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火光?
阮年年的身体漂浮在虚空中,心中的茫然如一团浑水一般看不分明。
宅院被烧的猛烈,四周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如此大而装潢颇好的院子,却不见一个仆人或者是路人出来救火呼叫。
罹月悄然的接近,屋子四周都是光焰,灼烧在自己的身上,却丝毫感受不到一点的疼痛。脑海中恍然的勾勒出一条曲径分明的道路,指引着自己向前走去。
罹月站在一面窗的前面,屋内的女人轻声地哽咽,眼泪落的满面潸然。罹月不自觉的将手抚摸在窗子上,抹去窗子上细微的尘埃,女人模糊的轮廓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与自己三四分的相像,却带着不染尘埃的气味,连哭泣都美丽的让人心碎。罹月迷茫的看着窗户里映出人影,她似乎对周围的大火一丝一毫都不在意,目光凄迷而决然。
拿起身边的三尺白绫,就毅然决然的挂上了房梁。罹月眼睛倏忽的睁大,心中有什么东西破壳而出,却在心中冲撞不已找不到应有的出去。
无论罹月怎样撕心裂肺的呼喊,怎样用尽全力的敲窗。房内的人儿似乎都丝毫没有反应,只是眼中凄惶的看了一眼窗外的罹月,张开口,表情哀伤却又疼惜的说道:“对不起……”
三尺白绫挂着一具美丽的尸体,罹月怔然的站在窗子面前,眼泪从眼中汹涌而出,落在地上没有痕迹,美丽的尸体依旧在空气中晃荡,容颜却已不再生动,僵硬如木偶。
罹月仍旧是睁大着眼睛,眼泪不停的从眼中不受控制的掉落。许是太久没有尝过落泪的滋味,罹月此刻应景伤情,竟是忍不住匍匐在了地上失声痛哭。
女人美丽凄惶的容颜在脑中挥之不去,如同一道魅影在罹月的脑中来回的晃荡。罹月泪痕满面的抬起头,灰色的天空落起的雪花。
“少爷,回去吧。”罹月迷惘的循着声音的踪迹,望见门口竟是两个模糊的人影,身形相似,一人是蓝色长衫,一人灰黑的劲装。
罹月不知道自己哭泣了多久,昏天黑地她都不管不顾,门前的两个人却依旧站着,站到白雪似乎落了一宿,那人蓝色的长山都要和天地融为一色。
“影八,你看着纯洁的雪是覆盖了多少血腥厮杀……”声音凄凉而冰冷,罹月猛然反映过来,不由自主地上前几步走到那对人影的前方。
竟是几分年少的饶子墨,眉目间没有一丝一毫她认识以来的戏谑,竟然像是一个自己从未认识的饶子墨。
冰雪一般的容颜,在雪地里格外的冷然。明明是青涩的模样,却透出一丝无奈的成熟的意味。眼神中破冰而出的是和美丽女人一般的凄惶。
罹月不由自主的上前隔着虚空抚摸着饶子墨的眼睛,想平复那在暗处汹涌不息的悲伤。手还未触及饶子墨的眼睛,饶子墨的眼中却像绘刻着万水千山的漩涡,罹月的惊呼在嗓间还未破出,就感到身体不由自主的被吸入了饶子墨眼中深深的漩涡。
眼前茫茫是的江水,芦苇蒹葭成片,远处两只对鸭相依相偎,一轮明月在水中映成模糊的光影。罹月晃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水中,河水冰凉裹足,深秋的水沁心彻骨,罹月对着四周迷茫的张望。
“子墨哥哥,古人说‘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母亲说是很美好的画面,年年觉得我现在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罹月看见年幼的自己,五六岁的模样,牵着饶子墨的手,在水中走的磕磕绊绊,声音软糯说话却似个小大人。
“年年就能体会这般风景了?哦~想不到我们年年这般厉害。”竟是比雪中更年轻几岁的饶子墨,才初初长成的少年身形,嬉笑着捏了捏年年的鼻尖。
罹月有些不敢置信的上前,水中的大石绊住了自己的脚也浑然不觉,“扑通”的就到在了水中,激起了大片的水花,声音刷然在空气中划破宁静。
罹月呆愣的从水中支起自己的身子,自己好像是个虚空的人。那方的饶子墨与阮年年对如此大的动静置若罔闻,罹月睁着难以置信的望着饶子墨与年幼的自己。
水珠从自己的发间和脸上滴落,年幼的阮年年却是欢喜的牵着饶子墨的衣袖道:“我当然知道啦,你看,周围是成片的芦苇,这江水流着,远方有薄雾。”
“那伊人在哪?”饶子墨像是分外好奇,睁着明亮的双眸,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年年的小脑袋。
阮年年用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吐着舌头笑道:“如果在雾的那一头,天仙似的子墨哥哥就是伊人啦!”说罢挤眉弄眼一阵,在饶子墨还未来得及作反应之前顽皮的向前跑了几步,鞋子在水中踢踏,衣衫上有了几点污泥,却仍旧言笑晏晏。
“你这孩子……”饶子墨只是低头轻笑,竟是一派的和煦生风,眼中的纵容宠溺如一弯温柔的江水,静静的围绕着年幼的阮年年。
罹月坐在水中,伸出自己的手,想要抓住离自己不远的阮年年的衣角。那衣角却像是一阵难以捕捉的风,悄然间就没了身影,罹月张开唇,发现自己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想要叫住远去的阮年年和饶子墨,声音却像是被吞进了这冰冷的江水,坠落进了无尽的黑暗。
罹月只得捂面,哽咽而难过。她不晓得这纷乱的场景是如何,看见女人挂在白绫上时,自己的心似乎就被撕裂成了两半,再也愈合不起来。她是谁?为什么会对自己说对不起?为何与自己这般的想象?母亲吗?
