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报了官,半个时辰之后当地衙门就派了几个捕快一个仵作过来了。
那个明显是捕头的人穿着一身蓝色官服,一脸大胡子看起来很凶恶的样子。他看到客栈门口围满了一些好事之人,掌柜的拦也拦不住,便抽出自己的佩刀,指挥手下们呼呼喝喝的把围在门口的众人赶开。那群看热闹之人看见官差办案凶恶,也不敢多逗留,都纷纷避之不及的走了,使得案发现场清静了很多。
他向掌柜的老头询问道:“是你们小二报的案吧!哪个房间死了人啊?”
老头哆哆嗦嗦的看了一下这个虎背熊腰的捕快一眼,俯首回答道:“是小店的小二去报的案,请官爷跟小的来,小的带您去案发现场。”他说完就做了个“请”的动作,引着这一群官差浩浩荡荡的向二楼房间走去。
大胡子捕头名叫华阳,长得混肉横生十分凶恶,但是实质上是个正直老实之人,曾经也在江湖上走过,因后来成家立业后才安定下来。
他随掌柜的慢慢的走上楼,十分礼貌的让仵作去验尸,而自己则走进隔壁房间,让手下最会说话的小赵去先安抚一下死者家属,再一个个的传唤死者家属亲属过来问话。可他喝了两杯茶,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看到小赵把人带回来。他觉得奇怪,便踱步去隔壁现场看看。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个清亮的女子的声音:“子午卯酉掐中指,辰戌丑末手掌舒,寅申巳亥拳着手,亡人死去不差时。他掐住自己的中指,分明是卯时死的,你却道他是寅时死的,你说你错是不错?”
华阳大惊,这女子口中如数家珍的叙述着验尸知识,莫非是她在验尸?真是儿戏!怎能让一女子来?
他大怒,飞快的走进去,就看见一个满面死灰的黄衣夫人木木的站在一边,好是眼熟。他来不及多想,因为他眼见到自己一向信任的仵作竟满眼恭敬的看着那女子胡闹,并且用小本子在记下女子说的话,自己的好兄弟和好手下也只是呆愣的看着女子验尸。这怎么行?他见众人都不阻止这荒谬的行为,就准备过去亲自打断这个闹剧:“姑娘快离开,这可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这白衣姑娘本蹲在地上观看着什么,听到他言,便冷冷的站了起来,浑身竟飘渺了一阵莫名其妙的幽气,震慑的他这个七尺男儿竟呆愣在原地不敢妄动,只觉心中无比胆怯,竟无法移步。
使用完震慑仙术的飞弈忽觉有些仙力不济元气微伤,她凝了凝神,满意的看着这个大个子不再来阻。复蹲下,继续检查。
飞弈专注的观察着着李叔的脸,十分专业的边看边说道:“他嘴唇先泛起微紫色,腰腿蜷曲,应该有中毒。”她毫不避讳的又看向男子的身体,眼神冷漠但又认真,像在注视一件冰冷的瓷器,要观察清楚这上面的每一个痕迹。
忽然她好似发现了什么,忽然用玉指摩擦着死者的伤口,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竟然有了种炫目迷人的感觉:“这伤口居然集中在了一处,看形状是针状暗器,垂直打入死者身体,是一击毙命!伤口如此齐整,针身全部没入,看样子是个暗器高手啊!难道是江湖中人?”
说完她便站了起来,腰肢纤细,四肢纤长,有仙子般脱俗气质。女子着一袭白衣委地,上面暗纹了一些不知名的飘逸花样,一头青丝用蝴蝶流苏浅浅倌起,称得锁骨瘦削迷人。她似乎是检查完毕,嘲讽的看向仵作:“你记完了么?”
