬骨。
“配不配得上,还轮不到你说。”莫言抬眸笑笑,眼角眉梢尽是得意。
“主子,你喜新厌旧的这般明显,点赤可不依。”点赤一个转身,已坐在莫言对面的竹凳上。
葱翠绿竹中红裙飞舞,像是盛开在在山中一朵红芍药,妖娆地洒下一片山野独有的药香味。
“从没喜过旧的,何来的厌旧之说?”莫言云淡风轻地揶揄着,气得点赤娇容噙怒。
“好啊你,得罪我可没好下场,小心我报复你。”
点赤满面狠色,纤纤玉手化成爪状,抓向莫言。
“别伤他。”米颜吓得寒毛倒竖,赶紧扑向莫言,护在前面。
点赤和莫言都愣住,显然没想到米颜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哟,原来主子也是心头肉的心头肉啊。”点赤掩嘴笑起来,风情妩媚。
莫言是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看着米颜,一对春风般的桃花眼,浮上一层笑意。
“别怕,点赤一向喜欢闹着玩。”莫言拉米颜坐在膝上,温暖的手掌轻轻抚摸米颜柔顺的长啊。
原来是闹着玩,自己还这般紧张。
米颜顿觉又窘又羞,小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推开莫言,站在一边。
“哈哈……”点赤又笑起来,柔媚中透着几许英气。
“心头肉能待主子这般,主子做的一切也值了。”
“我看上的,我选的,岂能差了。”莫言又是一脸得意。
“好啦,心头肉,别站着了,再站着,主子又该怪我了。”点赤拉着米颜坐下。
“我……我叫米颜。”不叫心头肉。
米颜咬了下嘴唇,坐在莫言身侧,尽力与点赤远些。
这女人笑得很好看,即便一身风骨柔情的娇媚,也看得出是个男人性子的不羁洒脱之人。
“你怕作甚?”点赤不满,一拍竹桌,吓得米颜浑身一紧。
恢复记忆(三)
“你怕作甚?”点赤不满,一拍竹桌,吓得米颜浑身一紧。
“我……”米颜懦懦地又向莫言身侧靠了靠。
深知与莫言相熟,定是可信之人,自己打心眼里也喜欢这样性子的点赤。
可……就是忍不住怯怕。
看着米颜这般,莫言满眼心疼。
“她胆子小,你别吓她。”莫言微嗔了句。
一手搭在米颜肩上,像安慰小动物似的,轻轻拍了拍。
一个女孩子,在经历了那么多险难之后,又失去记忆重新接触这个险恶的世界。
在她的心底深处的恐惧,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消除的。
只能希望给她更多的保护,让她早些走出阴影。
点赤见这样子的莫言又忍不住笑,“一直以为主子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点赤是死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能有个人儿让主子这般捧住掌心疼爱。”
点赤笑着看了眼米颜,娇美的眼底隐现一抹不易被人发现的艳慕。
“外面怎么样了?”莫言不再与点赤逗笑,面色微沉,又开始削竹针。
“还能怎样,跟主子预料的一样,那人正派人暗中到处寻找。”
点赤倒了杯清茶,小口喝起来。
“一会你去将这些布下。”莫言暗指埋伏。
“也不用这么急,万竹山充满瘴气,又布下迷阵,没人闯得进来。”
原来点赤是五毒门的左护法,莫言最得力的属下,能进得来万竹山的除了点赤,便只有右护法南林。
一天接触下来,米颜跟点赤也渐渐熟悉。
点赤跟莫言是同一师傅,比莫言大两岁,是莫言的师姐。
也许就是这层关系,自从莫言成了五毒门的门主后,敢跟莫言这般没上没下逗闹的,也就只有点赤了。
米颜坐在点赤身边,双手托腮。听点赤讲莫言小时候的趣事,听得米颜时不时的大笑。
莫言十岁那年,为了练毒,居然亲自尝试,毒药发作满身乌黑。他跑去主殿寻师傅,本想求救,却被在主殿的师兄弟们错当成私闯五毒门的贼人。
恢复记忆(四)
莫言九岁时,为了练轻功去追天上的鸟,不慎掉入井中,自身带的毒药融于井水,正巧师傅远行,无人能解井水之毒,害得整个五毒门半个月没水喝。
莫言八岁时,师傅带他出山,在镇上途经一座青楼,他嫌烟粉味刺鼻难闻,一把毒粉,毒倒整个青楼,连街上过往路人也未幸免。幸亏师傅及时出手,才不至伤了人命,自此五毒门落下残害生灵的邪教骂名。
莫言七岁时,因偷吃了师傅炼丹房的丹药,被罚在玄冰洞面壁思过,待点赤去给他送饭时,他居然毒死山上一只老虎,抱着老虎温暖的毛皮大睡,气得师傅吊起来打了他四十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