为什么会死呢?为什么会自己了结自己的性命?
自己与饶子墨呢?为何会显得那般亲昵,自己人生的起点终究是在哪里……
“孩子,别哭了,闹什么脾气。爹只是去极北做趟生意罢了。”温暖的手掌抚上自己的脑袋,厚实的手掌为自己顺了顺气。
罹月怔然的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面前是张中年人的脸。眉目之中虽严厉,却露着对自己独有的祥和笑意,似乎才三十而立的模样,因操劳而显得几分衰老,却是眉目和煦,巍然生风。
“爹……”话语不经大脑的就从罹月的口中吐露,罹月讶异之余却做不出任何的反应,只是不自觉的握住中年人厚实的手掌,手中的老茧摩擦着罹月的手竟让罹月感到分外的心安,罹月惶然不已的心瞬间就被安置在了最稳妥的地方。
“傻孩子。”阮长风只是笑,扶着罹月在床边坐下。罹月看四周布置的简单却透露着几分儿女情怀的娟秀气味,窗帘是女儿家最喜欢的嫩粉,桌布上绣着点点艳丽的红梅,想必应该是自己以前的房间。
“真是傻姑娘,爹爹是生意人,出几次远门难免的,你怎么总是这般的闹脾气呢。这次极北的商谈关乎我们家族的存亡,爹爹是必须去的。你再这般女儿家脾气,爹爹可真是要生气了。”中年前佯装生气,眉皱成小小的“川”字。
罹月愣神,不由自主的抚摸上阮长风的每间,将“川”字抚平,让和煦重新点染。一时间竟是万分的不舍慌张,有些乖腻的躲进中年人的胸怀。
“爹爹不要生气,罹月不哭闹就是了。”阮长风的怀中带着淡淡的茶香味道,温暖的几乎就要让罹月落泪。却又怕他生气,只得抽泣一下,在他的怀中磨蹭。
阮长风心疼又怜惜抱住罹月,轻抚着罹月的额头道:“爹爹这番来去,几个月是必然的。你若是想爹爹了,可差人传信,爹爹再忙也会回你的信的。”
“爹爹不在家,你莫要再调皮玩闹,惹得你娘亲没办法,你也就知道欺负你阮脾气的娘亲。”
“如今子墨也上山学艺,无人管着你,你这个臭脾气,哎呦喂我的宝贝女儿,倔不倔啊你。”
“琴棋书画,女工绣活一样别漏,爹爹知道你不喜欢女工,可别长大了连郎君的荷包都绣不出来,被娘家欺负。”
“我阮长风的女儿是不能受人欺负的……”
绵长的话语一句一句的传进罹月的心理,罹月在温暖的怀抱中分外的想睡。迷迷糊糊的感到困顿一阵阵的向自己袭来。阮长风看见怀中睡意朦胧的孩子笑了笑,把罹月抱上了床,为她细心妥帖的压好了被子出了房门。
罹月栖息在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在她陷入梦想时,抽丝剥茧一般的从脑海里出来,站在虚无的空中睡意全无。
睡梦中的阮年年脸上还残留的泪痕,却是分外的安心模样,远去的阮长风身影渐渐的模糊,罹月心中警铃大作,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连忙追着阮长风的身影冲出门外。
而阮长风却像是凭空消失一般,院中再也不见了阮长风的身影。
罹月步出门外,陌生的男人笑意然然,和阮长风握手以示友好。阮长风在踏上马车前似乎看见了罹月,不知为何脸色一顿,罹月回头望去,大片的黑暗忽然把自己裹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