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宁楚就带了一个小盒子走进了子墨的房间。见子墨眉眼也不抬的样子,直接将盒子推到了他的面前,开口道:“这是潇然梦。”
“潇然梦?呵呵……”子墨笑道:“什么人值得这样死法?”潇然梦名字虽好听可确实是无药可解的毒药,但却又是这世上最快乐的毒药,它可以让人每日在睡梦中梦见自己最快乐的事情,最后精力一点一点的散去,委实有点像传说中的狐狸精吸人精气一般,最后让人虚弱致死。
宁楚淡淡道:“你需要做的是每天下一点,直至一瓶全部没有了。”
子墨非常理解宁楚这样的要求,因为如果一次太多,那么被施毒的可能一晚上就死去,而死后的情状往往会被别人看出端倪,这也是这一奇毒的弊端。怪不得他想要自己去做,长时间的给同一个人下毒,还要不被发现,这的确不是一般人可以做的。虽然,这种事对自己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是……
看到子墨半晌没有出声,眼神悠远好似在想些什么一般,开口道:“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我没来过吧。”起身,拿上盒子,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他听见子墨说:“我答应你,但是你得用线索交换。”还略带一丝玩味的说:“如果我做成功了,你却什么都没查出来怎么办?”
“这你可以放心。”宁楚笑道:“我想你对潇然梦想比也有了解,由你决定那个人什么时候死,可死亡开始的时间,就是我告诉你昭华母亲下落的第一个线索。”
“好。”
沈宁楚走进书房的时候,沈安川正在凝神看着墙上的那幅睡莲图。
“爹,这幅图您似乎很喜欢。”宁楚开口道。
“恩。”沈安川沉吟道:“吩咐你的事情如何?”
“已经答应了,只不过他有条件。”
“哦?”沈安川转过身饶有兴致的看着宁楚,问道:“什么条件?”其实本身,宁楚能够说服慕子墨帮助他们一起行事,他就已经很惊讶了,久松山的规矩他记得,不许杀人就是第一条。他沈安川为了不侮辱师父的名声,早已将自己逐出了久松山多年,杀人早已不放在眼里了,可是慕子墨不同,他是师父最后的入室弟子,继承了师父所有的武学,也就是说以后九松山就只靠他一人。他要保护的不只是师父,而是整个久松山。他是决计不可能离开师门的,可是杀人这一条却足以被废掉武功赶出久松山了。可这一回,慕子墨居然答应了。
此时,沈安川不得不对沈宁楚刮目相看。如果日后宁楚成为自己的敌人的话,那么……
宁楚觉得沈安川似乎没有在听自己说话,试探道:“爹?”
沈安川回神道:“什么?”
宁楚耐心道:“我刚刚说,他的条件是想知道华菱裳的下落。”说完了以后,宁楚故意停顿了一下想要看看沈安川的反应,可是,出乎意料的,沈安川的脸上平静如水,他捕捉不到一丝丝因为这三个字而带来的表情甚至是反应,惊讶、悲伤、爱慕、痛苦、烦恼、憎恨……什么都没有。这样,不是更奇怪吗?忽的,宁楚的嘴角浮出了一抹笑容。
“他为什么要找华菱裳?”沈安川深深的望着宁楚,仿佛要确定什么一般。
隐去了笑容,宁楚沉声道:“为了昭华。”
“你说他喜欢昭华?”沈安川的话语中似乎透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孩儿不是这个意思,”宁楚好似斟酌了一会儿道:“慕子墨似乎是为了报恩,才要找华菱裳的。”
“报恩……”沈安川好似在思考这两个字的可信性一般,开口道:“楚儿,如果我们没有华菱裳的下落,可是我们又需要慕子墨的帮忙,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没有华菱裳的下落……沈安川的这句话是不希望华菱裳被人找到的意思吗?那么他要怎么做,整个棋局如果没有慕子墨的话……是根本不能成事的。要欺骗慕子墨?慕子墨也不是傻子,这种欺骗根本不可能长久,按照他那种普天之下为己独尊的性格,发现了欺骗反而会成为最大的绊脚石。
沈安川并没有催促宁楚立马给出答案,好似一个考题一般,他想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只是,菱裳她……想到这里,沈安川的眼里忽的好像失去了光芒一般,悲伤在眼眸里静静地流淌,可是,一旁正在思考的宁楚却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终于,宁楚开口道:“我知道该怎么做,只是,我想知道,爹,您是真的没有华菱裳的下落,还是……”宁楚并没有说第二个可能,可是沈安川却主动接了下去,道:“还是,她已经死了?”一边说着,一边背过身去,慢慢的走到了那副画前,开口道:“你知道这幅画的精妙之处吗?”
宁楚也走到了那副画前,这幅画只是一副莲池图罢了,成色普通,无论从哪个地方看,他都不觉得这幅画有所谓的精妙,只得开口道:“还请爹指点。”
“你看到那两块石头了吗?”顺着沈安川所指的地方,他看见了那两块石头,在莲池前,一块横卧一块站立的石头,微微有点像人形,难道……宁楚猜测道:“这……其中一个是您?”
沈安川点了点头,好似回忆一般的说着:“那时候,我们最喜欢去那个地方,那儿开满了好多莲花,她最喜欢听我说在山上的事情,每次她都是静静的听着……可是后来……”沈安川没有说下去,可是宁楚也猜到了他口中的“她”是谁,后来华府满门处死,华菱裳被偷救了出来……
“那她现在……”宁楚试探的问道,他没有把握沈安川会不会告诉他华菱裳的下落。
良久,沈安川开口道:“你把慕子墨叫来,我和他单独谈谈。”
子墨如期而至,开门见山道:“是要告诉我华菱裳在哪了吗?”