仵作早已没有了刚进来时候的嚣张,他满心敬佩的看着飞弈,拱手作揖道:“姑娘才高,除了掌控了普通验尸知识,就连阴阳先生看时间的方法也会,小老儿可不敢再狂妄了。”
官府负责验尸的人员有一个正式的称谓,叫“仵作”。而除了仵作外,还有一种特殊身份的人就是仵作所说的阴阳先生,是民间的“验尸官”。
一般阴阳先生都掌握基本的验尸常识,都可以分辨出是正常死亡,还是投河,或是上吊的、服毒的。并且除了问讯,阴阳先生光是看尸体的手指掐到哪个部位,从手的状态就可以判决人的死亡时间。刚才飞弈最初展示的从手指来看出死亡时间,就是阴阳先生的验尸方法,有时用水泡着的尸体会跟普通死亡的尸体在尸温和尸斑上有差异,除了及其老练的仵作可以通过普通手法来验尸,一般这个时候就是要看阴阳先生的。
当飞弈两种都会的时候就显得及其可贵了。
所以仵作此时还哪有最初进来时候的傲慢清高啊!他不停的冲着飞弈堆笑,仿佛希望她可以传授点他什么。
不过飞弈现在可没有什么时间理他,她一心想抓到杀掉李叔的凶手,把他千刀万剐。她不是凡人,可不管什么大宋法律,也准备不指望宋朝官府能把什么劳什子凶手绳之以法,她早就决定拉着洛志宇自己查案,洛志宇比她更了解江湖和朝廷。他们可以自己抓到凶手,然后交给李氏处置泄恨。
所以当那大胡子捕头回过神来,想要去抓飞弈立威的时候,飞弈早就已经跑出了客栈去寻洛志宇去了。
飞弈找到洛志宇的时候,洛志宇刚把来接石头的名剑山庄的少侠们送走。
黑衣少年看见白衣女子想自己急速奔来,还没来得及欣喜,就被女子脱口而出的噩耗刺激的双目愤怒赤红。
他压抑的怒气使得他一向英挺的身体气的几乎站立不稳,眉目紧皱,身姿俊雅若芝兰玉树,俊俏的脸满是自责,似乎在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李叔。他并没有伤心太久就勉力忍住了悲愤,他转头去问少女:“李夫人现在如何?”
飞弈想起面如死灰的美妇,坚信的说道:“她很快就会振作的,她还得手刃仇人呢!”
黑衣少年看着少女,坚毅的点了点头,眼睛里有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着:“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情的!你把事情跟我说一说吧。”语气中竟带有命令的味道,仿佛是理所当然。
飞弈愕然,她看向一向羞涩的少年。
少年眼睛里闪动着种琉璃的光芒,衣和发都飘飘逸逸,气质变了一个人似的坚毅起来,十分的认真。
她想,这洛志宇还真有意思,在破庙分析的时候也是这样,突然变了性格,身体里像住着几个人似的。平时就儒雅温和满身正气,认真时却威严坚毅,并且十分的有逻辑有条理,而自己调戏他害羞之时就是媚色无边,别有一番风味,这气质的变化他自己似乎都还没有察觉,每次都仿佛本就是这样,本都是他自己一样。
有意思。
她细细的说出了自己验尸的结果,把自己的推理也告诉了他。
其间洛志宇只是默默的听着,直到飞弈说出自己判断是以为江湖高手作案的时候他才轻言打断道:“按你说的伤口来说,不应该是高手人为的。”
飞弈不知其意,问道:“那样的力道,不是普通的功力可以做到的!”
洛志宇并没有马上反驳她,而是随地捡起了三根树枝,瞬间出手把他们甩向了最近的一棵大树,树枝疾风似的钉入树身,竟几乎全跟没入,只露出了微微的一小段。
飞弈走向树前,心生赞叹,没想到他的暗器功夫这么好。
她想,以自己三脚猫的功夫,如若不加仙术,根本连插都插不进去。
少年也跟着走了过来,他指了指树枝,对着少女说:“你看!人为发出的暗器因为用力方面的原因,是像一个三角形一样,由插入的伤口向外慢慢收拢的,不可能垂直。”
飞弈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这点,她问:“但凶手是怎么发射暗器的呢?”
洛志宇沉吟,想了想说道:“应该是机括发射。江湖上能做到这个地步的除了传说中唐门的暴雨梨花针和千机门的天绝地灭以外,应该没有暗器可以做到了。可是唐门的暴雨梨花针只有掌门才有,唐门处于巴蜀地区,他们掌门过来杀李叔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剩下的就只有千机门了。”
飞弈又问:“那是千机门的?”
洛志宇回答道:“千机门是专门做机括的,这天绝地灭一共做了三个,卖出去了两个,还有一个不知去向。”
少女听完后放松一笑:“不是有两个知道去向吗?说不定就是那两个人做的!我们去找那两个人!”
少年为难道:“恐怕不行。”
“为什么?”
“因为一个是当今天子,一个是……另一个不可能!”少年斩钉截铁的判定。
但他说完以后,似乎自己也并不相信自己推理的答案,十分苦恼的仍在思索,原地就发起楞来。
他一发愣就发了好久,飞弈有点不耐,使劲的拍了拍他,想提醒他自己的存在,谁知她一拍还真拍醒了少年。
他看着飞弈,突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竟丝毫都没有羞怯,并迅速的拉着她用轻功飞身就走:“我们回现场看看!”