“菱裳已经死了。”
“什么?!”慕子墨惊讶道。死了?!怎么会……如果死了,他要怎么和昭华交代,怎么告诉昭华这个事实……怎么……
“为什么昭华不知道?”子墨心中略有怒气的问道:“那是她的娘,不是别人,为什么要对她隐瞒?”
“我怕她没有办法接受。”沈安川口气略带难过的说着:“我带她回了沈府以后,她娘的身体就一直不好,最后……”
“呵,”子墨冷笑道:“沈安川,你以为用这种骗三岁小孩的理由就能够敷衍我了吗?她娘的身体究竟如何,你心知肚明。怕她没办法接受?那你还让她给她娘写那么多信?!你知不知道如果昭华有一天发现了这些,你觉得她还会认你这个父亲?”子墨在心里已经认定是沈安川对华菱裳动了手,他没有想到,居然真的被沈宁楚说中了,就算是自己的爱人,成为了绊脚石以后也会毫不犹豫的杀掉。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那么……会不会有一天,昭华也被沈宁楚牺牲掉?
对于慕子墨的话,沈安川并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似乎在华菱裳的问题上,他并不愿多谈,只是说:“子墨,我已经告诉了你菱裳的下落,要不要告诉昭华,你来决定。”
“我决定?”子墨此时觉得有点讽刺,这一家人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为什么都喜欢帮别人做决定,他们难道不知道他们所谓的保护对于昭华而言反而是个囚牢吗?他的脑海里忽的响起了昭华说的那些话。
“我什么都不知道……”
“感觉像在一个笼子里……”
“好想知道娘过得好不好……”
“好想她。”
……
子墨忍不住道:“你们难道都不会考虑一下昭华的意愿吗?你们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她想不想,要不要,她愿不愿意吗?”
沈安川被慕子墨一连串的话震住了,他确实没有想过自己的女儿愿不愿,可是,在那种情况下,根本没有办法考虑自己女儿的意愿。
在子墨眼里,沈安川这种无言以对就是一种变相承认,他起身道:“她娘葬在哪里?告诉我。”
在沈安川说出了一个地方之后,子墨便起身离开,走出了书房,临走前,留下了一句话:“如果有一天,我带走了她,你不要怪我。”
宁楚好似算好时间一般,“恰巧”遇上了从书房出来的慕子墨,开口道:“如何?是不是告诉你下落了?”
子墨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虽然这个时候说这个不太合适,之前我和你说的……”
“我会去做,不过,我要先去办一件事。”
“可以。”
于是,子墨便离开了。
宁楚看了看前面书房透出来的光,又看了看子墨离开的背影,从怀里拿出了那只木雕兔子,看着那只兔子,心里突然萌生了淡淡的酸楚,那种酸楚里还带着一丝悔意,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已经走出了这一步便再无回头路,那后悔是怎么回事?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朝着自己所期望的方向发展,沈宁楚,你应该高兴不是吗?
这一夜,昭华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没来由的心烦,实在睡不着,只得出来走走,没想到却遇到了同在月光下的宁楚,黑夜里,宁楚的周身好似被月光笼罩一般,可是由于背对着,昭华看不见他的表情,突地,开口道:“这么晚了,你也睡不着吗?”
宁楚一开始以为自己在做梦,这个时候她应该早就休息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可是,在转身的一刹那,看到她是真真切切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早就已经属于她了。
他喜欢她。
可是,他却不能喜欢她。
思及至此,宁楚忽的变了脸,冷冷道:“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是来找慕子墨的吗?他走了。”
昭华看着他的表情由最初的欣喜变成了现在这副冷冷的样子,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对于他的态度,她手足无措。她揪着衣服一下抓紧,一下松开,想开口,却又怕出错,她突然觉得很委屈,自己到底是哪里招惹他了!没想到,就是这一个委屈,她在他面前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看见她的眼泪,宁楚的心也微微痛了起来,他想帮她拭去,可是,理智却在说不可以!他开口道:“你是难过慕子墨没和你打招呼就走了吗?你不用担心,他会回来的,你不要太难过了。”听着他那些自以为是的安慰,昭华突然有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她边哭边喊着:“我是为了你沈宁楚难过的!”这几个字硬生生的将宁楚接下来要说的话堵了回去,突然整个局面的控制权好似扭转了一般,从宁楚的手上变到了昭华手上,宁楚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慌乱,他急忙道:“我回去了。”
“你别走!”昭华跑到宁楚面前,张开双臂,挡住了他的去路,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沈宁楚,今天我们就把话说清楚。”昭华看着宁楚,说:“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如果……如果你一开始就是做今天这个打算的话,你一开始就不应该对我那么好。”
宁楚辩解道:“那是我应该做的。那是一个兄长对妹妹该做的。”
昭华望着宁楚,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不愿意自己一个人背着这样一个枷锁,她残忍的说道:“那么兄长,你知道你的妹妹我犯了什么错吗?”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昭华,脸上冷冷的,话语中好像带着恨意般,他看着她嘴角上翘,那一抹笑容仿佛让人如临梦境一般……她踮起脚尖,附在他的耳朵上,用最好听的声音,娇俏的说道:“我喜欢上了自己的哥哥。”
可,眼里却是一片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